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虜軍信騎憤然離去後,秦望環顧諸多校尉,不免快意的哈哈大笑。
近期,徐銳這個名字,他聽的耳朵都快起繭了。
率領數千軍兵,又不是郡兵縣兵那種完全無有戰力的地方防禦部隊,還施展了繞道草原這種陰險伎倆,如此大敗數萬高麗賊軍,不是很正常的事麽?值得朝廷如此厚賞如此誇耀?
若非是主家柯撫與幽東四郡的主官們不對付,一直壓著自己,不叫他出兵前去征伐,那高麗早就被他平了,又哪裏輪得到這突然冒出來的徐銳?
還有剿賊。
地方賊寇都是群什麽東西?
嚴格說來,賊匪連軍隊都算不上,隻是群下手較狠的土雞瓦狗罷了,莫說幽州軍當麵,縱使是郡縣一級的武裝力量都能平定。這種勢力之所以常年能夠存在,完全是與官員豪族們暗中勾連,軍隊刻意不去征剿罷了。
徐銳倒好,他啥都不在乎,也從不顧及各方利益使然,領著麾下軍兵就把匪患給平了,賺得了頂好的聲譽,這叫秦望如何能不嫉妒?
這些都是他完全能做到的,甚是他都主動請纓數回,隻是柯撫不允許罷,這給他的感覺就是……原本屬於他的聲譽戰功,全被徐銳奪去了一般。
此下出言譏諷,哪怕不是對徐銳本人,僅是對一個來傳信的破虜軍信騎,都叫他大為快意,如吐鬱氣。
“疾風知勁草,板**識誠臣!”
“平日裏以正規軍隊,去征剿些不入流的賊寇,何談英雄?”
“真正的英雄,那是在國家危難關頭能夠迎難而上的真男人。此番胡虜大舉入侵,那威名遠揚倍受諸多大員所期許的徐破虜,便畏懼到隻敢據險而守,還美名其曰‘庇住南麵六縣、守住漁陽半壁江山’,嗬嗬,真是可笑。”
秦望搖頭,朗聲道:“無所謂他來與不來,就靠我部,便足以光複疆土,將胡軍趕出漁陽!”
聽聞此話,眾將皆是讚歎頷首,唯有一醜麵校尉眉頭微皺,沉吟幾息還是抱拳上前。
“秦將軍,我軍即為州軍之主力,既徐銳不來,還是當穩妥為先,若我方有失,對整個幽州都……”
“況且近日戰事實在有些奇怪,胡軍乾營素來緊跟胡騎一同作戰,這是慣例,數年來都是如此,此番兩萬胡騎忽然急切奔回草原,卻留三萬隨從營守在我大乾境內,實在是不太正常。非但如此,三萬乾營還不聚於一點,卻是四散分開,輕易被我軍逐個擊破……”
“末將惶恐,覺得其中有詐!”
此話一出,帳中諸將的神情各不相同。有人皺眉有人讚同,有人不屑有人譏笑,而秦望聞言,更是緊鎖眉頭,怒道:“虞濉,安敢在此惑亂軍心!”
“近日,本將率部屢出奇招,包抄圍剿、跟進迂回、奇襲暗進,好不容易吞下數股敵軍,接連光複四縣十七鎮,怎麽到你口中……便像胡虜刻意如此,於我故意露出破綻來?”
冷冷望向虞姓校尉,秦望道:
“且不說我幽州與胡人交戰百年,敵我素來直來直往,從不使計,再者此番敵賊來犯並非意在劫掠,而是打下城子嚐試著劃入版圖。於此分兵駐守在各個聚居地,便是合情合理……”
“三萬乾營不四散分開,你是要他們把好不容易攻陷的城鎮全都拱手相讓麽?難道要這三萬隨從營全都駐紮在重城漁陽,那才叫正常,才叫無詐?”
此話入耳,虞濉無言以對。
看著麵紅耳赤,已然有些惱羞成怒的主將,虞姓校尉躬身抱拳,沒有再出一言。
即便他心中依舊愁雲密布,依舊感覺己方已經進了胡賊的圈套,可他也很清楚,眼下就憑主將秦望這狀態,除非將實證直接甩出來,否則他的言論不可能改變軍隊決策,隻會叫自己受到上將記恨,被明裏暗裏的打壓。
可發覺不對是一回事,要尋出實證又是另一回事了。戰場又不比破案,大多時候都是講個感覺,真要為猜測舉證是不可能的……實證?嗬嗬,真能尋到實證,該就是兵敗身亡的時候了。
“哼。”
見虞濉立刻認慫,進入了沉默不語的狀態,秦望雖是極為不爽,卻也不好追著去訓斥。
他深吸一口氣排除雜念,便手指將案後懸掛的輿圖,沉聲道:“漁陽城周邊九縣,我軍已打下四縣,接下來便是光複剩餘五縣,切斷漁陽城賊軍與後方的聯係。將敵團團包圍後,無論是一鼓作氣奪回郡城,還是穩步蠶食,主動權都在我們手上……”
“諸君,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需要記好,我們麵對的不是胡騎,隻是胡軍的隨從部隊罷了!眼下胡軍主力不在漁陽,正是我輩建功的良機!就是與胡人硬戰我軍都尚有一戰之力,何況隻是他們的仆從軍?”
“誰敢怯戰畏戰,貽誤戰機,無論是誰,都當以軍法處置!”
言至於此,秦望掃視眾將,目光專門在虞濉臉上停留了片刻,這才冷冷開口道:“好了,繼續出軍吧!”
“傳我將令,分兵兩路,自左右繞漁陽城光複外沿諸縣……務必要快,以最快速度完成對漁陽城的包圍圈!”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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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派出的信騎歸回破虜軍中時,徐銳已率大軍抵進漁陽郡內,並進駐了沿河修建的北衛堡壘群中。
多年未經修繕,該堡壘群許多組成部分已然損毀,不過好在主體仍在,還是能起到一定防禦作用的。
已經命令隨軍工匠開始緊急修補,在短短幾日內,徐銳已然規劃好了簡易的防禦戰略。
經過多方評估,他已悉知,隻消在該堡壘群駐上六七千軍士,便能阻擋住數倍敵軍渡河,精銳不論。
這很正常,在戰爭中,泅渡河流從來不是一件易事,何況漁陽之所以叫做這個名字,便是當地河流又多又寬,從而漁業發達,縱使不耕田,百姓亦可以捕魚為生,故此方才叫做漁陽。
而這北衛堡壘群,便是依托數條最大的河流,因地製宜所修築的,在其截麵上,河岸皆被磚石壘高,拆除現有橋梁後,便將完全隔絕兩邊的來往,縱使想搭浮橋也是難事。
雖說胡人凶悍,甚是渡河無需舟橋發明了一種‘浮馬而渡’的過河手段,可河岸已被壘高,縱使胡騎能順利渡過河流,也無法在這邊迅速立足……
故此,哪怕隻在北衛堡壘群中駐紮個六七千雜兵,也能從容抵擋住兩三萬的凶悍胡騎。無它,隻因地利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