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又見故人

斷裂的肋骨雖然已經請郎中看過,並且服下了湯藥,依舊疼的鑽心。

如果說肉體的傷痛還可以忍受,心靈所承受的壓力簡直就是一種無法承受的折磨。

林爍的那一記鞭腿,算是徹底把林飛給打醒了。

廢去一身功力以後被乾元宗逐出門牆,並非僅僅隻是對林飛這一個人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同時也徹底改變了他的家庭。

身體一直不怎麽硬朗的母親雖然沒有埋怨過哪怕一句,卻整日裏愁眉不展,就連一向樂觀豁達的父親也總是長籲短歎。尤其是今日親眼看到三叔父子的嘴臉,看到素來剛烈的父親居然成了三叔的跟班,此時此刻的林飛才真正體會到父親心底的那種不甘和屈辱。

而所有的這一切變故,其根源完全是因為自己從一個天才成為廢人的巨大轉變。

這種巨大的落差實在難以接收,來自現實中的痛苦全部轉變成了壓抑的心緒,成為一方壓在心頭的巨石,讓他有種難以呼吸的窒息感受。

隻有重新成為真正的強者,才能洗刷所有的這些恥辱。

但林飛的強者之路已經徹底斷絕。

林飛曾經無數次試圖從頭再來,試圖恢複被廢掉的功力,但事實證明所有的這些努力都是無謂而又徒勞的掙紮。

被乾元宗主散去一身功力的同時,林飛的筋脈已經也被截斷,再也不能修習武道。

這樣的打擊甚至讓林飛一度產生了輕生的念頭,真的想一頭栽進玄武湖中一了百了。但一想到父親的殷切關懷和母親的眼淚,很快就打消了這種念頭……

來到林氏賬房已經好幾天了,卻對那些賬目毫無興趣,一直都躲在小屋中暗自神傷。賬房管事知道林家的這位大少爺心情不好,所以從來不做過多的打攪,最多隻是偷偷摸摸的隔著窗戶看他一眼,免得這位落魄的大少爺一時想不開真的尋了短見。

雖說林飛已經成了廢人,終究是林氏家族的長房長孫,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就不大好交代了。

“大少爺,出來透透氣

吧。”賬房管事張老夫子敲了敲房門:“總是一個人悶在屋子裏,遲早會悶出毛病來。”

“張總賬,我心情不好,不想出去……”

“大少爺,我進來了啊。”打過一聲招呼之後,張老夫子推門而入。看到林飛的麵容之時,忍不住的一聲長歎:“我說大少爺啊,別這麽折磨自己了,瞧瞧你成了什麽樣子?”

現在的林飛不僅身上有傷,更重要的是心中鬱鬱,雙目赤紅如火,兩腮深陷,臉頰帶著病態的潮紅,半躺半坐的倚在小木**,仿佛臥床多年的病夫。

“我知道大少爺是在為失去功力的事情煩心,也知道大少爺是個癡迷武道的天才。”張老夫子在床頭坐下,慢聲細語的說道:“其實這也沒什麽,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個胸懷遠大誌向的讀書人,滿腦子都是金榜題名的念頭,可一次次科考都名落孫山,也曾象現在的大少爺你一樣意誌消沉,甚至一度對自己產生過懷疑,認為自己是個愚不可及的笨蛋……”

“考了幾十年我還是個老童生,真的是因為我的文采不如別人嗎?其實不是,隻是因為我窮,沒有買通考官,所以一直考不上。看透了營私舞弊的科舉之事以後,索性放下心結不再去考了。”

“我能寫會算,幹嘛一定要去考秀才考舉人?做個賬房先生還不是一樣能混口飯吃?隻要兢兢業業的做事,現在還不是成了你們林家的總賬房?”

“人呐,要看開些,至少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換一種方式,照樣可以出人頭地……”

經過這位老夫子的一番勸說,林飛的心情終於有些好轉,強行克製著不去想那些煩心的事情:“您說的很對,我確實應該換一條路子了。”林飛掙紮著從**爬起來:“無論是習文還是練武,都是一樣的道理……”

“大少爺能想通就好,能想通就好。”

“我已經決定了,先跟著張總賬學習一下打理財務的本事。”

“打理賬目,理順錢財,其實也沒有什麽好學的,以大少爺的聰慧,隻要熟悉一下自然可以掌握……”

“話說我來這邊

已經好幾天,卻什麽事情都沒有做過……”

“如果大少爺想做事的話……城南的解銀應該交上來了,大少爺可以去催一催,順便散散心……不過今天好像有點晚了,還是明天再去吧。”

去催城南的解銀,隻不過是一見可做可不做的小事兒,出去散散心才是張老夫子的真實用意。

“不用等到明日了,我現在就要去。”

“要不要我派個車送大少爺過去?”

“不必了,我的身體雖然有點虛,還沒到走不動路的地步呢。”

林飛的身體確實虛弱的厲害,剛剛出了南城就出了一身的虛汗,腳下好像踩著棉花一樣,腦子裏好像鑽進了一萬隻蒼蠅嗡嗡的響個不停,不得不停下腳步在坐在一塊大石頭休息。

身上的虛汗出了個透,濕漉漉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好不難受。深秋的冷風一吹,頓時濕寒入骨。

突然之間,一種奇怪的感覺突然襲上心頭。

林飛總是感覺有什麽東西跟在自己身後,幾次回頭觀看卻一無所獲,除了路旁的幾棵老柳樹之外,四下裏連一隻鬼影子都看不到。

但這種感覺又是那麽的真實。

明明什麽都看不到聽不到,被人跟蹤是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知能力,是所有生命麵對危險之時的一種本能反應。

循著這種感覺的方向,目光漸漸鎖定了身後的那棵老柳樹。

暮色蒼茫,寒威陣陣,除了寒風吹動樹枝的沙沙聲之外,什麽都沒有。

但多年的修行和最本能的反應還是讓林飛清楚的知道有什麽東西就潛伏在這棵老柳樹上,正在窺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是誰在那裏?”

一個身影從高高的老柳樹上落下。

那是一個少女,身材有些消瘦,穿著一件過分寬大的長袍,腰間束著一根草繩,腳上沒有穿鞋襪,赤著一雙小腳站立在林飛麵前。

雙目清澈如泉,不帶一絲雜質。

是晴月!

居然是晴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