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天使惡魔
沈奕目光專注地看著眼前的女孩，依然是那一襲白衣，明亮的大眼睛，赤足立於草坪上卻不沾染一絲汙垢。
照理說，人與人之間每相遇一次，彼此都應當多熟悉一些。
沈奕卻覺得自己對她沒有一點進步——一切恍如初見，他依然不知道她是誰，為何而來，不知道她叫什麽，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人類。
隻除了一點，他終於能看到她的臉了。
一張清秀的，略帶稚氣的麵容。
僅此而已。
微微頓了頓，沈奕開口：“好久不見。”
“隻是你不想見我。”女孩的問答依然是那樣直接。
沈奕不由撓了撓頭。
的確，自從瑟琳娜事件後，他再沒有主動召喚過白衣女孩，盡管他知道隻要自己呼喚對方，對方就一定會來，但他偏偏就沒有這麽做。
“好吧我承認，上次的事情對我有些影響……”沈奕小心翼翼的擇詞用句：“我有些害怕，我怕再出現一次象瑟琳娜那樣的事情。”
“我能理解。”女孩的聲音到是依然淡定，仿佛不受絲毫情緒影響。
“那麽……”沈奕攤了下手：“關於天瀾隊，果然是你在背後指使嗎？”
女孩目光平靜地看著沈奕：“我不是什麽幕後指使人，我隻是提供給他們一些他們需要的幫助。”
“為什麽要幫他們？你和他們有什麽關係？”
“我也曾經幫過你許多次，我和你有什麽關係？”
“問題是他們因為你的幫助而走進了一條死路。”
“你也曾經因為我的幫助而麵對迪亞波羅，你認為那個時候殺死一頭魔神比現在收服一個機器人首領更加容易嗎？”
這話讓沈奕徹底怔住。
是啊，當初他們也正是因為白衣女孩的指點，而選擇了挑戰迪亞波羅。那個時候，無論怎麽看這個任務，幾乎都沒有完成的可能。
因此如果說斷刃隊和天瀾隊之間有什麽不同的話，那他們之間唯一的區別就是同樣是受到白衣女孩指引的情況下，一個成功了，一個失敗了。
那一刻想到這點，沈奕喃喃道：“其實那個時候……你就沒指望我們成功過，對嗎？”
“是的。”白衣女孩回答。
沈奕心中已然恍悟：“所以你從來也不是為了幫我們。”
“我早就說過，我是為了幫助我自己，隻是你們從來都不相信。”
沈奕又是一楞。
腦海中曾經的畫麵閃過，那清晰的對白回響在沈奕耳際。
“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幫我們嗎？”
“不是我在幫助你們，而是你們在幫助我……”
是啊，她從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了。
她從沒說過她在幫助誰，隻是冒險者們自己一相情願的以為這個白衣女孩就是自己人生的金手指，都市的作弊器，以為上天對自己青眼有加，以為自己就是人生的主角。
他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因為白衣女孩在一次次幫助中逐漸豎立了他們的信心。這種信心是他們自信膨脹的根源，也是他們走向毀滅的關鍵，使他們越來越勇於冒險，並將未來一次次壓注於驚天豪賭，直到某天輸個精光。
如果不是瑟琳娜的事情讓沈奕對她有了戒心，也許沈奕也會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那樣的話，這一次的行動主角可能就不是天瀾隊，而是斷刃隊了。
當然，斷刃隊有可能會避免天瀾隊的覆轍獲得成功，但結果無非是在今後的道路中繼續無條件的信任白衣女孩，直到最終失敗。
這也正是最可怕的一點：隻要他們還在贏，就會始終如一的信任白衣女孩——這個指引他們瘋狂下注的人。
想到這，沈奕不由歎了口氣：“我曾經也以為你是我的天使，但現在看來，你卻更象是一個披著天使外衣的魔鬼。”
白衣女孩回答：“我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人類的問題，就在於善惡過於兩端，不是自己人就是敵人，但世界並非那麽簡單。”
“那隻是因為你給了他們希望，一步步引導大家走向錯誤的認知。”
“都市不也在這麽幹嗎？”女孩反問。
沈奕啞然。
是啊，血腥都市不也是這麽幹的嗎？
為什麽他們抱怨那個讓他們一次次進入危險世界，動輒威脅抹殺的都市，反而要怨責這個對他們沒有過任何威脅的女孩呢？
想到這，沈奕不由苦笑起來：“看來我根本沒有什麽可以責備你的立場。不管怎麽說，你對我們都隻有幫助而無傷害，所有的危險，其實都是我們自己找的……那些致命的陷阱，都是我們自己選擇跳進去的。”
“很高興你能認識到這一點。”
“我還以為你不會有高興這種情緒呢。”沈奕挪逾了女孩一句，他注意到她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也許有一天，我會有。”女孩的回答讓沈奕不由呆了呆。
好一會兒，他終於說：“好吧，有關天瀾隊的事我不會再責怪你，盡管那的確給我們帶來了許多麻煩。不過我不明白，他們做的這些事對你到底又有什麽用？”
“要想收服威震天，沒有對係統漏洞的利用，單靠他們自己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
“這個我知道。”
先前的戰鬥中，天瀾隊就是利用了都市規則的漏洞來完成挑戰。如果不是溫柔和區揚從中作梗，夜魔可能已經完成了輕殘體威震天的收服也說不定。到那時哪怕他放棄後繼任務，也可以得到至少三次，每次一小時的召喚威震天的機會。
女孩已繼續道：“對我來說，隻要他們能利用那些漏洞就好，成功不成功對我不重要。”
“原來是這樣，不過聽起來好象對都市沒什麽傷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想要傷害都市的。”
“的確沒什麽傷害，但卻可以保證那些規則漏洞的難以彌補。都市的設計體係擁有自我恢複與彌補功能，但它並不能立刻起到作用，而是需要很長時間。如果在這段時間裏，漏洞被一再利用……”
沈奕明白了：“就象是人體破損的傷口，本來給它一段時間，它自己就能複原。但如果有那麽一些小蟲子總是在洞口爬來爬去的話，那麽它不但不會自愈，反而可能糜爛，是這樣麽？”
“它已經糜爛了，隻是還未倒下。”
“呼……”沈奕長出了一口氣。
到這刻，他終於明白女孩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麽。
在明白了這一切後，許多事情反而好辦了。
要知道很多時候，你不怕對手耍詐，就怕你不知道對手想要什麽，從而也就不知道對手的弱點。
在以前，冒險者們之所以對白衣女孩心存感激，甚至她說什麽就聽什麽，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女孩想要什麽，他們本能的覺得自己受到了恩惠，在這個處處殺機的世界裏，有這麽一個人在暗處照顧著你，又是以這樣一個無害的形象出現，的確很容易
無條件的信賴對方，從而失去獨立思考與判斷的能力。
但是現在，沈奕再不用擔心這一切。
他笑了起來：“既然這樣，那正好有問題想請教你，我猜你也會很樂意告訴我。”
“你是想問我，為什麽這個世界沒有能源結晶嗎？”
沈奕聳了聳肩：“沒錯。”
“因為它無法被製造。”
“無法被製造？什麽意思？”沈奕不解。
“如果給了你能源結晶，你能夠用流水線生產出變形金剛嗎？”白衣女孩問。
沈奕一楞，那一刻他腦海中閃過一道亮光，他叫了起來：“我明白了，你是說變形金剛是科技無法解決的存在？！”
是的，那一刻沈奕終於明白了問題的關鍵在哪裏。
還記得當初他看到紅蜘蛛變形的時候，就感覺變形金剛這樣的存在，完全不科學。且不說變形金剛的智慧存在毫無根據，就連他們的體積變化都完全脫離基本的科學範疇。一台汽車人在由出變人時，體積與質量可以增大好幾倍就不必提了，高達十餘米的聲波甚至可以變形成一個小巧的錄音機，那多餘的質量都跑到哪兒去了？
曾經有段時間，人們迷信於科學無所不能。
這本身就是放屁扯淡。
科技從來都不是無所不能的，它必須遵循最基本的科學理論。
變形金剛能思考，甚至還能感覺到疼痛，身上的每一塊金屬都屬於生命有機體，可以說這些家夥的存在，完全是悖逆科學理論的。
在這種情況下，雖然他們也有能源結晶，但是都市卻無法把結晶做為獎勵交給冒險者。原因很簡單，如果你隻是把結晶交給都市商店去購買一個身體也就罷了，可象沈奕這樣有自己的兵工廠的冒險者，要是拿來自己研發，都市卻不能提供相應的技術
怎麽辦？
根本不存在製造變形金剛的科學技術！
這就是為什麽冒險者得不到能源結晶的原因，這個世界說起來是個科幻世界，但本質其實是個魔幻世界。它的存在隻能依靠一種力量，就是都市自身的力量——夢想成真。
隻是夢想成真的力量雖然強大，夢本身卻需要人們自己去編織。
正因為這樣，都市雖然可以創造出象變形金剛這樣完全不科學的存在，卻永遠也無法發明製造變形金剛的科學技術。
因為它不存在。
或許正因為這個原因，都市才建立了那樣一套完整的能力體係。至少對這個世界的主人而言，設計夢想的能力遠遠重要於實現夢想……
“不過……”明白了這一點後的沈奕，立刻又想到了一個問題：“照這麽說，我從都市中得到的那些宇宙戰艦的設計資料，還有終結者的資料……難道都是客觀存在的？是在理論上符合現實，哪怕回到地球上也可以造出來的？”
“是的。”女孩回答。
“那就不對了！”沈奕立刻道：“終結者本身就是一部科學幻想片，人類隻發明了電影，卻從未真正擁有過這種科技力量。更別說可以跨越宇宙進行航行的宇宙戰艦了。沒錯，它們在理論上的確可以存在，但這樣的科技從未被發明出來。”
“隻是人類沒有發明出來。”女孩淡淡回答。
沈奕身軀一震：“你是說……”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麽？”
沈奕長噓了一口氣：“都市的創造者，曾經的主宰，人類之神，現任的最高議會元老……某個已經擁有高度發達文明的外星種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