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那便如此吧!”
聽聞麾下將校之言,秦望如失了所有力氣般垂頭喪氣。
此刻他感到臉皮火辣辣的,已然不知該說些什麽是好。
眼下形勢,早已說明虞濉是對的,而他這個強勢逼走虞濉的主將,卻是一錯再錯,錯到了極點!
啥都不用再說,既然已經中套,既然連他們本身都已經反應過來中了套,那麽設下陷阱的胡人隻要不是太蠢,就必然不會放任獵物全身而退……
秦望似乎已經能看到自己灰暗的前途……身為州牧的心腹愛將,他是柯撫嫡係中的嫡係,可以說在這幽州境內,他隻要不犯大錯,都能被保下來。
可被保歸被保,前途則又是另一回事了。
領兵打仗的宿將,敗上一場其實沒什麽說道,又不是天神下凡,再是善戰的將軍,仗打多了,也必然會有敗績。
但他這敗績,與尋常的敗績卻是有著本質的區別。
此番失利,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莫說高他一級的破虜將軍徐銳,就已接連給他派過兩次信騎,信上所言皆是叫他以穩為先,先退守天險關隘,再伺機而動……不過還好,徐銳雖軍銜比他高,卻是外軍的主將,與他秦望互不隸屬,也不在同等處境,不聽他規勸,倒還可以強行辯解為是情形不同,徐銳所言並不適用於幽州軍。
可一直隨他前行,甚是被自己刻意安排在身邊的虞濉,這位幽州軍的虞校尉之言,那便是設身處地的以州軍視角所展開,連半點推卸的餘地都沒有了。
友軍主將接連規勸,麾下軍校亦是一再公然勸誡,可他這位幽州軍主將卻是不管不顧,領著軍隊一意孤行,最終使得大軍傾覆,損失慘重……
如此,縱使主子柯撫出麵,能夠保全他秦望的性命,但命保則保,繼續為將卻是別想了。
被上邊革職,已是必然。
而因這乖張性格,秦望平日可謂樹敵無數,失了顯赫的職務,未來自然不會有好果子吃……
一時心緒複雜,秦望麵無表情的擺了擺手,低聲道:“接下來之軍務,皆由你等自行決斷,要打要停,還是要怎樣,都無需過問於我。”
聽聞此話,眾將啞然,在愈發瞧不起自家將軍的同時,心中也不免蒙起了灰敗消沉之意。
眼下正是千鈞一發之險要關頭,自家主將稍稍受些挫折,索性直接就撂挑子擺爛了,這叫他們這些下層軍將如何去想?
一時氛圍低迷,眾將各自都萌生了不同的小心思,然而還沒等他們抱拳離去,就見帳外風風火火的闖進來一個軍士,其是主將秦望的親衛,體格壯碩魁梧有力,給人的感官就像一頭直立行走的棕熊一般。然而此刻這位熊一樣的軍士卻是滿臉倉惶,進帳便哀聲大喊:
“將軍,不好了,將軍,不好了!”
“瞎嚷嚷個什麽?你倒是說啊!再不好,還能不好到哪去!?”
瞅見自家親衛這般姿態,秦望便是氣不打一處來,不過眼下倒也顧不得教訓,他當即死死望向這位委屈巴巴的心腹衛士,大吼道:
“有事說事!何故這般倉惶?平白亂了軍心!莫不是胡騎已至,圍了這臨時軍寨!?”
“確實如此,將軍好判斷!”
衛士立刻點頭,望向主家的目光裏不禁多了些崇拜。
然而提及正事,衛士的神情又是一下慌亂起來,就見他深吸一口氣,大聲開口:“南麵漁陽方向,忽然出現大隊胡騎,粗略一看該是有兩萬之眾,這會胡騎已然抵至營外,與乾營仆從軍會師,就要攻殺而來……”
此話一出,滿帳皆驚。
眾校尉麵麵相覷,隻感大難臨頭,卻又無可奈何。
而魁梧衛士隻是緊緊盯著自家將軍,他滿懷期待,覺得秦望一定能想出破敵良策。
可是秦望隻是一言不發,他怔怔傻傻的,不知在想些什麽。
“胡騎,是自南方漁陽而來,不是從北麵草原而來?”
“是的,就是從漁陽過來的。”
得到準確無誤的確認,秦望臉龐一陣青一陣白。從漁陽而來,也就是說,這兩萬胡騎早就去而複返,就潛藏在漁陽城內等著他領軍上鉤……
虧自己昨日還覺得自己是得天眷顧的曠世將才,眼下看來,他不過是一個被蒙在鼓裏渾然不知、還自我感覺良好的蠢材罷了!
一時間氣血上湧,秦望竟是哇的一聲嘔出心血,繼而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此情此景,頓時就叫帳中一片慌亂,繼而引發了全軍**。
惡戰之前,主將不出麵勉勵軍兵鼓舞人心也就罷了,居然還為自己錯漏百出的決策而嘔血昏迷,實在是有夠打擊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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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麵,就是幽州軍之主力?”
小陳縣外,烏桓單於骨贇拉緊手中韁繩,控製**寶馬緩緩停了腳步。
在一眾披堅持銳的重甲騎兵保護下,這位烏桓王者脫離軍陣,來到了距離幽州軍臨時軍營僅有百步之遙的空地上,就這麽細細端詳起來。
“如此粗濫的軍寨,我驍勇胡騎甚至都無需下馬,直接衝殺過去就是,那寨牆,還沒常人腰高……”
稍作打量,骨贇便笑了。
身後那座低矮的小陳縣城,並不能在戰事中給防守方帶來多少地利,而眼前這座簡易到了極致的軍寨,則更是如此。甚至連前隊的破障部隊都不用派了,兩萬胡騎直接全部壓上,一輪猛衝便能將其衝垮。
“回大王的話,幽州軍總共也就五萬多人,此番乾將秦望領兩萬州軍來漁陽抵禦我等,雖談不上主力,卻也如何都算是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了!”
聽聞骨贇問話,其身側一名騎跨瘦馬的錦衣文士手搖羽扇,便道:
“幽州軍雖有五萬,卻也有那麽多重城、堡壘、關隘要守,各地方都有相當一部分兵力是不可削減的,如此,這兩萬兵馬便算是整個幽州軍所有的機動力量……將其吞下,接下來的一切軍事行動,都不會受到什麽阻礙。”
“至於這寨中,依臣來看,最多隻剩下軍兵一萬五千人罷了。在我烏桓鐵騎之下,不過衝殺個一兩輪,便可將其徹底踏平!”
聽聞此話,骨贇頷首。
身旁這位文士,原為大乾某郡的一個縣令,後來主動投效,還算有些才華便被他任為幕僚軍師。
此番誘敵深入之策,便是這位乾奸文士所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