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當文麗把寫好的結案報告交給範澤天時,範澤天卻遲遲不肯提筆簽字。

文麗見他還在盯著電腦看那段江亦鳴與林衝在學校走廊說話的視頻,不由有些奇怪,問道:“範隊,難道這案子還有什麽問題麽?”

範澤天說:“這兩天我對案子做了一些補充調查,發現還有一些疑點。第一,我調查了江亦鳴的財務狀況,雖然他最近有些經濟緊張,卻並無跡象顯示他最近參與過什麽大的投資。”

文麗說:“也許他說自己與朋友合夥投資生意,隻是騙林衝借錢給自己的借口,說不定他把借來的錢拿去花了也有可能呀。”

範澤天沒有理會她,接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第二點,據林衝交待,他在學校找到江亦鳴後,先是向他要債,然後又說茶葉的事,最後才一手揭開杯蓋,另一隻手悄悄投毒。可是你看,視頻中顯示,他跟江亦鳴接觸的時間不超過三十秒,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這麽多事,我覺得有點困難。最主要的是,你看他的兩隻手,左手似乎一直在動,可右手卻一直垂在褲腿邊,並沒有抬起一下,怎麽可能‘用一隻手揭杯蓋,另一隻手投毒’?”

文麗佩服地道:“範隊,你觀察得可真仔細,這確實是一個很大的疑點。可是如果林衝沒有投毒,他為什麽要來公安局自首呢?難道他不知道投毒殺人是嚴重刑事犯罪,如果江亦鳴死在醫院,他可是要判死刑的。”

範澤天皺著眉頭說:“看來其中必有隱情。”

文麗道:“那咱們要不要重新提審林衝?”

範澤天擺手說:“他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承認這件事是他幹的,在沒有明確的新證據之前,咱們再審他多少次都沒有用。你查一下他的家庭住址,咱們去他家裏看看,說不定能從他老婆身上找到什麽線索。”

林衝的家住在槐樹堤村,那是一個城中村,他老婆叫毛桃花,是一個嫁到小城的鄉下女人。毛桃花沒有正式工作,在城中村一條小巷口擺了個水果攤,掙點辛苦錢補貼家用。

範澤天帶著女警文麗找到毛桃花時,正是這天早上,毛桃花剛在巷口把水果攤支起來,見兩個警察來找她,倒也不是很吃驚。想必是警方已將他丈夫的事通知她了,她知道肯定會有警察上門找她。

範澤天朝她道明身份之後,問她:“你丈夫投毒殺人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對吧?你怎麽看這件事?”

毛桃花囁嚅著說:“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了,平時他挺老實的一個人,怎麽會去投毒害人呢?”

範澤天問:“你們家的存折歸誰管?”

毛桃花說:“他在外麵跑運輸,平時都是我管著。”

範澤天問:“半年前,你丈夫有沒有找你要存折取過一筆八萬塊錢的款?”

毛桃花搖頭說:“沒有,他很節儉,隻存錢,很少取錢,更不用說取這麽大一筆錢。”

範澤天問:“上個星期四,也就是你丈夫投毒的那天,你可曾發現他有什麽異常?把那天的情況跟我們說一下吧。”

毛桃花想了一下說:“沒發現他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呀。那幾天因為車壞了,他一直在家裏休息。那天早上起床,他問我是不是動了他的毒鼠藥。因為家住一樓,平時老鼠特別多,所以前兩天他就從地攤上買了一包‘一步倒’回來滅鼠,當時隻用了半包,還剩下半包放在抽屜裏。我跟他說我沒有動過這東西,他說奇怪了,我怎麽覺得這毒鼠藥好像少了一點呢。後來他沒再說什麽,用紙包了那包毒鼠藥就出去了。”

範澤天問:“他有說要拿毒鼠藥出去幹什麽嗎?”

毛桃花說:“他說這東西放在家裏太危險,所以拿出去丟了。第二天早上,他在村口閱報欄裏看了報紙回來之後,就顯得坐立不安,後來急匆匆出了門,就再也沒有回來。又過了一天,有個警察上門通知我,說他因為投毒殺人,已經被警方拘留。我這才知道他出事了。”

範澤天又問了一些其他情況,見問不出什麽線索了,才離開水果攤。臨走時,叫文麗在水果攤上買了幾斤水果,毛桃花一個勁地道謝。

回去的路上,範澤天緊繃著臉,一句話也不說。文麗知道他在思考案情,坐在車裏連大氣也不敢出。

回到局裏,範澤天叫人從物證室把江亦鳴的那隻茶杯拿出來,然後戴上手套,把杯子裏裏外外重新檢查了一遍,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杯蓋內側幾個毫不顯眼的淺痕上。

文麗趕緊說:“技術科的人在檢查杯子時,也發現了這幾處痕跡,應該是平時留下的茶漬。”

範澤天搖頭說:“這可不一定。”他叫人拿來一個帶蓋的雙層透明玻璃杯,大小樣式跟江亦鳴的杯子差不多。他先從抽屜裏拿出一包速溶咖啡,然後在杯蓋內側頂部輕輕塗上幾處膠水,再將一些咖啡顆粒灑在膠水上,蓋上杯蓋,咖啡顆粒一直粘在膠水上,並沒有掉下來。

範澤天又將杯子注滿開水,擰上蓋子,拎著杯子在辦公室走了一圈,因為杯裏水太滿,走動之下,杯子裏的水**來**去,衝刷杯蓋,很快就將杯蓋內的膠水和咖啡顆粒溶化,再打開杯蓋,杯蓋內側隻留下與江亦鳴茶杯蓋裏一樣的淡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