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神機大船

徐州侯“代替”朝廷應允了南荒巫祖的條件,答應給奢、夷各族平等的待遇,想來用不了多久朝廷就會頒下安民的旨意,雲、楚一帶的族群之爭終於取得了一個還算圓滿的結果。

在某種程度上而言,是南荒巫祖讓六定小城避免了被屠滅的災劫,可謂功德無量。按照奢家傳統習俗,南荒巫祖的屍體被放置在一座小山丘上,任憑風吹雨打鳥啄獸啃,以表回歸群山之意。

有感於南荒巫祖的功德,很多在六定居住了幾十年的中原人士提議為這個奢人老婦樹碑立傳,卻被奢人婉拒。最終,安放南荒巫祖的那座小山包被改名為“阿母山”,以示永久的紀念。

魏東來魏師兄的婚禮遭逢變故,雖然奢人又把劫持到祠堂的新娘子完好無損的送了回來,婚禮上終究出現了太多的血腥,為了衝淡那股不祥的氣息,魏家再次補辦喜酒……

不論是楚西的大局,還是魏東來魏師兄的婚禮,林飛始終是一個外來者,是一個過客,當所有的事情都辦完之後,就辭別了魏家人踏上歸途。

和來時不同,離開楚西到達荊楚邊界之時,林飛選擇了走水路。

在礱江雇傭一葉小舟,順風順水水流而下,隔了一日順著流水進入大江,換乘大船一路往東,隻要繞過金陵帝都,就可以由長江口入運河直達燕城了。

在大江上乘坐大船,耳聽著兩岸濤聲一泓水響,再也沒有了在楚西之時的那種壓抑,隨著眼界的開闊心情也好轉起來。

船主是個須發花白的老頭兒,看起來約莫有六十來歲的年紀,身材雖有些矮小,卻還算健壯,古銅色的臉上永遠都掛著和氣的笑容,操一口帶著濃重荊東口音的官話:“一人獨斟不如兩人對飲,今日中午才釣上來的刀魚,最是肥美,正好可以下酒,小夥子一起過來嚐嚐吧。”

“多謝謝老板。”朝著這個姓謝的船主拱手為禮,取出一隻魏東來魏師兄贈送的楚西風雞作為佐酒之物,坐在謝船主的對麵,二人共飲了一杯。

為了抵禦潮濕和水汽,船上總是會準備酒性極其霸道的烈酒,一杯下肚之後,如同一條火線從喉嚨一直燒的胸腹之間。

林飛第一次喝這麽剛烈的酒漿,嗆的咳嗽連連。

謝船主早已經習慣了,笑眯眯的看著林飛:“小夥子,

以前沒有喝過這種酒吧?”

“沒有喝過,酒性著實剛烈,還真有些招架不住呢。”

“不習慣就不要喝了,還是飲茶吧。”神色自若的連連飲了三杯,謝船主笑問道:“小夥子是北方人吧?”

“老家燕城,出門辦事歸家。”

“你老家是燕城?那敢情方便,我這一船貨也是要到燕城的。”

“您這船上裝的是染料吧?”

謝船東笑嗬嗬的點了點頭。

這艘大船本就是貨船,因為順路才捎帶了林飛。這位姓謝的船主也是個爽快人,執意不肯收林飛的船資,免費讓他乘船。

其實從剛剛登上這艘船的那一刻開始,林飛就知道船上裝的是什麽東西:必然是染料。

鬆江被天下,荊東豔九州,說的就是文明天下的鬆江布和荊東的染料。

荊東出產的染料質地良好色澤鮮豔,而且對布匹的腐蝕程度很小,是印染布帛的首選材料。從荊東出來的大船,有一多半都滿載著這樣的染料。

沒有經過處理的染料本身就有一種天然的酸臭味道,所以林飛知道船上裝的是染料。

“謝船主往來於荊楚和燕城之間,販運貨物的利潤一定很豐厚吧?”

這麽大的貨船,一來一往都滿載貨物,當然會賺很多錢。燕城林家手下也有很多長途販運貨物的幫派,對於其中的門道還是知道的,所以才會這麽說。

想不到的是,這位年過六旬的船老大卻笑著搖了搖頭:“若是在前些年,擁有這麽大的一艘貨船,隻要不偷懶不出事,航運之時安穩一些,總是能夠賺到不少銀錢。隻是現在不行了,從荊楚到燕城,再從燕城駕船返回,至少也要虧幾百兩銀子。若不是因為這貨主是幾十年的老主顧,我根本就不打算做這次航行。我已經和家裏的孩子們商量過了,做完這一趟之後就金盆洗手再也不做水上運貨的營生了……”

水路迢迢數千裏,有裝載著這麽多的貨物,怎麽可能會不賺錢呢?看這位謝船主的神態和語氣,又不象是在做偽。

“為什麽不賺錢?”謝船主遙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艘貨船,無可奈何的說道:“看看前麵那艘船就知道了,這長江水麵上七八成的生意都被他們搶走了,若不是因為有些老主顧,我們這樣的船隻根本沒有生意可做。”

句話讓林飛更加的難以理解了,因為前麵那艘貨船和老謝的這艘船差不多,既然他們能搶生意,老謝為什麽不做呢?

“因為他們的運費便宜,至少比我們便宜三成。”

便宜三成?那就等於是在做虧本的生意。

“不,他們不虧,而且賺的很多,因為那是神機門的船。”

水上販運,成本幾乎都是固定的,船隻的修繕和維護,水手的工錢等等,這些都是絕對無法縮減的成本。別說是神機門了,就算是玉皇大帝來了也不管用。

謝船主笑道:“小夥子,看來你根本就不動這門操舟弄槳的營生,也不明白這其中的門道。神機門的船根本就不需要多少人工,如此一來成本就會降的很低。從荊楚到燕城往來一遭,四千兩的運費我們最多隻能保本經營。他們卻隻收兩千五百兩的運費,當然搶得我們沒有生意可做……”

通過低的不像話的價格來競爭,當然可以搶走生意,但神機門的船不需要人工是怎麽回事?

在陸路上,神機門可以用他們的木牛流馬擠壓傳統車馬運輸的生存空間,但這是水路啊,再怎麽精巧的木牛流馬也排不上用場,除了使用風帆之外,就隻能依賴數量眾多的水手人工劃船了。

“他們根本就不需要劃船。”謝船主指著林飛身旁紅泥小爐上的水壺說道:“看到這個水壺了沒有?當水沸騰之時,灼熱的水汽會推開壺蓋,這也是一種力量。神機門就是用水沸騰之後的力量推動船隻前進……”

把水蒸氣作為動力,這絕對不是神機門的首創,早在千百年就已經有了。

在民間,有一種孩子們的玩具,叫做“銅壺傀儡”。就是把一個銅片打製而出的小人兒安放在壺嘴上,當壺中水沸騰之時就會噴出水蒸氣,推動小人做出各種動作。

這樣的玩具,林飛曾在幼年之時見過無數次,從來都沒有覺得有什麽新奇之處,也從未意識到水蒸氣竟然可以作為一種力量。想不到的是,神機門竟然從中受到啟發,製造出了用水蒸氣代替人工的大船。

雖然原理不變,但是從玩具到貨船的轉變卻有著難以估量的重大意義。

因為人手少了,而且不再受風雨的限製,可以永無休止的航行,成本自然會降到一個旁人無法想象的地步,理所當然的就會讓別的船隻沒有生意可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