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檢查組“舊地重遊”的結果是,發現青陽工業區二十八家企業中,除四家企業汙水處理設施運轉正常外,其餘包括名揚造紙廠在內的二十四家企業的汙水處理設備都形同虛設,早已停止運轉。大量未經任何處理的工業廢水通過暗渠直接排進了青陽河。
“怎麽樣,趙藝海,企業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如此大規模的偷排漏排,你敢說你們的人完全不知情麽?”
麵對寧則正義正辭嚴的詰問,趙藝海一張臉漲得通紅,裝模作樣地嗬斥了彭名揚和在場的幾位企業老板幾句,借口還有一個重要會議要開,就腳底抹油——溜了。
“青陽河,可以說是我們下遊村民賴以生存的一條母親河。以前它就像它的名字一樣,是一條清澈碧綠的河條,河中碧波**漾魚蝦成群,兩岸草木毓秀綠樹成陰,村民們的生活飲水和灌溉用水全都靠它。但是幾年前中遊建起了工業區,這一切都慘遭改變,我們的母親河漸漸變成了一條黑水河,變成了一條臭水河,河中魚蝦絕跡,岸邊寸草不生,碼頭上沒了人影,牛羊不至,連昆蟲都看不見一隻了。這樣的‘醬油水’不要說生活飲用,就連灌溉作物都成問題。為了生存,村民們隻好自己掏錢打壓井取水。但是汙水滲透到地下,連井水都受到了汙染,從地下汲上來的井水水麵都漂著一層油狀白沫,不但水質渾濁,而且喝起來還有一股難聞的異味。有的村民下狠心花高價打起四五十米的深井,但汲上來的水依舊渾濁不堪,味道苦澀,難以飲用。從三四年前開始,村子裏得癌症死亡的人突然多起來。我這裏有一份調查資料顯示,河東村和河西村共有老少村民三千二百餘人,但在近五年之內得食道癌、肺癌、肝癌、血癌等癌症死去的村民就有一百七十餘人,其中大多數為青壯年人。現如今,河東村和河西村都成了遠近聞名的癌症村。你們要是以為我捏造事實危言聳聽,我這裏有一份兩村村民近年癌症死亡者名單,你們盡可以下去調查。我們下遊所有村民都歡迎檢查組下去調查,都盼著檢查組下去調查。”
小葉說到這裏,不知是激動還是悲傷,竟忍不住流下淚來。她從帆布挎包中掏出一疊青陽河下遊受汙染情景的照片和一份長達數頁的癌症死亡者名單。
寧則正無言地伸手接過,隻覺異常沉重。
衛星華估量了一下眼前形式,知道是該自己說點什麽的時候了,於是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走到小葉麵前,用力握住她的手深有感觸地說:“姑娘,你提供的資料和反映的情況讓我們吃驚。首先,我為我們工作的失職向你、向青陽河下遊所有村民道歉。你放心,我們檢查小組馬上就到下遊去調查取證,如果你所反映的情況屬實,那我們將一查到底,絕不姑息,對於那些排汙大戶,該停的堅決要停,該關的堅決要關閉,對已造成人民生命財產損失的,將依法給予賠償。姑娘,你對這件事作過深入調查,熟悉情況,我想請你作為我們這次檢查行動的向導,不知道行不行?”
小葉說:“多謝領導信任。其實今天這些資料,並非是我一個人調查出來的,其中很大一部分‘猛料’都是另外一位剛從化學係畢業的大學生深入虎穴冒著極大的危險調查出來的。”於是便把自己和崔鎖平進城告狀遭到陸軍所率領的一幫打手阻撓的過程全都說了出來。
“哦,你說的那個名叫崔鎖平的年輕人現在在哪裏?我想馬上見一見他。他果真是大學化學係畢業麽?我們缺少的就是這種既有專業知識又富有正義感的人才,隻要他願意,我可以推薦他到我們工作。”寧則正聽她說完,立即對崔鎖平表示出了極大的興趣。
“他現在在哪裏,這就得問彭廠長了。”小葉說這話時斜著眼睛看了旁邊的彭名揚一眼,問,“彭廠長,我親眼看見你的人抓走了崔鎖平,你現在是不是可以把他請出來與大家見見麵了?”
“行行,沒問題,我馬上就請他出來。”彭名揚苦著一張虛胖的臉,躲到一邊打電話去了。
不大一會兒,陸軍領著一個身形單薄、戴著眼鏡的年輕小夥子走了出來。
寧則正還想問小葉一句什麽話,可扭頭一看,身旁早已不見了那少女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