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隊伍踏上歸途。

此番收獲頗豐,得現錢百兩,單刀二十三把、草叉四十多根,農具、糧食若幹,總價值在五百兩銀子左右。

徐銳允諾給每個士兵最低500錢的犒勞,算下來也就50兩銀子。就算多給一些再減去各種支出,收益也整整達到四百兩銀子!

“徐家祖上也曾闊過,鼎盛時期堪為清昌縣豪,可就是此等土豪留下的遺藏也不過千兩白銀。”

“還真是殺人放火金腰帶,王家幫在土匪中僅是最弱的一檔,就給我帶來四百兩的收益……”

騎行在隊伍中心,徐銳在心中稍作盤算,便感到剿匪還真是肥差!

若他能解決清昌的匪患,往遠看可以得到郡守賞識,仕途一片順利,往近看也能賺個盆滿缽滿!

而大多數時候,錢就代表實力。

有錢就可以招兵買馬,就可以買更多精良的裝備……一時雙眼微眯,徐銳便是望向鄔鴻。

“鄔隊長,附近還有哪些匪幫?”

“有一家算一家,可都不能放過!”

……

來時遮掩,歸時雄壯。

當然車廂已經裝滿戰利品,沒法再裝人了,想遮掩也做不到。

於此,徐銳索性叫士兵們大大方方的排成隊列,就這麽拱衛著車隊,堂而皇之的朝徐家莊歸去。

在這幾日路途裏,軍隊每天都能撞見民眾。

在野外遇見官軍,放別處倒正常,可在清昌縣則是稀罕事。

徐銳的遊擊兵,軍袍還是尋常縣兵的款式,與郡裏偶爾派來的剿匪軍完全不同,更引得民眾詫異。

清昌縣兵,居然會出城!?

“軍爺,不知……”

“你們是何處的兵?”

臨近冬日,采辦必需品便是各個聚居地的首要大事。又一日中午,徐銳的隊伍就再度撞見一群民眾。

這群平民人數不少,有四十多人。

不像大多百姓那般瘦削,這群人都較為壯實,且皆有武器傍身。甚至還有三人手持短弩,顯然來頭不小。

此刻武裝民眾們正護送十輛大車緩緩前行,瞅見道路另一頭行來的官軍隊伍,眾人也是無不驚詫,同時暗暗做好了拚命的準備。

這年頭,官軍很多時候……比匪寇還要殘暴!

“小人楊辰!家父乃是楊家莊莊主楊沛,在此見過軍爺們了!”

不像沿途所遇百姓那樣遠遠避讓,這群民眾在短暫的騷亂後,竟分出幾人主動靠近過來。

走最前方的是個俊朗的青年,他身穿勁裝,領著幾個手持褡褳的漢子,就是雙手抱拳,邊走邊道:

“這大冷天的,軍爺們可是在公幹?真是辛苦了!”

“小人深知軍爺辛苦,這幾個褡褳裏有三千錢,還望爺們笑納!”

“對了,不知……爺們是何處的兵?”

“……”

本欲喝退來人,但見對方態度謙卑又是送錢示好,打頭的徐雲拿捏不準,不由回頭望向徐銳。

而徐銳也早就發現前方動靜,停下了與鄔鴻的談話。

聽見來者道出楊家莊三字,徐銳眉頭輕挑,頓時了然。

楊家莊是懷安鄉最大的莊子,論實力在整個清昌都排得上號。楊家也算是縣豪,不知要強過徐家多少,這支運輸隊既然是由楊家公子帶隊,裝備不好那都說不過去……

對應的記憶剛剛湧現,徐銳就見徐雲望來,便是微笑點頭。

此等縣豪,沒有平白交惡的道理。

再者,交好對方……說不準還能趁機敲上一筆!

瞧見此幕,徐雲頓時意會,也是麵露微笑,朝那楊辰道:“我等乃是徐遊擊的兵!徐遊擊知道吧?”

“我家徐爺,就是郡爺新委派的清昌遊擊都統,專在本縣剿匪!”

“如你所見,我等便是剛剛得勝歸來,那盤踞在清月河作惡的王家幫,已經被我軍全殲了!”

“……”

“啊!?王家幫被剿滅了?”

“正是!”

得到確定,楊辰雙眼圓睜,一時錯愕不已。若非騎士所言很是清晰,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官軍剿匪了?還成功了?

那夥依橋劫掠,臭名昭著的王家匪幫,已經被全殲了!?

“軍爺們為民除害,小人敬佩不已!願再奉錢三千,以壯軍威!”

心中驚疑不妨礙嘴上談吐,楊辰滿臉敬佩,餘光則不斷掃過官軍隊伍。

眼下雙方相距不過十來步,他看得真切,也逐漸信了騎士的話。

還真是一隊精兵!若是他們的話,滅掉王家匪幫還真不是難事……

隻見這隊官軍約莫有百人,盡管軍袍是縣兵款式,可仔細看看,就能發現其裝備遠比縣兵要好。非但人人持槍佩刀,竟還有相當一部分軍士穿戴皮甲,配有精良的弓弩!

而且他們還有騎兵!總體的精氣神也要遠遠強過縣軍!此下雖無刻意,都流散著一股殺氣……

隊伍中心那麵生的騎將,更披戴著一身鋥亮的劄甲,該就是騎士口中的遊擊都統,還正朝自己笑著。

朝自己笑著……

“啊!”

“小人不該亂瞟,還望大人恕罪!”

反應過來,楊辰額頭上頓時冒出冷汗,他立馬躬身致歉。可這才彎腰,就聽溫和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楊公子不必驚慌,本都統及麾下軍兵不是噬人猛虎……縱使是,也隻是撲殺惡匪的猛虎。”

“於良民,我們秋毫不犯,更不會因你看幾眼就覺得被冒犯。”

“快快起來吧!”

聽聞此話,楊辰頓時鬆了口氣。

他有些忐忑的抬起頭,就見那騎將擺了擺手,肅聲道:“本官確實缺錢,軍械、糧草,犒勞、撫恤,無一處不要花錢。可本官再是缺錢,也不會從平民百姓身上搜刮……”

“我知你心中憂慮,不過大可不必。不管別部官軍如何,我這一部就是為民做主,保一方太平!”

言至於此,徐銳義正言辭道:

“把錢拿走吧!不用按慣例來孝敬我,我也不會對你的貨物出手。”

說罷,徐銳甩動馬鞭。

眾軍士見狀,當即再度啟程。

而楊辰已是聽的呆若木雞,見官軍走來,他就是怔怔的避讓開來……

此刻這位楊家莊的少主神情恍惚,大為震撼……這世道還有這等官?與民秋毫無犯,主動奉上的孝敬都不收,誌向隻在保一方太平!?

就是素有賢名之稱的張郡守,也沒到這地步啊!張誠愛民,但對鄉紳奉上的錢款也會收下,畢竟為民做事也是要花錢的……

這徐遊擊,未免也太剛直了吧!

一時思緒萬千,楊辰眉宇卻是逐漸舒展,流露出敬重之色。

“駕!”

沒看楊辰一眼,徐銳隻是揚鞭,他目視前方,臉色很是莊嚴。

而在這鄭重的姿態裏,徐銳心中卻是在默默倒數著。

幾千錢能抵什麽用?這點孝敬都收的話隻會給自己跌份,倒不如做足聖人姿態,撈筆大的。

五……

四……

三……

二……

“還請大人留步!!”

不出所料,不過倒數四聲,楊辰的聲音便再度響起。

這次,這聲音裏少去了逢場作戲的虛偽,多出了由衷而發的敬仰!

“你還有何事?”

輕拉韁繩,徐銳微微皺眉,故作不耐的朝楊辰望去。

這一轉頭,他就見楊辰咬緊牙關,朝自己緊緊抱起雙拳,誠懇道:

“大人高風亮節,能有您這樣的好官,真乃我清昌之福!”

“隻是大人,除匪並非一人之事,您已為戰事勞神費心,我等又豈忍心見您還要再為錢財操勞!?”

“我楊家莊也沒啥能幫到大人的,但些許錢財還是可以提供的……還望大人勿要推辭,讓我家為清昌縣的太平,也盡點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