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吳冕驅車去找甄珍。他客氣的敲敲門,但沒人開,吳冕又敲了敲,還是沒人。吳冕靜了幾秒,這次沒發信息,直接打了電話。

等了十幾秒終於有人接了,甄珍聲音很急促,問他怎麽了。

吳冕聽她聲音不大對勁,她喘得很厲害,吳冕心裏一跳,問她怎麽了。甄珍忍了半天說沒事,隻問他到底有什麽事。

直到這時候,吳冕還沒想歪。他隻想看看甄珍是怎麽回事,讓甄珍把門打開。甄珍聲音忍耐,堅持說沒什麽事就算了吧。然後呃了一聲。

一直沒有多想的吳冕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她的聲音心裏一沉。

這個聲音,該不會是……

吳冕一下子安靜下來。

他盯著麵前緊閉的門,一時間腦海一片空白,隻覺得呼吸困難,心口銳痛。

他直覺的想立刻離開,甚至感覺難堪和羞辱。但又頓在那裏不甘心就此離去。他察覺甄珍掛了電話,執著的又打了過去。

還是等了好久,甄珍又接了。

“你現在不方便見我嗎?”

再開口,吳冕聲音明顯沉了。

甄珍自顧不暇,額頭的發已經被汗水打濕,喘得越發厲害了。盡管如此,她還是聽出了吳冕情緒不對。甄珍以為是她的連番拒絕讓吳冕生氣了,下意識的想要服軟,小聲說:“不是。”

靜了一秒,吳冕聲音緩和很多,誠懇的問:“那我能進去嗎?”

不知道是不是甄珍習慣多想,她總覺得吳冕這話語帶威脅。

甄珍覺得心驚膽顫,越發不敢開門了:“要是沒什麽事,你電話告訴我就行……”

“你的教輔書和教案還落家裏呢,給你帶來了。”吳冕打斷她說道。

饒是遲鈍如甄珍也聽出了吳冕的堅決。她掙紮許久,終於死了心,小聲讓他等一下。

吳冕筆直的站在門口等,其實等的這一會他已經平靜下來了。

他反思一會,結婚前就知道甄珍沒談過戀愛隻見過一些相親對象,離婚才幾天啊,怎麽可能發生他想的那種事。

心裏立刻就汗顏。

甄珍打開門,把門打開一點小縫,隻露著一雙眼睛看著他。剛剛在汗顏的吳冕看到甄珍防備的樣子心裏不快,伸手把門拉開一點。甄珍立刻捂著胸口往後躲,吳冕這才發現她穿著的是浴袍。

吳冕很有決斷的立刻開了門邁步進去了,然後砰的把門關上。

甄珍隨著他的動作立刻往後退,但她腿腳不靈便,右腳一沾地就是鑽心的疼。吳冕一進門就看到甄珍往後躲,他還沒來得及說話,甄珍就已經往後摔了。吳冕表情都沒調整好,疾步過去托她,很遺憾的沒有托穩她,甄珍還是跌倒在地,舊傷添新傷,剛才一聲沒吭的人終於忍不住嘶了一聲。

此時此刻兩人的心境完全不一樣。

吳冕很歉意自己沒扶好甄珍,連忙問她疼不疼。甄珍手撐著地,表情有點一言難盡,她想自己果然還是太重了,讓人扶都扶不住。一想到這一點她更有點抗拒了。吳冕伸手要抱她到沙發檢查,甄珍因為沒底氣,拒絕著讓他扶著自己過去就好。吳冕已經把手伸到她後背和腿窩處了,聽到甄珍的拒絕愣了一下。

這裏兩人又想岔了,甄珍是擔心自己太重,怕吳冕抱不起來,到時候吳冕怎麽想的她不知道,反正抱不起來的話甄珍是覺得挺丟臉的,於是甄珍不讓他抱。而吳冕又覺得她是在跟自己生分見外,一時間又是不痛快。

他不想跟她在這種小事上理論,直接發力把人抱起來。抱起來時能察覺甄珍確實輕了一些,這段時間的折騰讓甄珍瘦了。吳冕把人抱起來後,心裏又有些複雜。而甄珍沒料到他不再給自己商量,心裏一驚連忙抱住他的脖子,身體還縮了縮,仿佛縮這一下她就能變輕了一樣。

吳冕沉著臉把人放到沙發上,低頭檢查她的腳踝。甄珍腳踝腫的很高,吳冕立刻就皺起了眉:“怎麽搞的?”

他這一問帶著責備,仿佛兩人還沒離婚,還在自己家裏,他責備著自己的妻子為什麽如此不小心。

甄珍多少有點不想搭理他。

她本來就不想見他,對他捏著自己腳踝的動作,甄珍不光沒覺得不好意思,反而有點抗拒他的觸碰。是以回答得不情不願別別扭扭。

“剛才洗澡把腳扭了。”

吳冕抬頭看她一眼,甄珍正把自己的浴袍拉好,她的浴袍在剛才的摔倒中就變得鬆鬆垮垮,春光半露。

吳冕看著她,沒有因為她的動作就避開目光:“我帶你去醫院。”

甄珍本能拒絕:“不用……”

吳冕站起來麵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甄珍被他目光一凍,她本來就慫,不敢說話了。但看吳冕自然的去她臥室,甄珍又覺得很氣,她自覺自己也不是離婚以後就跟前夫黏黏糊糊不清不楚的人,離婚以後我又沒去招惹你,你幹嘛跟兩人沒離婚一樣過來幫我。

甄珍不想領這情。但腳腕又腫得厲害,吳冕又這麽不容置喙,甄珍心裏做無用功的糾結,一直到吳冕把衣服給她拿來的時候她還在糾結。

吳冕拿了她的內衣和一條裙子,甄珍一言不發的接過來,看吳冕還站著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甄珍心裏一跳,小聲提醒:“我要換衣服。”

她小聲說話不是因為害羞,單純就是因為吳冕在這她覺得別扭,以及不大想搭理吳冕。

吳冕麵無表情的原地背過身去。

他本來就離著甄珍很近,又不肯退後幾步,甄珍幾乎是貼在他背後換衣服。甄珍心裏歎氣,乖乖的換了衣服,說行了。吳冕就蹲下來說:“上來,我背你下樓。”

沒等甄珍拒絕,吳冕就說:“你看看現在幾點了,你要是單腿蹦下去蹦到什麽時候?快點。”

甄珍拒絕的話就沒能說得出來。

她老老實實的趴到吳冕背上。

吳冕隻覺得她胸前的柔軟抵在後背上,觸覺十分明顯,饒是現在生著氣也心神一亂。下樓梯的時候發現情況更不好,他往下走一步甄珍的身體就在他後背蹭一下,吳冕越忍越氣,覺得真是邪了門了。

甄珍住的小區沒電梯,吳冕把甄珍從四樓背下來,帶她去了附近的醫院。這時候已經晚上十點,醫院裏人還是不少,吳冕讓甄珍坐好他去掛號。甄珍看著吳冕的背影,莫名想起他那一次陪著蘇知願去醫院,自然而然的把蘇知願護在身後的情景,思及此,心裏越發黯然。

吳冕難道是個中央空調嗎?甄珍自問。她倒從沒覺得吳冕是什麽暖男性格,她印象裏,學生時代的吳冕脾氣算不得好,性格比較淘,也發過脾氣,也跟男孩子打過架,一點也不乖。她還記得有一次,他和班裏一個同樣比較淘的男生玩,開始玩的還挺好,後來可能是那個男孩子認了真,跟他動手腳的時候手上沒了輕重,吳冕說了停手那個男生還是不停,挨了幾下後吳冕發了火,當場就揍了過去,滿教室都是他的怒吼聲。

想到這甄珍越發難受,她竟然連他初中發脾氣的事情都記得這麽清楚,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她真是無聊得不可救藥。

吳冕掛了號過來,發現甄珍安靜了,神情還有點憂鬱。甄珍小產後有抑鬱傾向,吳冕以為她因為腳踝受傷難過,於是半蹲下來拍拍她的手安慰她這就帶她去找醫生看看。甄珍輕輕抬眸看了他一眼,吳冕發現她眼圈都紅了,心裏一跳,頓時無措起來,伸手擦她的眼睛:“怎麽哭了啊,怎麽了?”

甄珍別過臉去躲他的手,不光躲,還拿手劃開。

吳冕靜了幾秒,收回手來,不跟她計較。她難受,他也不好受。

隻朝她伸過手去:“來,我帶你去看醫生。”

甄珍的腳腕其實隻是扭傷,雖然拍片子什麽的搞得陣仗挺大,結果卻隻是拿活血化瘀的藥抹一周就行。吳冕放了心,又帶甄珍回去。

吳冕想留下來照顧她,甄珍不肯。吳冕不明白甄珍怎麽能這麽倔,正叉著腰跟甄珍僵持,一通電話打過來,吳冕拿來一看,臉色更僵了。

萬年不會察言觀色的甄珍突然就猜到了誰給他打的電話,也是,淩晨一點了誰還能給他打電話啊。

吳冕沒接電話,摁了掛斷後還想跟甄珍掰扯,沒等他開口,電話接著又打過來,吳冕臉色一沉,直接電話關機了。

甄珍旁觀他的動作,隻覺得自己胸悶。

她不等吳冕再說話,對他揮了揮手:“你快走吧。”

這次不再劍拔弩張了,甄珍語氣似乎有些累,帶著一絲歎息。

吳冕注視著她,知道自己無法解釋,但還是忍不住開口:“我和蘇知願已經說清了。”

甄珍靜了一秒:“你上次也是這麽說的。”

吳冕啞口無言。

甄珍看著他,想起前兩天她回他們曾經的家裏拿東西,晚上去的,本來以為能遇到吳冕,結果沒人。甄珍也是立刻明白了他去了哪裏。

說不難受是假的。

甄珍鼻子都酸了,又對他揮揮手:“你趕緊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她一點也不想看他了,直接躺下來背過身:“不用鎖門,我一會自己過去鎖,你快走吧。”

她三句話句句都是趕他走。

確實也就這麽大點能耐了,嘴上趕人走,全靠人自覺。

吳冕已經連歎氣都不想了,隻覺得心亂如麻,甄珍的疏離讓他有些恐慌,但想想自己這段時間的事,甄珍生氣也是理所當然。

“我明天過來……”

“明天麻煩你也別過來,我自己能照顧好我自己。”甄珍立刻打斷他。

吳冕靜了一秒,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幾秒後,甄珍聽到關門聲。

她弓起身體,終於把眼淚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