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無求怔了一下,陰謀看出了他心中所慮,道:“應少俠,不必理會他們,關在這第一層的人皆是十惡不赦之徒,殺人者算輕,犯下滅門之罪者不少,大多是官府以重金聘請我們抓捕看押的。”

應無求道:“既是重犯,何不殺掉?”

陰謀道:“少俠有所不知,巢湖自先輩創下‘人間煉獄’以來,定下規矩:隻抓人,從不殺,而且要保證囚犯的安全。”

應無求點點頭。

尤仇道:“應少俠,走吧,此去牢底共九層,還需一會。”

應無求不解,邊走邊道:“監牢既有九層之多,為何要將這十惡不赦之人放在最上層。”

陰謀道:“這是為防有人劫牢,越是尊貴的人越在最底層,亦可防止誤傷。”

鬱蒙插嘴道:“像這些惡徒,誤傷多少也無所謂,死了就死了,又沒人追究。”

應無求道:“就不怕他們趁機逃脫?”

鬱蒙大笑道:“這裏到處是機關,暗箭無數,三十年前有人劫牢,全部斃命,死了上百人,多被狹道暗箭射死。”

應無求心想此處真乃人間地獄,當真是有進無出,頓時苦笑道:“死了那麽多人,掩埋也花不少時間呐!”

尤仇道:“無需掩埋,這牢底是一條暗河,多少屍體都容得下。”

應無求不寒而栗,心想若張國芳不來搭救,自己也將成為暗河蜉蝣,地獄孤魂。

果不出尤仇所言,向下再去數層,便聽得滾滾流水之聲,越往下聲音越大。待至牢底,四周開闊,但見一道峽穀將地牢自中間分開,穀中河水滔滔,距岸上約五六米。應無求跟著四人跨過穀上拱橋,一排空****的鐵牢赫然眼前,全無犯人的吵雜之聲。這些鐵牢相較上麵八層,要闊氣許多,不但寬敞,床鋪也一應俱全。

鬱蒙上前打開最中間一鐵牢門,四人頓時皆緊盯應無求,他心領神會,默然踏進鐵牢。陽威生性粗狂,大大咧咧,道:“應少俠,你是條漢子,言出必踐,敢作敢為,我陽威粗人一個,從沒服過人,這輩子就服你。”

鬱蒙道:“陽兄所言甚是,自此以後,我每日都會讓人好酒好菜奉上,絕不將少俠你看作囚犯。”

尤仇道:“應少俠,若有事你知會一聲便可,我兄弟幾個隨叫隨到。”

應無求心想若非自己煌煌之言,恐怕此時已遍體鱗傷,這等照顧怕是無望了。但巢湖四護法絕對是真英雄,他由衷欽佩,遂道:“感謝幾位大哥,此生能夠遇到你們,是我的福分。”

陰謀道:“應少俠,你放心,我一定說服太湖湖主萬三娘,讓她收回對你的拘捕令。”

應無求冷笑道:“感謝陰大哥,不過此事沒那麽簡單。”

陰謀自知成事的把握很小,便不再多言。

陽威忽道:“應少俠,先前你在大殿中說尚有滅門大仇未報,何不讓我等為你效勞。”

陰謀道:“對,少俠放心,我們絕不收賣命錢。”

應無求道:“且不說仇家武功之高,為人之陰險,此等大仇我定要親手去報,方能解去心頭之恨。四位大哥心意我領了,沒事就請回吧!何必與我在此受這陰暗之苦。”

忽然,監牢隔壁傳來一聲:“在這叫享福,怎麽能叫受苦?哈哈哈哈……”

應無求聽清了,是自己右側一牆之隔的牢房傳出的聲音,他驚道:“怎麽這裏還有人?”

陽威不屑道:“不用管他,就是個瘋子。”

隔壁那人罵道:“你才是瘋子。”

陽威道:“自己花錢買罪受,不是瘋子是甚麽?”

應無求不解道:“這到底怎麽回事?”

陰謀道:“少俠有所不知,此人十年前自花十萬兩銀子,要求被關至此處。”

應無求驚道:“還有這等事?”心想此人確實是個瘋子。

諸事妥當,陰謀道:“應少俠,我等須得告辭了。”

應無求道:“哦,沒事,四位大哥請回吧!”

四人齊聲道:“少俠保重!”即轉身離去。洞內回音較大,良久才沒了他們的腳步聲。

應無求鬱鬱沉悶,心中委實不快,即躺在**,重新審視觀察周圍的一切。冷清的石牢,頂上不時有水滴落下,其聲響卻被牢底暗河湧動之聲掩蓋,堅固的鐵門,鋼筋足有手臂那般粗壯,隱隱發出一陣寒光。他輕歎一聲,聲響回**在整個石牢內。

隔壁那人高聲道:“小兄弟怎麽了?這般惆悵。”應無求沒有搭理他,細細回憶著往事。隔壁之人又道:“我看巢湖四護法對你挺尊重,口口聲聲喊你應少俠,這四人是出了名的鬼見愁,他們對你這般重視,想來你的來頭一定不小。”應無求依舊不作聲,那人又道:“想當年在下也是縱橫江湖,認得許多英雄俠士,如少林派的弘揚大師,西北鹹陽‘一手遮天’秦天,河北唐門門主唐禦疆,還有那卑鄙無恥的定江南、宋學文之輩,卻不曾聽說有甚麽姓應的……”

那人還在侃侃而談,應無求心道:“他為何要辱罵定江南和宋學文等人,莫非和他們有仇不成?而他所說皆是中原武林人士,看來這位前輩定是十年前中原武林退隱的高人。”遂高聲道:“你所說皆是中原武林人士,而我故居在江南五湖,你自然不知了。”

隔壁之人急道:“江南五湖我也很熟啊,前盟主傲天下我便識的,現任盟主乃是雲滄衡,我曾拜訪過他。”

應無求心想此人乃中原武林人士無疑,卻不知是哪位,遂道:“你既對江南五湖這般熟悉,卻又為何被巢湖湖主金頂峰關入牢底?難道你不認得他?或是他不認得你?”

那人沉默半晌,吱吱嗚嗚道:“那……那……那金頂峰無才無德,碌碌無為,得蒙先人庇佑,繼承祖業,才能保全這彈丸之地,就這也能稱得上名門麽?”

應無求心想,巢湖人間煉

獄的姿態傲視天下,在金頂峰手中達到極致,江湖之人無不敬畏其三分,此人竟口出狂言,多半是虛張聲勢,實則是沽名釣譽之徒,遂不想與之糾纏。為免其囉嗦,應無求借著三分睡意,打了個瞌睡,便道:“前輩所言極是,不過在下並非甚麽名門之後,江湖浪子罷了。前輩,在下有點疲困,有事咱們往後再說。”

那人大笑道:“哈哈哈……看我猜得準吧!不過他們為何要禮待與你?這個你必須告訴我。”此刻應無求的鼾聲已回**在牢底,他自感沒趣,歎息一聲,便不再多言。

次日清晨,應無求尚在睡夢中,便聽得一陣輕慢的腳步聲回**在牢底,慢慢逼近,他驚得坐了起來。睜眼便見牢門前站著一個白發老漢,手中端著盤子,上有一隻雞、一壺酒。應無求心想原來是送飯的,他上前接過酒食,道了一聲謝,老漢一聲不響地離開了。牢中又是一陣輕慢的腳步聲。

應無求坐在監牢裏的大石上,當即拔開酒塞,一股酒香瞬時撲鼻而來。他小抿一口,頓覺心神**漾,喜悅之情油然而生,不僅叫道:“好酒!”酒壺剛到嘴邊,準備再喝一口,隻聽隔壁之人道:“小兄弟,真不夠意思,有酒獨飲,也不知分享。”

天涯淪落,共處牢底,彼此為鄰,應無求即豪爽道:“前輩莫見怪,這就與您同享。”他剛起身,即犯難道:“前輩,這石室相隔,如何將酒給你?”鐵門距兩側石壁隔牆端頭一米有餘,因此兩間石牢之人很難溝通。

隔壁之人道:“你將酒壺從鐵門前扔過來,我可以接住。”

應無求上前瞅了瞅,道:“前輩,我怕扔不準,酒壺掉在石板上碎了多可惜。”

那人道:“難道你不會武功嗎?”

應無求道:“半點都不會。”同時心中竊喜,這下不能怪我了,酒全是我的。

那人又道:“你小子故意刁難於我是吧?”

應無求道:“絕對沒有,在下前不久因受傷過重,已經武功盡失。”

隔壁之人嗤笑道:“還武功盡失,你受傷之前也不見得有多厲害吧?”

應無求道:“是不怎麽厲害,勉強打敗劍神聞人奪命。”

那人驚道:“甚麽?”聲音中充滿了恐懼,隨即又大笑道:“哈哈哈……你小子有意思,朝廷若要進行吹牛選拔,你必中狀元啊!哈哈哈哈……”

應無求一本正經道:“前幾日在清風鎮,奪命鬼為我所敗,此事天下盡知,前輩出去後不妨打聽打聽。”

那人冷笑一聲,滿含不屑與懷疑,遂道:“既是如此,就讓我看看你這位後輩英才。”

正當應無求詫異之際,隻聽咚一聲,兩石牢之間的石壁即破開一個人頭般大小的洞,四四方方,宛如刻意扣取的一般。應無求剛想上前一探究竟,一個人頭忽地擋住小洞,便是那隔壁之人無疑。他麵容清秀,三十多歲的樣子,應無求竟有似曾相識之感,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