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雲想天下 022 謝七公子

新年過完,隆冬苦寒也隨之而去,漸漸地迎來了十裏春風。

俗話說,好人有好報,指的大概便是符老將軍這樣的吧。在他昏迷長達半月之久後,還能清醒過來,在他這個年齡段不得不說是個奇跡。但歲月不饒人,終究是老了,醒過來的他身體已經大不及從前硬朗。符雲想自那日告假之後,這半月以來不曾出門半步,包攬了符老將軍的大小事情,似是要把這些年忽略的都補回來。

自符老將軍醒來後,他更是變本加厲,每天都陪著符老將軍,或是下棋,或是品茗,偶爾也會練練拳。時間一晃,又是大半個月過去了。

後來,符老將軍終於忍不住開始催促:“雲想,你還是回軍營吧,不用整天陪著我這個老頭子。”

符雲想每次聽了都是笑笑,也不作答,然後第二天照舊如此,催促的次數多了,他也會偶爾孩子氣道:“祖父,孫兒自十五歲參政以後,沒有告過一天假,您老人家就發發慈悲讓我悠閑一段日子吧。”

他都這樣說了,符老將軍也隻好作罷。他哪知道,符雲想不願回朝一方麵自是擔心他的身體,想多些日子陪陪他;另一方麵卻是因為容華。

這日,陽光明媚,符雲想終於想要出去轉轉,走在睽違一月有餘的大街上,他竟然感到陌生了許多。

三月的金陵,像開了場盛世煙花,繁華如夢。

路上都是往城外踏青而去的人群車馬,嘩笑著擁擠過店鋪茶樓,符雲想身不由己的被人潮推著移動。空氣蘊著水氣,女子的脂粉味道叫人聯想起那些舞裙歌板的風流豔事。

倏地——

他身子一頓,從人群中敏銳地察覺到有一道目光緊緊跟隨著他!奮力回頭,四處張望,卻沒有任何發現。不經意間一抬頭,目光便掃過街邊的酒樓,猛地對上一雙眼——一雙明亮清澈到極致的眼。那人站在樓上,雙手抓著欄杆,正俯著身子看著他。眼神交錯的一霎,他不禁一震,在那人的眼中,他看到了心無旁騖。

許是出於好奇,他未作思考便踏入了酒樓。卻不知道,他踏出的這一步,徹底改寫了一個人的人生。

酒樓上,人滿如患。

因著春闈將近,全國各地的士子也陸陸續續地來到帝都,十年寒窗苦讀,隻待一朝高中。

符雲想一眼望去,便看到了那人,隻見他一襲青衣,廿四上下年紀,眼神清清冷冷,嘴角似淡似倦微燃笑意。就如孤鬆、玉山、江月,一般從容的風光。軒軒韶舉,卓卓朗朗!他腦中轟然一聲,如見白露未晞,原來這世上除了他和容華,還有這般風光霽月的人物。

走過去在他的對麵坐下,大喊一聲:“小二,來兩壇你們店的鎮店之寶!”

小二認得符雲想,笑眯眯的高聲答應著:“好咧——”

片刻,酒上來,符雲想分給那人一壇,青年也不客氣,接過酒壇揭開封泥,先聞了一口,露出微笑。看來該是狂飲高歌偎紅倚翠的人,但他隻是慢慢仰頭,仿佛不舍涓滴……

悠悠揚揚響起簫聲,分明是江南煙雨中的一支竹簫嗚嗚咽咽、如泣如訴,在這三月金陵斷腸。

他故借三分醉意,蒼涼之外便見疏狂。

曲轉低婉,符雲想聽得入神,不知不覺間眸中已帶了氤氳濕氣,那些隱藏在心中溝壑裏的隱秘心事漸漸被他勾了起來,還有這麽多年的掙紮、彷徨、堅持,都一一浮現在眼前。

誰翻樂府淒涼曲目?

不知何事縈了胸懷?

“煙花爛漫,誰倚樓邊愁緒難?莫問醉醒,一腔心事付蕭縈!”猛聽得曲聲乍住,才知道原來不知不覺已經把心聲低語而出。他愣愣地看過去,男人微微眯著眼,專注的目光搜索著他的,明明是清高孤傲的一個人,卻隱隱散發著落寞,憑端教人心疼,也教人心安。

符雲想一笑,揚起頭,讓他瞧個清楚,隻是不肯讓他窺見自己眼底的惶惑……

反正是非醉非醒,逞一次強又怎麽樣?

不知過了幾年幾月,也不知是誰先移開視線,那蕭聲總算又開始若無其事的繼續,換了《山水》,益發遠遠地傳開了……

曲畢,掌聲四起,有人道:“謝七公子的簫聲當真是世間少有啊!”

青年隻是笑笑,並不言語,看得出來,他和這裏的人都是認識的。

“你也是來參考的士子麽?”符雲想問道。

謝七清澈的雙眼眨也不眨的望著他,道:“不是。”

符雲想偏過頭不去看他的眼睛,那雙眼眸太過純粹,每當他看著你時,就會讓人覺得你好像是他的全部世界。

之後,他們再沒交談過,隻淡淡的喝著酒,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直到傍晚,臨走時,謝七淡笑問:“我們還會再見嗎?”

符雲想看著他的眼、鼻、口、額,他的淺淡笑意,那是種如同美玉的溫潤質感。

鬼使神差地,他從懷裏拿出一塊玉,放到他的手裏,輕輕笑開:“會的。”

謝七望著他的背影,靜默良久,低頭看了看手中玉佩,隻見上麵刻著一個符字,他眼眸一閃,想,我們肯定會再見的。

------題外話------

男二號登場鳥,親們還滿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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