既然已經耽誤了,那索性就慢慢行進,無需半點著急。
一路走走停停,大軍又耗時將近十日,這才開赴至薊城附近。不過慢慢來就有慢慢來的好處,此際軍隊已經達到滿編狀態,且已進行過基礎訓練。
不說戰力幾何,起碼列隊行進不是問題。兩萬餘大軍浩浩****開赴在官道上,談不上雄赳赳氣昂昂,倒也是聲勢浩大令人震撼,如此景象,一路都引起了各方勢力的重視。
黎民百姓隻是轉身就走,權把這支官軍認作了幽州軍,自然避之不及。
幽州軍的風評並不好。
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是幽州軍獨一家不好,而是整個大乾的軍事體製就有巨大的問題。
大乾的軍事補給是兵站製。
和平時期還好,軍隊基本就在自家駐地,一般不會出來霍霍百姓,補給也由駐地所在區域的官方糧倉調撥。可一旦到了戰時,那軍隊每每出征,大多就隻帶著十天半個月的口糧,吃完了便前往就近的兵站進行補充。
可大乾已經貪腐成什麽樣子了?大多兵站都毫無存糧,軍隊無法在此得到任何補充,於是就地解決便是唯一的辦法了。何為就地解決?就是苦一苦老百姓了唄!索要不成那就直接搶。
風氣一貫如此,故此發覺大規模的軍事調動,沿途之百姓無不膽寒,莫說在旁圍觀,甚是連忙跑回家中,將那為數不多的救命糧給迅速藏匿起來。
要命,現在可是寒冬臘月!糧食一旦被官軍給強征走,那他們就隻剩下死路一條了。
官軍過路,所遇百姓並沒有感到安定,反而個個膽顫心驚、惶恐不安,作為三軍統帥的徐銳,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問詢周勝得知緣由後,他深深歎息,並沒有做出什麽應對措施。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種奇景是大乾的腐敗所造就,絕非他一人便可以挽回,就是真做得到,他也不想為乾帝國挽回聲譽。
就在形如龜速的大軍即將抵至薊城時,徐銳也終於收到了張誠的書信。
“並州州牧麽?”
“還真是令人意外啊!”
剛剛率軍來到州府城郊,徐銳收到快馬來信,便是第一時間開啟查閱,然而信上的內容,卻是叫他大為意外。
張誠沒被調派往南方擔任州牧,也沒有被任為京城的高官,反是被調往與幽州接壤的邊地並州,擔任州牧一職。
“相比幽州,並州戰事更急,也更為荒蕪,若非作為京畿一帶抵禦北方異族的屏障,隻怕早就被取締了。”
喃喃自語著,徐銳眉頭微皺。
張誠是他的恩主,可以說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他與張誠之間的利益便是綁定的,雖說談不上榮辱與共,但老上官被任往並州,對自己而言肯定是不利的消息。
並州是什麽地方?鳥不拉屎!
該州地廣人稀,比遼東四郡還要貧瘠,整個州加起來人口不達百萬,甚至還抵不上中原地區的一個郡……當然,好歹版圖那麽大,並州刺史肯定比尋常郡守地位更高,但這主要是因為其軍事上的重要性特殊性,從經濟從名聲而言……
它一個州,或許還真比不上中原一個郡。
“在朝堂商議調任之際,並州忽然傳來消息……並州牧丁布,在上月與鮮卑的激戰中,不幸被流矢所殺……”
又翻了兩頁信,徐銳大概是搞清楚了。張誠純粹是運氣不好,點子背,在這節骨眼上碰到了。
本身以舉薦良將之功,要想從郡守一級直接升任州牧,說實話就已經有些勉強。就算張家發力,也要調動各種關係,在廟堂上層層商議,最終讓出合適的利益,才能推張誠順利上位。
畢竟南方的一眾州牧,可都活得好好的,推張誠一人,實際上卻是兩個人的調動。老州牧沒犯錯,能做到那個級別也有自己的能量,不可能為了給張誠挪位子,強行給別人扣個罪名。
沒有這麽做的,也做不到。
故此,最好的方法就是上調,先給老州牧升職,一般是調往京都做個高官,然後再把張誠給調過去任職。
誰曾想,在這關鍵時刻,並州又出事了!
“委任一個州牧,要經過方方麵麵各種利益權衡,縱使有強大背景,也是頗為複雜……”
“正好並州牧戰死,空出個恰到好處的位置來。並州特殊,其州牧不如別地的州牧,隻比郡守強一些……”
“而又正好,張誠之功要當上正經的州牧也很勉強,可當並州牧就是相當合適了,任誰也不會有異議。何況他的功勳本就是推舉良將?並州戰火紛飛,缺的就是軍事人才。推他過去,還能多抽點實幹的將校上來,倒也不算是胡亂任命,還稱得上物盡其用。”
很快便看完書信,徐銳也徹底搞清楚了情況。
這就是命啊!無論再是不願,可時機到了,各種因素都傾向於這一點時,便是強勢的張家也得捏著鼻子認。
並州牧可不算好差事,這點從上任州牧怎麽死的就能看出來。
同樣是馬背上的敵人,可胡虜之間的戰力也是有差別的。鮮卑人的戰力,要遠遠強於幽州麵對的烏桓部族。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張公得任此職,對他對我,也未必是禍。”
不斷朝宏偉的城池開進,徐銳沉思著,忽然感到情況並沒有那麽糟糕。
並幽二州相互接壤,而幽州州府薊城,距離這接壤的本州西麵邊境也不算遠。快馬加鞭之下,要不了半月功夫,就能從薊城抵達並州州府太原城,於此,自己也算是與張誠遙相呼應。
一方有難,另一方大可率部來援,雙方都得到了強大的後手。
張誠若去了富庶的南方,其實還要更加孤立無援一些。
那些地區門閥橫行,任你什麽世族,都管不到他的一畝三分地,地方豪族從上到下,將整個官方都給滲透完了,非但如此,甚是連軍隊裏的大小軍職,也是豪強的人……
如果張誠去了那邊,必定會被架空。雖說自由無礙,安全無礙,也會倍受禮遇,卻宛若深陷泥潭,無法發出任何不利於當地豪強的政令。
相比之下,並州雖爛,卻是個聽從上級的地方,當地豪強少,還都豪爽大方,滿懷俠義心腸,乃是字麵意義上的豪族。
“不管想好想壞,也都已經這樣,沒有半點折轉的餘地……既然如此,就好好接受。”
“我二者遙相對應相互支援,在這破落偏僻地上,也未必就不能立下一番大成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