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妖魔遺言

酉時剛過,如冰盤一般的圓月掛在梢頭,臨街幾家店鋪的人們都小心翼翼的縮在窗後,看著一群又一群手持刀劍的壯漢將喜連升客棧團團圍住。

都是燕城的百姓,一眼就能看出這些殺氣騰騰的壯漢全都是玄武湖林家的好手。

在燕城這方天地之內,玄武湖林家就算不是霸主,至少也是霸主之一,怎麽會和一家小小的客棧為難?難道說是喜連升的鄧掌櫃惹了林家人?

那鄧掌櫃雖然貪財了些,還不至於有眼無珠,怎麽敢惹林家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若是僅僅隻是為了對方一個小小的喜連升客棧,林家人似乎用不著出動這麽許多的人手,也不必擺出這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說來還真是奇怪,從今天中午開始,林家人就傾巢而出,在騾馬市一帶嚴密盤查所有的酒樓客棧,似乎是在尋找什麽人……

每日為衣食奔波的尋常百姓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用看熱鬧的心理看著林家人將喜連升客棧圍的針插不進,一個個箭上弦刀出鞘,似乎是要和什麽火拚一場!

自從有了翠蘭提供的線索之後,很輕易就能將注意力鎖定在喜連升客棧:這個時辰,正是營業的高峰期,喜連升客棧卻始終關著門板,連招攬客人的燈籠都撤了,這顯然不符合常理。

林家子弟曾經仔細問過喜連升客棧附近的百姓,據這些人說,喜連升客棧已經很久沒有營業了,連平日裏素來隨和的鄧掌櫃都好像換了一個似得,整日裏深居簡出,平時遇到街坊打招呼也不回話……

所有的這些反常跡象,都足以說明這家小小的客棧一定發生了什麽……

一個林家子弟用力拍打著房門,卻始終無人應答,回頭看了看三爺林叔同。

“撞門,衝進去。”

隨著林叔同一聲號令,林安猛然一腳踹開大門,虎視眈眈的林家子弟一窩蜂的衝到了進去。

天井當中橫躺著一具婦人的屍體,這具屍體血肉模糊,肢體不全,很多地方還露著森森白

骨,如同被饑餓的野狗啃食過……

看到這幅情形,林叔同沒有說話,而是看了看身旁的林飛。

林飛重重的點了點頭:“就是這兒了,過山君一定就隱藏在屋子裏。那妖魔凶殘的很,大家退後,隻需堵死所有出口,不要讓那妖怪溜了。”

早有機警的林家子弟爬上牆頭,占據了製高點,迅速堵死所有進口和出口。

從這一刻開始,就算是一隻老鼠,也跑不掉了。

林飛抽出真武大劍,慧心將小巧玲瓏的佛光象牙塔托在掌心,二人肩並著肩大踏步的走了過去……

屋子裏沒有掌燈,顯得異常昏暗,窗欞將潔白的月光分割成一個個方方正正的小格子,透著冷冽的氣息。

通身長滿了鱗片長著粗大尾部的過山君顯然已經聽到了外麵的動靜,卻並不怎麽著急,甚至沒有表現出一丁點倉皇逃竄的意思……其實他本應該逃走的。隻是因為曾經被那五色佛光傷了真元,不僅徹底失去了變化的能力,而且受了非常嚴重的內傷,能夠撿回一條小命已經算是很僥幸了。

現在的過山君,並不比一隻被拔掉了爪牙的落水狗更有威脅,當林家人把小小的客棧團團圍住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或者說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逃跑。

從貼身處摸出一支盤線香,湊著火煤子點燃了,嫋嫋的青煙緩緩升騰而起。

過山君盯著那如同迷霧一般的青煙,臉色之中全都平靜,就如同一個悠閑自得之人正在看著天邊的白雲。

就好像起了一陣微風,垂直上升的青煙慢慢的扭曲起來,漸漸的化為一張模糊的人臉,隱隱約約就是天外神使的麵容。

過山君那狹長如獸的眼眸看著煙霧中的人臉,就好像看著生平唯一的知己:“那個女娃娃和我一樣,都是妖魔。”

“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似乎早已知道了這個答案,但煙霧中的那張人臉上卻沒有絲毫得意或者是驕傲的表情,反而是一聲長歎:“天道無常,凡人又怎能看到冥冥之中的天意?

神使的聲音似乎是從極其遙遠

的夜空中傳來,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任何響動,因為這個聲音直接在過山君的心頭響起:“當初在化生寺,連慧悲都死於我的煞氣,那女娃娃卻能挺過來,我就懷疑她是……如今道友終於驗證了她的身份……”

雖然煙霧中神使的麵孔有些模糊,但臉上的表情卻異常清晰:“你好像受傷非常重,連本命真元都已無法維持,林飛他們肯定沒有這樣的實力。是龍虎山的張正信還是化生寺的佛光塔?除此以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麽東西能把你傷成這樣。這一次,你好像是在劫難逃了……”

“是佛光塔,那東西確實很厲害,不過也算不了什麽,無非就是一死而已,”過山君似乎一點都不怕死,隻是非常平靜的盯著煙霧中的那張人臉:“就算我死了,還有你在。隻要你的事情能辦成,我也就可以死而複生了。”

“以前我曾經追隨過龍虎山的天師,但那天師卻隻把當做是用完就丟的奴隸,還將我囚禁在道渠的牢籠中受盡折磨,若你是能夷平龍虎山,我就算是萬劫不複,也可以心甘了。”過山君嘿嘿的冷笑了幾聲,用陰毒的表情看著窗外:“我也曾一心向道,我也想棄惡從善,奈何這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我之所以被囚禁在牢籠中忍受千年,不是因為我邪惡,而是因為我弱小。隻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在那陰暗的道渠之底囚禁了千年,就算是活著也和死了差不多,是你給了我一點希望。我已將一絲本命記憶留在你那裏,若你真的能夠遵守你我之間的約定,到時候給我一個新生也就是了。”

“我知道你是在利用我,我又何嚐不是在利用你?”過山君笑道:“若不是因為你,我現在還在道渠之底的牢籠中忍受煎熬。不論你說的重生機會是真是假,其實都不重要。至少你給了我一個希望,這就足夠了。隻要能讓龍虎山被張氏子孫的鮮血浸染,就算是神魂俱滅又有何懼?”

說完這句話,過山君一把碾碎了還沒有燃盡的線香,那張如煙如霧的人臉微微扭曲了幾下就消散在空氣之中了。

過山君站起身來,一把拉開房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