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珍。”
吳冕叫她了。
甄珍簡直一個激靈,迅速把衣服蓋了上去,她嗯了一聲。
“毛巾我忘帶了,幫我拿一下。”
甄珍說了聲好。
她找到吳冕的毛巾,把浴室的門打開一個小縫給他遞過去,不朝裏麵看。
浴室裏,吳冕並沒有立刻把毛巾接過來,他大掌扣住甄珍的手腕,朝自己懷裏輕輕拉了拉。力道很小,卻是一個很明顯的信號。
甄珍饒是心亂如麻也明白了這個信號的意思,她愣了一下,自然沒心情,低聲說不要。說完覺得這有點生硬,她低聲解釋,可能要來例假了,不大舒服。
吳冕哦了一聲,有點遺憾的歎氣,故意歎給甄珍聽的。如果是平時,甄珍或許會笑,吳冕要是再堅持一下,她可能就半推半就的依從了。但此刻,甄珍隻是收回手關上了門,沒再多說話。
她其實就是這樣的人,喪起來沒邊兒。
她也有一個很大的缺點,就是心裏裝著什麽事兒,根本就藏不住,全寫在臉上。就像現在,她根本藏不住此刻自己不想理會吳冕的心情,不由自主的態度就發生了變化,完全做不到若無其事。
甄珍跑到另一個臥室,她茫然無措,於是貼牆靠著,從站著變成蹲下,她拚命跟自己說要冷靜,要相信吳冕,吳冕可以處理好的,他們現在感情正在變好,她要相信他。她這樣反複跟自己強調了很多遍,跟洗腦一樣,洗的覺得自己信了,她站起來,拍拍自己的臉,又深呼吸了一下,然後走出臥室。
吳冕已經出來了,擦著頭發看手機,神情很淡,甄珍擔心他是不是看出自己看到他手機了。
應該沒有,吳冕神情始終沒什麽變化,甚至對她笑了笑囑咐說洗澡前把水調低一點。甄珍跟其他女孩也不一樣,女孩子洗澡水溫都比較高,她正好反著,不管喝水還是洗澡水溫都比較低。
甄珍說了聲好,拿著毛巾進了浴室。進浴室後她鬆了口氣,她覺得可以的,給她幾小時,她應該就能把剛才信息的事兒給忘了,繼續像平時一樣跟吳冕在一起。
洗了澡之後,甄珍果然把情緒平複的差不多了。她看了一眼正在看手機的吳冕,他神色特別安靜,但甄珍知道他是在打字,他們都是習慣用全鍵,打字的時候需要兩手捧著手機,他如果看新聞,就會用單手。
甄珍不知道怎麽回事,心裏很平靜。她躺下來,沒玩手機,直接要關燈睡覺。吳冕有點意外,摸摸她半幹的發:“今天睡這麽早?頭發還沒幹呢。”
“早睡早起身體好。”
吳冕手插在她頭發裏,皺了下眉:“再擦擦頭發。”
甄珍不喜歡用吹風機,除非著急出門,平時就是自然晾幹,但毛巾擦頭發,她也不會擦得特別幹。
甄珍不在意,說沒事。吳冕捏她耳垂,問她起不起來,甄珍還是說不起,一次沒關係。吳冕很凶的哼了一聲,然後自己起床去拿毛巾,甄珍察覺到了,但始終維持那個姿勢沒有動,盡管她知道這時候吳冕的手機可能還開著。
吳冕回來,跟她說:“起來。”
這次甄珍躲不過去了,人家都把毛巾送到眼前了,再不接著就過分了。她坐起來,吳冕沒給她,他盤腿坐在她麵前,自己拿毛巾給她擦。
他力道拿捏得剛剛好。
甄珍低頭想著,他一定做過很多次這樣的事,才能做得這樣好。
吳冕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他收了毛巾,讓她轉身,從後麵擦她的長發。甄珍的頭發越來越長,之間見她的時候還是半長不短的紮個小毛辮兒,現在已經快齊腰了。
“頭發還要留嗎?”吳冕一邊給她擦一邊問。
“想。”甄珍言簡意賅。
吳冕摸了摸她的頭發,說:“留長了也不錯。”
她頭發很黑,也很順,長發的樣子應該很溫婉。
擦幹了,吳冕又讓她梳頭發,甄珍說你給我梳行不行?吳冕笑了,說甄珍你今天怎麽這麽黏人?一邊說一邊去拿梳子給她梳頭發。
他不大敢使力,一點一點給她疏通,頭發長了梳起來是有些費力,吳冕說痛的話就跟我說。甄珍說好。
頓了一下,吳冕又說道:“甄珍,以後提這樣的要求,不用問行不行,就直接說‘你給我梳頭發’就可以,明白了嗎?”
“為什麽?”
“因為你說‘行不行’‘好嗎’這樣的字眼時,會顯得很客氣,也會顯得放低姿態,但你不需要放低姿態。尤其不需要跟我這樣客氣,因為我們是夫妻,明白了?”
吳冕仿佛一個老師,教著自己30歲的妻子細微的人生道理。
他一直都不喜歡甄珍這樣說話,雖然很禮貌,但生疏客套。其實他發現不管在什麽時候她都是這樣說,這完全就是她的語言習慣。
甄珍沉默幾秒,回答:“我知道了。”
吳冕聽她聲音沉悶,手頓了一下,突然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往後一拉。甄珍猝不及防,跌進他的懷裏。
她背靠著吳冕,隻能仰臉才能看到他的臉。吳冕低頭打量著她,其實從他的視野看,甄珍的臉是倒著的,但不妨礙吳冕直視她的眼睛。他低頭皺眉看她:“不開心了?”
甄珍立刻回答說沒有。然後掙紮著要起來。
吳冕輕輕按了一下她的肩膀挑眉:“你明明不開心。”
她的情緒全寫在臉上。
“沒有!你想多了。”甄珍說著又掙紮著要站起來,再度失敗。
吳冕低頭打量她的臉:“說謊,不過我問你,你是不是還是不會說?”
甄珍沉默。
“關於我的事?”吳冕問道。
甄珍不知道怎麽回答。
這個場景,包括吳冕說的話,在她的人生裏已經出現過無數次。
總有曾經關係很好甚至親近的人問她,怎麽回事,關於我嗎?甄珍總是說沒有,時間長了,他們就冷漠了,就離自己而去了。
她搞砸了,她又搞砸了。
她突然有些心煩,也很無助,陷入短暫的記憶了,一時間忘了從吳冕懷裏坐起來。
“看來是我的事了。”吳冕了然,盡管一開始他就覺得應該如此。
甄珍抬頭看了他一眼。
就算這樣的死亡視角,吳冕也很好看,而且居高臨下的姿勢,讓他更氣勢迫人,甄珍覺得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在她麵前無所遁形。
“我如果問你,是關於我的什麽事,你願意說嗎?”吳冕再次問道。
甄珍垂眉,默默的坐起來。
“看來是不願意。”吳冕的神色也淡了。
他發現了甄珍今天的不同,跟平時都不一樣。他感覺到甄珍仿佛躲進了一個殼裏,外麵帶著刺,她躲進去把自己防備起來,不溝通,沉默著應對一切。
這並不是一個好習慣。
所以吳冕不打算就這樣停止。
“既然是關於我的事,為什麽不跟我說?你不告訴我,所有的事情就會維持現狀,你還是會很難受。”
吳冕平靜的看著她。
甄珍就知道,如果她不說,那她今天應該是不能睡覺了。
“蘇知願是誰?”
說這句話時,甄珍沒有看吳冕,而是偏過目光盯著床的一個角落。她並沒有什麽底氣的樣子,所以聲音很低。
吳冕怔了一下。
“我今晚看到了你的手機來信,蘇知願是誰?”甄珍的目光終於轉到他的臉上。
然而這時候,吳冕的神情已經很平靜了。
“蘇知願是我前女友。”
就是那個陪了吳冕八年的女朋友。
這次輪到甄珍愣了。
她突然意識到幾秒之前自己有多傻。她以為這個人或許是某個正撩撥吳冕的人,盡管覺得吳冕應該不會,後來她又猜測是不是他的女同事。她還想能說好想你這樣親密的話,是不是說明兩人已經親密好久了。她根本沒想到蘇知願是吳冕的前女友。
她又覺得荒唐,衛瑛跟她講過吳冕的前女友,她父親各種盤問吳冕的前女友,結果到現在,她都不知道這個前女友的名字。或許是覺得這個名字是可有可無的,所以每每用“他前女友”來代替。而更重要的是,她從來沒問過。
是覺得不需要問,還是不敢問?
甄珍不知道。
總之她突然說不出話。
她沒有吳冕的手機登錄密碼,也不知道他的QQ和微信,她其實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那個叫蘇知願的女孩是被吳冕寵了近八年的姑娘,吳冕把自己最好的八年都給了那個女孩。
“分手的時候我刪了她的照片和賬號,她這兩天突然加我微信,給我發信息,我一開始沒答應,她一直發,昨天剛剛加上的。”
吳冕說著,拿出手機,打開後讓她看自己的微信。他調出蘇知願的界麵,蘇知願的微信名就是知願,單單是名字就已經足夠文藝,吳冕把手機放她手裏讓她看記錄,裏麵蘇知願在問他最近做什麽,聽說他結婚了之類的問題,吳冕回得都很簡短,對自己結婚這件事也並沒有避諱。聊天記錄不長,是昨晚九點多同意的。
甄珍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隻是掃了幾眼,很多都沒看全就還給他了。好像侵犯了他的隱私。吳冕把手機放一邊,伸手捏她的臉:“就因為這個跟我鬧別扭的?”
甄珍不說話。
吳冕歎了口氣。
“甄珍,我當初跟你結婚,不是一時衝動,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