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牛的姨父住在另外一個村,叫綠山村,因該村處於山腳,三麵被鬱鬱蔥蔥的綠樹環繞而得名,生態環境非常好。王二牛要出發的時候,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邱凱越不是跟他姨父在同一個村子嗎?去的話會不會碰到他?碰到的話會不會不好意思?但他轉而安慰自己,即使碰上也沒什麽,反正不想跟他競爭。

王二牛騎著摩托出發了。今天太陽躲在厚厚的雲層裏麵不出來,天很冷,二牛的車速挺快的,時速五十公裏,冷風在耳邊颼颼直響,耳朵被凍得有點發麻,手上因沒戴手套也冰涼冰涼的,身上穿的衣服不夠厚,冷風好像要襲入心脾一般。前方不時有私家車駛過,看看人家多氣派,也不用怕寒風,想想如果自己也能有一輛,那該多好,說不定有了車,找對象也就容易多了,隻可惜自己賺的錢太少。

三姨父所在的村子不算遠,約五公裏路,但路上要經過無人煙的山間公路,公路兩旁種著茂盛的桉樹,桉樹筆直挺立,像一個個士兵一般,十分威武壯觀,也給人增添一種安全感,讓原本陡峭險峻的公路多了一道屏障。騎摩托十來分鍾,便到了三姨父所在的村子,他家在村子最裏麵,得繞好多條巷子,拐好多個彎。當拐其中一個彎時,突然前方閃出一輛摩托,所幸王二牛駕駛技術嫻熟,立即轉動車把,刹住車,穩定地停在一旁,避免了相撞。定神看看對方,發現竟然是邱凱越,更讓人詫異的是,後座還坐著個女孩。女孩顯然知道對方是二牛,心裏有愧,因此有意將頭扭到另一邊去,不讓二牛看見,即便如此,王二牛也能認出她就是王姍姍。

雙方都很尷尬,彼此一句話都沒說。二牛也不想為難他們,當作沒看見,加大油門,向前方駛去了。邱凱越把油門加得更大,以更快的速度離開。

王二牛想,都去人家的家裏玩了,看來王姍姍跟邱凱越混得蠻熟嘛。雖然他已放棄競爭,但不知道怎麽搞的,看到王姍姍坐在邱凱越後麵,且緊緊地挨著,或許之前還摟著,二牛心裏不好受,似有種可惜、不甘的意思。但事已至此,沒有辦法,隻好接受,隻能成人之美了,祝福他們吧。

再走了段路,就到三姨父的家了。房子是二層樓的鋼筋水泥建築,在前些年就蓋了,但由於資金有限,一直沒裝修,算毛坯房。房子的前麵種著不少果樹和茶樹,房子的後麵則是一片種著各種青菜的菜園,再往後則是蒼翠的大山,這裏空氣清新。王二牛發現,三姨父的家裏挺熱鬧的,屋內坐著好多人在聊天呢,有說有笑的,有男生有女生。他想,應該是三姨父的親戚吧,因為三姨父總共有六個兄弟姐妹,以前來玩的時候,也經常碰見三姨父的哥哥或妹妹。

王二牛把摩托停在門口,三姨父和三姨媽聽到摩托聲,知道有客人來了,立即走到門口迎接。王二牛跟他們打著招呼:“三姨父三姨媽好,新年快樂!”

三姨父和三姨媽說:“新年快樂!冷吧?快進屋裏坐。”三姨父名叫邱建發,四十七八歲,個子近一米八高,身材魁梧,身子硬朗,聲音洪亮,穿著件灰色的羽絨服,顯得更壯;三姨媽名叫李玉菊,是二牛母親的妹妹,今年四十五歲,身材高挑,顯得偏瘦。兩人因平日外出打工要曬不少太陽,所以皮膚均顯得有些黑。

王二牛走進屋裏時,發現屋內除了兩個表弟外,還有兩位不認識的客人,其中一位是個五十多歲中等身材的農村婦女,還有一位是個女孩子,年紀二十七八歲,瓜子臉,柳月眉,皮膚白皙,牙齒整潔,嘴唇薄而水潤,身材苗條,穿著灰黑色的毛茸茸的名貴大衣,直垂到腰部,腳蹬長筒的黑色皮靴,一頭長發的發梢部分經過燙染,顏色從黑逐漸過渡到黃,且微微卷起,非常時尚。二牛自然以為她是姨媽的什麽親戚,沒有別的想法,甚至不好意思盯著看,不過還是忍不住瞄了幾眼。總體而言,感覺她挺成熟、挺好看、挺有氣質的。二牛跟他們問好:“你們好!新年快樂!”

邱建發開始介紹起來,先指著二牛對兩位女性說:“這是我大姐的二兒子,姓王,叫二牛。”

那女孩忍不住笑出來,“啊,二牛,怎麽會起這名字?”

李玉菊解釋說:“小時候他們兩兄弟一直放牛,鄉親們就叫大牛、二牛,叫著就叫習慣了。”二牛附和著說,現在他習慣了這名字,並不覺得怎麽樣。

接著李玉菊為二牛介紹起在座的女性,原來,年紀大的那位是邱建發的姨媽,叫黃亞琴;女孩則是黃亞琴的女兒,叫邱曉芸。

王二牛心想,果然是親戚。

接著,邱建發開始泡茶,請大家喝,李玉菊則端著糖果盤,請大家吃糖,隻見邱曉芸伸出纖手輕輕地抓起一顆奶糖,並笑逐顏開地祝福家門順利,新年發大財。李玉菊笑容滿麵地說新年到了,祝她工作順順利利,並找個好人家,感情好好的。二牛一聽,自然知道原來她還沒嫁,甚至有些驚訝,按老家早婚的習慣,像她這麽成熟的女孩還沒嫁比較少。等端到二牛麵前時,他也特意抓起一顆奶糖,也說了些諸如大吉大利、萬事如意的話,三姨媽說新年步步高升、大發財,還說要找個好對象,建立和美的家庭。二牛有些羞澀地笑了笑,嘴上說好好好。

隨後,邱建發夫婦問二牛的情況,先問什麽時候回家的,二牛如實回答,然後問工作怎麽樣,二牛雖然對工作不怎麽滿意,但說還可以,因為旁邊還坐著個美女,如果抱怨工作差的話,顯得太沒麵子。二牛也問姨父姨媽情況,他們說長年在廣東梅州幹山活,主要是挖坑種樹(前些年是砍樹),吃住均在山上,風吹日曬,都曬黑了。二牛轉而一想,他們的工作蠻偉大的,綠化祖國呢!二牛順便問兩個表弟的工作情況,得知大表弟原本在汕頭工廠打工,覺得沒前途便去廣州想做生意,但因缺乏資本和經驗沒做成,反而隻能為人搬運貨物;小表弟依舊在汕頭工廠做工,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賺了些血汗錢,但因為開銷大,不僅沒剩錢,還得向父母要,不過他非常會討女人喜歡,所以很有女人緣,以後老婆問題肯定不用父母愁,這一點比二牛可強多了。

邱建發夫婦有意跟邱曉芸聊天,問她的情況,二牛見勢也不時插插話。邱曉芸彬彬有禮地回答著,聲音婉轉動聽,話不囉唆也不顯得太短,簡潔而恰當。從她的話中,王二牛了解到,邱曉芸中專畢業,函授大專文憑,現在泉州市的一家鞋企上班,做人事培訓工作。這讓王二牛肅然起敬,心想難怪她的氣質與普通女孩不同,原來也是在職場鍛煉成長的。在家鄉,大部分女孩子初中畢業或未畢業就到外打工了,年紀輕輕就嫁人做媽媽了,鮮有女孩繼續讀書深造和進公司打拚的,現在遇到了一位,真是難得。

二牛問邱曉芸:“你什麽時候畢業的呢?”邱曉芸說:“很早就畢業了,2005年就出來工作了。”二牛找到一個共同點,興奮道:“我也是2005年出來工作的啊,還真巧!那你原來讀什麽學校呢?”邱曉芸微笑地回道:“在東州經貿學校讀的書。”二牛又一陣喜,又有共同點了,似乎親近了點,立即說:“我現就在東州工作啊,之前還去你的母校參加過招聘呢。”

看來,隻要用心尋找,就能找到不少共同點。

邱曉芸嗬嗬地笑了笑,然後問二牛道:“你什麽學校畢業的呢?”一提學校,王二牛沒什麽自豪感,降低音量說:“畢業於省農業大學。”邱曉芸頓了頓,沒加評論,又問:“是不是本科?”二牛這下蠻自信地說:“是。”邱曉芸說:“那還不錯,本科算很高了。對了,你學什麽專業呢?”二牛又氣短了,因為自己學的專業在當今社會不夠熱門,又不能不回答,於是說:“農學。”邱曉芸用帶有嘲笑的口吻說:“怎麽還讀農學專業?會不會不太實用?”她想,我老爸都會務農,何須讀大學?

“嗬嗬。”王二牛慚愧一笑,他深感念農業大學及農類專業的尷尬,平日找工作時,也會被用人單位輕視,甚至被輕蔑地說農大畢業的怎麽還來公司上班,回家搞農業豈不是更對口?二牛知道這個理,學農業最好到廣闊的農村幫助農民發展農業,但他又不願回貧窮的農村,想在繁華的城市混,跨專業找工作,慢慢發展發展,但幾年下來,發現城市也不是那麽好混的,錢並沒賺多少。其實當年他並不想讀農業大學,隻是高考分數不夠,又不想被降到專科批次,就選了個農業大學,原本還報了十分感興趣的中文專業(農大也辦中文了),沒想到中文分數竟然比農類專業的還高,隻好被無情地調劑到比較冷門的農學專業。

邱曉芸跟二牛聊了陣之後,話就漸漸少了,更多的時候是端坐著聆聽別人講話,這一方麵體現出她善於尊重別人,有意把說話機會讓給別人;另一方麵也表明她不是那種劈裏啪啦善於拉呱的人,更顯穩重。

坐了約莫半個小時後,黃亞琴提出要回家了。邱建發夫婦十分熱情地說不要回去,中午留下來吃飯,還一直拉著她們的手不讓走。二牛也跟著說留下來嘛,一起吃飯更熱鬧。但黃亞琴說得回去做飯,家裏還有其他人,可能今天還有客人要來。因此大家才不勉強。

其實,王二牛真心希望邱曉芸能夠留下來,可以多看她幾眼,多跟她聊聊天,套套近乎,不知怎的,跟她相處感覺良好,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吸引著,或許這就叫作有感覺吧。如今她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再見麵,王二牛腦筋一轉,想了個主意,鼓起勇氣問道:“曉芸,你家在哪裏?要不然我開摩托送你們。”按交通規定,載兩人的話屬於超載,但在農村超載沒人管。二牛是想借此機會知道她們家在哪裏,方便日後串門拜訪。

不過邱曉芸謝絕了:“謝謝!不用不用,在同個村,幾分鍾就到了。”

“哦,這樣。”王二牛有些失望,暗想如果遠點就好了。既然人家這樣說了,他不敢太出風頭,免得讓人懷疑“圖謀不軌”,隻好目送她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