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蜈蚣蠱

“普鬆老巫婆,我們水牛壩的事情還輪不到黑苗人指手畫腳。”烏晃老頭回擊了她一句。

那個叫普鬆的老巫婆譏笑了兩聲,倒是沒回話。

我低聲問烏晃老頭,聽說狗根子被人下了蠱,他現在在哪裏呢,嚴不嚴重。

烏晃老頭招了招手,然後就有兩個苗人小夥兒把狗根子抬進了屋子。

狗根子躺在一扇‘門’板上麵,臉‘色’蠟黃,嘴‘唇’烏青,一點血‘色’也沒有。渾身都被汗液浸濕了,跟從水裏撈上來的一樣。狗根子緊閉著雙眼,我在他耳朵邊上喊了好幾聲,他張了張嘴,沒能出聲,隻是從喉嚨裏發出幾聲“哢哢”的咕噥。

早上還是好好的一個人,這才半天沒見怎麽就變成這樣了?我心裏又急又燥,指著普鬆老巫婆的鼻子大吼,說,是誰把我兄弟搞成這個樣子的。

我一嚷嚷,普鬆老太婆後麵就蹦出兩個黑苗漢子擋在了我的麵前,嘴裏嘰嘰喳喳的說著些什麽,聽語氣像是威脅,手上還不斷的推搡我。烏晃老頭也是個閑不住的主,趕忙借著拉架的理由跑上前來,一人給一掌,把那兩個黑苗大漢全都推出去幾米遠,才笑嗬嗬的坐了回去。

“這娃子是我們水牛壩的客人,可不得讓他在這裏受了什麽委屈。”小勝了一場,烏晃老頭心情大好。

“客人?”普鬆老太婆尖銳的冷笑了兩聲,也招回了自己的兩個小跟班。

有了烏晃大爺撐腰,我索‘性’站在了普鬆的麵前,直接質問她為什麽把狗根子‘弄’成這樣。

普鬆老巫婆的回答差點讓我吐血三升,說因為剛才和烏晃談事的時候,她嫌狗根子在一邊嘰嘰喳喳太吵了,所以出手讓他安靜點。

這老蠱婆不愧是長時間跟蟲子打‘交’道,連腦子都有些不正常了。我知道跟這種人先禮後兵是玩不起來的,所以直接要求她給狗根子把蠱給解了,否則別怪我打電話通知警察。

誰知道普鬆根本不在乎,她說:“官老爺辦案都要人證物證,你覺得他們能理解什麽是蠱嗎?你盡管去告我就是了。”

我還是低估了老蠱婆的老‘奸’巨猾,沒想到她竟然連警察辦事講究要證據都知道,而且在山裏根本沒手機信號,等我跑出山找到警察,估計狗根子早就沒命了。

就在我和老蠱婆糾纏不清的時候,忽然身上一個‘激’靈,吃飽喝足睡覺去的龍蛭醒了。它傳遞給我的信息比剛開始的時候清晰了不少,看來師父關於真氣能夠幫助本命蠱開啟靈智的猜測是正確的。

龍蛭蠱的心情似乎不錯,而且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我站得離狗根子越近,它表現得就越‘激’動。

難不成它能對付狗根子身上的蠱蟲麽?我在師父寫的書裏倒是看過,號稱“百毒之蠱”的金蠶蠱以蠱蟲和蠱毒為食,能解許多蠱,但是養那玩意的人大都過得不怎麽地,不是孤苦伶仃,就是一貧如洗,再不然就是年紀輕輕就得見閻王,反正是能有一份正常生活的人大都不會去碰那玩意。

蠱蟲這東西,根源上就是毒蟲相互殘殺煉出來的,所以說成蠱的蟲子之間見麵互相吃我也是能理解的,但是我身上這個小東西雖然能讓人脫胎換骨,但是聽師父的意思,攻擊‘性’好像不咋地,它也能對付蠱蟲嗎?

死馬當成活馬醫吧,不過我還是得防著點這些黑苗人,萬一他們把龍蛭怎麽地了,我也得去了半條命。

我跟烏晃老頭嘀咕了幾句,他點點頭,吩咐寨子裏的青年人把狗根子抬回了偏屋裏,我也跟著去了。

我讓抬狗根子進來的‘花’苗青年在屋外守著,千萬別讓別人進來,然後一把就把‘門’關上了,還‘插’上了‘門’閂。

我坐到‘床’邊,扯開狗根子的上衣,看見他一身的‘肥’膘‘肉’現在變成了青一塊紫一塊的模樣,心裏也是不好受。

我正傷心著呢,就感到喉嚨一頂一頂的,有些癢,下意識的咳嗽了一聲。“啪”,從嘴裏吐出一個小小的黑‘色’東西來,仔細一看,不就是之前隻有過一麵之緣的龍蛭蠱麽?幾天不見,這小家夥個頭小了些,眼睛上血紅的顏‘色’淡了不少,沒之前看著那麽紮眼了。

沒等我把它看個仔細,那小家後就刺溜一下的爬進了狗根子的嘴裏,我甚至可以看見它順著狗根子的喉嚨爬進了他的肚子裏,帶起了一連串的凸起,然後沒了蹤影。然後沒過一會兒,從狗根子小腹處忽然又凸起了一團東西,細細長長的一條,大概有一根指頭那麽長。

這塊突起物蜿蜒著往上遊動,就像是一條小蛇,頂得狗根子‘胸’前的‘肥’膘一陣晃動,看得我一陣陣的犯惡心。這時候我感覺到了龍蛭蠱的情緒,它好像有些迫不及待,就像剛才我用真氣挑逗它的時候差不多。

這家夥該不會想吃掉狗根子體內的那條蠱蟲吧。

那條細長的突起物遊動的很快,不一會兒就鑽到了狗根子的喉嚨裏,我緊張的咽了口唾沫,就看見從狗根子嘴裏冒出了半截蜈蚣的身子。蜈蚣足有筷子粗,全身火紅‘色’,不知道多少根的小爪子‘波’動‘性’的飛快揮動著,頭頂上兩顆漆黑的毒牙看得我心驚‘肉’跳。

正在我猶豫著該不該‘抽’冷子用鞋底給蜈蚣來上一下的時候,就聽見“吱”的一聲尖叫聲,然後看著蜈蚣一點一點的縮回了狗根子的嘴裏。

好不容易冒出頭的蠱蟲又縮了回去,沒等我掰開狗根子的嘴瞧瞧,就看見他的喉嚨處又鼓起了一塊。這塊東西不斷的反轉扭動,過了好幾分鍾才消停下來。

然後我就看著龍蛭撅著個蟲屁股從狗根子的嘴裏倒爬了出來,順帶把剛才那條紅蜈蚣也拖了出來。不過現在的紅蜈蚣變得幹幹癟癟,眼見得是被龍蛭吸幹了體液,隻剩一層皮了。

龍蛭把紅蜈蚣整個拖了出來,然後鬆開嘴,撲楞著翅膀在我麵前上下翻飛,看起來還‘挺’歡暢的。說來也奇怪,蜈蚣被龍蛭‘弄’死之後,狗根子的呼吸立刻就變得有力了許多,身上也不往外出汗了,臉‘色’好看了一些。

出師大捷,沒想到這小家夥還真‘挺’罩得住的,我本想誇龍蛭幾句,沒想到才一張嘴,它吱溜一下就竄進了我的嘴裏,沒等我反應過來,已經順著喉嚨爬了下去。我一想到龍蛭剛從狗根子的嘴裏爬出來,外加吸幹了那麽一條惡心的要死的蜈蚣,就一個勁的直倒胃口。

龍蛭估計是又躲到哪裏睡覺去了,我扣著喉嚨幹嘔了半天,也沒能把它‘弄’出來,倒是把狗根子給折騰醒了。

狗根子顫顫巍巍的說想喝水,我說你能不能換個新鮮詞,別盡跟電視上學,他說狗日的騙人,嗓子眼幹得都快燒起來了,我一想倒也是,剛才那汗流的嘩嘩的,普通人早該脫水了。

我讓‘門’外站著的‘花’苗族人送了點水過來,狗根子一口氣喝了兩大海碗,才說好受點了,然後一翻身子說有點困,就立刻鼾聲大振了。

俗話說心寬體胖,狗根子中了蜈蚣蠱,剛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現在卻能安穩的打呼嚕睡覺,我是真有些佩服他了。剛看見這條紅蜈蚣的時候,我就立刻想到了狗根子中的是蜈蚣蠱,因為我才從師父給的書上看見過,所以有些印象。

根據師父的記載,養成蜈蚣蠱,需要把至少三十條毒蜈蚣放在一個蠱皿裏,在山上至陽的地方埋上三十天。這期間,蠱皿裏的蜈蚣為了存活就會互相殘食,直到最後剩下的那條就算成蠱了。

蜈蚣蠱蘊含的是陽烈屬‘性’的蠱毒,中蠱之人昏‘迷’不醒,大量出汗,用不了一天就會因為大量脫水而死,要是打開‘胸’腔看看,就能發現五髒六腑都成幹了,整個屍體直接就是一具幹屍了,根本不需要再做其他處理。

書上還說,想要祛除蜈蚣蠱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把中蠱的人扔進冰庫裏,凍上一天一夜就能把蜈蚣‘逼’出來,不過要注意別一不小心別把人凍死了。否則就得配上一副極為複雜的苗‘藥’來治。

先不說水牛壩連電也沒通,到哪裏去找冰庫,光是那老長的‘藥’單,一多半的‘藥’材我連名字都沒聽說過,今天若不是有龍蛭蠱在,狗根子還真是凶多吉少了。

普鬆這老蠱婆果然心狠手辣,一出手就是這麽不留後路。

我捏著已經幹癟癟的蜈蚣蠱出了偏房,堂屋裏烏晃烏央兩個老頭子和普鬆老蠱婆正吵得臉紅脖子粗,難解難分。我走到三個人中間,手指一鬆,蜈蚣蠱晃晃悠悠的從我手裏飄落到了地上。

三個老家夥立刻不吵了,都死死的盯著幹癟的蟲子屍體,眼珠子轉個不停。

“嗬,這就是黑苗人的蠱?怎麽一點‘精’神都沒有?”烏晃老頭首先開腔道。

老蠱婆沒有理會烏晃,而是重新審視了我一遍。

“漢人也會蠱術?”普鬆的聲音沙啞的像垂死的烏鴉,說話時臉上笑得那叫個不懷好意。

“烏晃,你們‘花’苗人竟然違反祖宗定下的規矩,跟漢人勾結一氣,還把蠱術教給他們,已經沒資格保管聖祖的遺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