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死亡筆記
順著洞口一步步往下走，沈奕極小心地放慢步伐。
原本以為這隻是一條通往秘密地方的樓梯，沒想到一路走下來，竟然奇長無比。
走到後麵，幹脆就是一條幽暗深邃的地下通道。
如果說這條通道是人工挖掘而成，那隻能說單是通道本身的工廠就足夠浩大了。
沈奕和溫柔隻能沿著通道一直向前，走了大約有二十分鍾，才終於看到出口。
出了通道，眼前豁然一片開朗。
他們發現自己竟來到了一處新的山穀，這裏顯然是位於山腹之中，四麵無路，穀內到處是鮮花盛開，不遠處還有山泉從流下，沒有那些猙獰恐怖的凶獸，卻是一片世外桃源般的盛地。
在山穀的另一側，竟然還有茅草搭成的房子。
沈奕和溫柔對望一眼，同時向那房子走去。
隻是到了房邊，卻看到這裏也已是破敗不堪，草房內積灰無數，顯然已好久無人居住。
好在這裏沒有凶獸的騷擾，因此一切都還保存原樣。
“沈奕你來！”房後傳來溫柔的聲音。
沈奕快步過去，隻見房後赫然還樹立著七八座墳頭。
其中一座墳墓是開著的，一具屍骨靜靜躺在其中，墳墓前的石碑上刻著一排字：
沈瑞霞之墓。
“看來這裏的人都已經死了。”溫柔唏噓一聲：“這個沈瑞霞應該是最後一個死去的……她給自己挖了墓穴，在死期將至的時候躺進去。由於是最後的死者，連個給她平土的人都沒有，隻能任墓穴這麽打開著。”
沈奕的目光則落在了不遠處另一處小墳頭上。
那上麵寫著：
愛子殷綠之墓，享年七歲。
溫柔也注意到了上麵的題字。
她輕咦一聲：“咦？愛子殷綠之墓？七歲？沈奕，這是怎麽回事？難道說……”
沈奕已輕輕點頭：“應該是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出生的。都市沒理由把七歲的孩子也帶到這世界。”
溫柔已快步走過去，一個墓穴接一個墓穴看去。
一邊看一邊沉聲道：“全是母子或母女墓穴，一共四對。”
“沒有丈夫的？”沈奕並不去看，隻是環顧他處。
“沒有。”
“他們應該是死在外麵了。”沈奕長長歎了口氣：“我想我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了。這裏是曾經的冒險者，為他們的子女開辟的世外桃源。”
“這麽說……曾經的血腥都市是可以生孩子的？”
“確切地說，是曾經的荒野吧。”沈奕悠悠回答。
突然試看到了什麽，沈奕跳入那叫沈瑞霞的墓穴中，從骸骨下取出一樣東西，對溫柔笑道：“也許這東西能告訴我們些什麽。”
那是一本日記本。
打開日記本，入目第一行話：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12天，我終於得到了一本筆記本。很興奮，盡管它並沒有什麽作用，但曉博說，可以用它來記載我們的經曆。盡管我不認為那有什麽作用，但既然是曉博說的，我也不妨照做吧。”
“這是一個仿佛地獄般的世界，到處都是可怕的怪獸。為了生存，我們不得不團結在一起，拚命戰鬥。令人驚訝的是，這裏似乎擁有某種令人強大的力量，使我們在戰鬥中變得更加強壯，更加有力。夏寧很喜歡殺死怪物後得到的那種力量感，他說這裏不是地獄，而是人類進化的天堂。可是我卻覺得，這裏就是地獄。我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一種令人恐懼的東西正在他心裏滋生。”
“來到本世界的第20天，記錄：我們殺死了一隻可怕的怪獸，付出了三條人命的代價，現在我們隻剩下11個人了。”
“第28天，值得記錄的一天，我們終於走出那片可怕的森林，發現了一處營地——一處由落難者們建造起來的營地，他們稱自己為冒險者，並告訴我們這個地方叫做死亡營地，一處由未知生命掌控的奇異世界，他們稱其為主宰。我們在這裏的唯一意義，就是殺戮，訓練，成長，直到某天，成為主宰需要的完美戰士……”
“未知生命……主宰……”沈奕不由自主的咀嚼著這兩個名詞：“這麽說，這個世界果然是由別的生命在掌控了。”
盡管從一開始，沈奕就懷疑創造這一切的並非人類，但直到這刻，他們才真正得到了證實。
翻開日記本繼續看下去，後麵記錄的大多是一些冒險者們戰鬥的過程。
讓沈奕感興趣的是，根據記載，冒險者們大多是在荒野直接與凶獸戰鬥，並不存在所謂的任務世界。冒險者們的能力完全是依靠殺戮凶獸獲得，同樣不存在完整的技能體係。
他們就象是生活在一個蠻荒世界，沒有能力體係，沒有都市，惟有無窮無盡的戰鬥與死亡，冒險者們死亡概率更是高的驚人。
“第138天，一個令人永生難忘的日子，夏寧瘋了！他象頭野獸一樣瘋狂追殺著營地裏的每一個人。他變得無比強大，也變得無比可怕。他徹底失去了神智，沉浸在瘋狂殺戮中，甚至向主宰挑戰……他被主宰抹殺了。”
“第142天。家瑞走了，李大哥走了，還有四名強大的冒險者也走了。曉博說，他們都是突破了第五層次的冒險者，被主宰選中，成為了主宰的戰士。我不知道他們要去和誰戰鬥，但我知道營地的防禦力量被再一次削弱了。大家的心情很沉悶，因為明天……又是獸潮來襲之日。”
“第146天，可怕的獸潮終於結束了。營地還剩下139人，隻剩下了三分之一……我活了下來。”
“第158天，記錄：我懷孕了，是曉博的。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沈奕與溫柔同時歎了口氣。
盡管隻是寥寥數語，然而那刻，沈奕與溫柔還是感受到了這個叫沈瑞霞的女人心中的惶恐不安。
輕輕歎了口氣，沈奕翻到下一頁。
“第175天。曉博很興奮的告訴我，他說他發現了一個地方，那裏是一處世外桃源。那裏沒有凶獸，沒有死亡的危險，我們可以在那裏安靜的生活，從此遠離一切。我很懷疑事情是否會如此簡單，但曉博卻已經決定了。他決定要為我們未出生的孩子拚出一個未來。他開始到處拉攏冒險者，試圖在那個世外桃源的外麵建立一個城堡，守住片土地。”
“第188天。曉博聯絡了大約四十多名冒險者。我們開始借著捕獵的機會前往這裏，著手修建城堡，並開辟地下通道。這注定了將是一個曠日持久的工程，可是為了孩子，所有人都豁出去了。我們必須要為孩子也為我們自己，尋找一處安全的空間。為了保密，曉博決定所有參與者分批死亡，直到所有人員全部脫離營地。”
接下來大多是建造城堡的艱苦敘述，沈奕快速翻過幾頁，終於看到：
“第334天，城堡終於建成，大家都很興奮。曉博說，城堡很堅固，哪怕是獸潮來臨，我們也能頂住，希望如此。我能感覺到，肚子裏的孩子很想出來，小家夥總是頑皮的踢我。他不知道他將在怎樣的環境中出生……”
“第362天，秘密終於泄露了。營地大首領找到我們，要求我們把城堡讓出來，曉博堅決不同意。大首領走的時候，眼神很怨毒。他走後，曉博追了上去……他殺死了大首領。”
“第395天，新的一輪獸潮來到。我們在城堡的掩護下擋住了獸潮，營地卻完蛋了。今天曉博告訴我，他已經突破了第五層次好久。我很吃驚，他是怎麽瞞過主宰的？曉博說他也不知道，但不僅僅是他，還有其他人也開始突破第五層次。他發現主宰並非無所不知。他覺得，也許他可以反抗主宰。這想法太可怕了……”
看到這，沈奕與溫柔同時對望眼一眼，眼神中迸發出奇特的光彩。
他們什麽都沒說，沈奕繼續翻向下一頁：
“第412天，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很可愛。曉博給他取了個名字，叫殷綠。”
“第445天，平靜的生活終於要結束了嗎？曉博已經連續四天沒有回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的心很亂。”
“第462天，曉博終於回來了！蒼天，他受了傷，很重的傷。他告訴我他去了很遠的地方，尋找其他的營地。他找到了，他試圖聯絡他們，反抗主宰。我的天啊，他真的瘋了。我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狂熱，那是我曾經在夏寧眼中見到過的，我好害怕……我怕他徹底陷入沉迷。主宰……不是我們能夠對抗的。”
“第486天，桃源的第二個孩子降生了，小綠終於不再孤單。然而父親們留在這裏的時間卻越來越少了。我知道他們在策劃什麽……”
“第513天，我聽到了一個消息，又一個營地完蛋了。不是被獸潮，而是被主宰直接抹殺。他們試圖反抗主宰，主宰降臨了懲罰部隊。我規勸曉博不要再做危險的事，可是他真的瘋了，不聽我的，甚至也不顧孩子的死活。我知道，遲早有一天，他們都將死去……他正在走向不歸路。”
“第592天，曉博突然滿身浴血的回來。他告訴我，反抗失敗了。主宰已經知道了一切，懲罰部隊即將來到。有趣的是，這一天，正好也是獸潮來到日。曉博希望借助獸潮，再和對方拚一次。”
“第595天。血，到處是血，連空氣中都充滿了血腥的味道。到處都是死人，曉博死了，韓平死了，傑瑞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隻剩下我們八個。但是他們同樣殺死了許許多多的敵人……我終於見到了懲罰部隊。原來他們就是懲罰部隊……家瑞，李大哥，那些曾經的，突破第五層次的冒險者，他們回來了，向曾經的夥伴揮起了屠刀……”
“李大哥沒有殺我，他還記得我，記得我這個當年為他喂藥的小姑娘……他說，反抗不是沒有意義的。主宰已經認識到了錯誤，他正在努力修正。不久的將來，這裏將出現變化，冒險者們將不會再象以往那樣……盡管他也不知道，這變化有多大。他走了，我問他如果讓主宰發現我們還活著怎麽辦？李大哥說……主宰不是神，並非無所不知，並非無所不能。”
“我們活下來了，在這山穀中。”
“再沒有了生命的威脅，遠離了那片血雨腥風的生活。”
“然而我們的男人，卻已死去。”
“他們用自己的反抗，爭取來了現在的安寧。”
“也許不止是現在。”
“前幾天，李大哥來看了我們一次。他說外麵出現了變化，主宰不再公然出現，代之而起的，是每一個冒險者身上都將出現的血腥紋章。主宰認為，要保持權威性，就必須先保持神秘性。所以他們不再出麵與人類接觸，而是發明了血腥紋章，直接通過指令來遙控人類。”
“李大哥歎息，說主宰還沒有真正了解人類。他們的手段隻是一時有效。不過隻要還存在反抗，那麽總有一天，人們會為自己爭取到應有的待遇，沒人知道那一天何時到來。但是李大哥稱我們的時代，為第一紀。改變後的時代，為第二紀。而曉博與李大哥所憧憬所爭取的那個時代，或許要等到第三紀才會出現。”
“我想……我們永遠也等不到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