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凜冬將至

燕城的秋天總是非常短暫,秋高氣爽的日子還沒有過夠,從北方草原上刮過來的寒冷硬風就已經吹過來了。

霜降剛過,就已經冷得伸不出手了,樹上的葉子早已凋的七零八落,隻剩下孤零零的幾片枯葉挑旗一般掛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秋天已經遠去,凜冬即將到來。

在這個越來越冷的時節,卻是燕城一帶商業活動最頻繁的時期。

因為天氣的緣故,最多在有個把月的時光,運河就會徹底封凍,江南的糧食必須抓緊時間運送過來,燕城本地的物資也得盡快發往南方,稍微耽誤了時日就得等到明年了。

因為同樣的原因,燕城一帶的騾馬貿易也到了鼎盛時期。

經曆了短暫的秋季之後,北胡草原上的牛羊已經抓滿了膘,正在開始宰殺。產生的皮革會大量的運送過來,一同前來的還有成群成群的馬匹。

口外的牲口販子們聚集在騾馬市上,大多穿著具有身份象征意義的那種掛了黑色外皮的大氅,一個個籠著袖子用古老的方式討價還價進行貿易……

曆朝曆代的馬匹都是極其重要的戰略物資,隻允許輸入不允許輸出。對於精明的商人而言,朝廷的禁令最多隻能停留在紙麵上,卻從來都不能真正的束縛住他們的手腳和趨利之心。

在張貼著朝廷禁令的騾馬市上,牲口販子們堂而皇之的進行著交易,牙行則按照古老的規矩收取著一定份額的傭金……

在利益的驅使之下,牛羊馬匹等物,幾乎不受任何阻礙的進出燕城,朝廷的禁令形同虛設,究其根本,無非就是因為兩個字:賄賂。

隻要有足夠的利潤,見錢眼開的商人們甚至可以把成套成套的軍用鎧甲販運出關,賣給帝國的敵人。同樣是因為利潤的緣故,靠近帝國的北胡部落,也可以把寶貴的戰馬賣到燕城來,卻不會產生半點愧疚之心。

哪怕是在北胡和帝國的戰爭期間,這種貿易也從未真正斷絕過,隻是現在更加的公開化透明化了,幾乎已經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

對於燕城本地的百姓而言,無論是販賣軍械還是走私戰馬,都是一些非常遙遠而且和他們沒有關係的事情,但卻對秋末冬初時節

繁盛的貿易抱非常期待的態度:不管是被江湖幫派把持的商隊,還是遠道而來的北胡販子,有一種東西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那就是銀子。

這個時節比不得春夏,現如今的天氣已經很冷了,無論什麽樣的商人到了燕城,都的吃喝住宿,還要雇傭行腳雜役,這就給了當地百姓賺取銀錢的機會。

隻要銀子給的足,哪怕是那些滿身腥膻味道的北胡牲口販子,照樣會被奉為上賓。

因為地段不怎麽好,鴻福祥客棧的生意一直比較清淡,也雇不起廚房大師傅、賬房、跑堂夥計之類的人手,無論是做飯、撒掃還是迎來送往,全都掌櫃一家人忙裏忙外的操持著。

因為今年最後的貿易時期已經到來,平日裏很冷清的生意終於有了一些好轉:那些地段好的客棧客滿之後,總會有人來這裏住店的。

遠遠的看到一個穿著黑皮大氅的高大胡人,肩上搭著白手巾的掌櫃趕緊小跑著趕過去,微微躬著身子,臉上掛著最熱情的笑容:“這位牛爺,要住店麽?”

牛爺,是對北胡人的一種尊稱。

在北胡人的神話故事當中,一位牛首人身的仙人降臨在草原上,遇到了一位牧羊的美麗少女,結合之後誕生了一個男嬰,這個擁有一半神仙血統的男嬰就是北胡人共同的先祖

絕大多數民族的起源都充滿了太多的神話色彩,這些傳說未必就是真實的曆史,卻給曆史帶來了深遠的影響,比如說對北胡人的稱呼。

雖然燕城百姓總是將北胡人稱為“北胡蠻子”,並且從不掩飾對化為蠻夷的鄙視。但是在和北胡人做生意的時候,總不能也使用“蠻子”這樣的蔑稱吧?

因為北胡人非常忌諱被陌生人問起姓名,所以在很多情況下,都稱他們為“牛爺”,因為他們的先祖是一個牛首人身的仙人嘛,作為仙人的子孫,用這個稱呼也很貼切。

而且,對於北胡人而言,這個稱呼擁有某種榮耀和尊崇的意思。

“嗯”這位滿臉絡腮胡須的北胡牛爺用很濃重的鼻音說道:“住店。”

鴻福祥掌櫃已經嗅到了一股腥膻氣和濃烈的馬尿味道,這個北胡牛爺一定是個牲口販子。

“小店幹淨爽利,飯食也好……”在自誇的同事,將這位牲口販子引到自

家的店中,很小心的問道:“牛爺就一位?是單身來的?”

這個牲口販子身旁並沒有其他隨行之人,顯然是獨身一人,之所以還要明知故問,其實就是最終確定一下他是不是真的要住店。

“嗯,”牛爺牲口販子的鼻音依舊很重,聽起來很是模糊:“一個人,一間房。”

“好嘞。”鴻福祥掌櫃揚起白手巾大聲的吆喝著:“玄字號客房一間,裏邊的準備嘍……”

“這位牛爺,小店的飯食最是經濟實惠,南北風味俱全,要不要先吃點……”

“不用。”

在主顧很明確的表示不用飯食之後,鴻福祥掌櫃並沒有急於把他領到樓上的客房之中,臉上掛著一抹“我很不好意思”的表情,把身子躬的更低了,用非常謙卑的口吻說道:“按照規矩,這位牛爺需得先付房錢,小店價格公道童叟無欺,一間客房一個日夜隻需……”

不等他把話說完,牛爺牲口販子就從腰間摸出一個物件兒丟在桌子上,繼續用很濃重的鼻音說道:“夠麽?”

金豆子,那是一粒金豆子。

沒有什麽比這東西更誘人了,鴻福祥掌櫃的眼睛都要被金光耀花了,張口結舌的說著:“夠……您老人家住到明年都夠了。”

唯恐這位出手異常闊綽的牲口販子把金豆子收回,趕緊一把搶在手中塞到嘴巴裏咬了一下,確認是貨真價實的十足真金之後,愈發的殷勤起來,引領著這位尊貴的客人到了樓上的客房……

“您有什麽需要,盡管喚我……”

不等掌櫃把話說完,這個牲口販子就很耐煩的擺了擺手,掌櫃很知趣的退了出去,同時小心翼翼的帶上了房門。

客房裏安靜了下來,北胡牲口販子脫下厚厚的皮帽,露出光禿禿的頭頂。然後又把厚重的黑大氅脫了下來。

這個北胡牲口販子脫下衣裳的手法非常詭異,不是解開衣襟一件件脫下,而是把衣物連同身體表皮一起脫下,就好像是蛇類生物的“蛻皮”。

祛除了外部的偽裝之後,這個北胡的牲口販子終於露出最本來的麵目:尖細的下巴,同樣尖細的雙目,身上布滿淺褐色的鱗片,身後還拖著一條又粗又大的尾巴……

是過山君,竟然是妖魔過山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