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離見到穀玄玉那欲流淚的麵容，一顆心卻幾乎碎掉。
這三年來，他的確也有不少時候會想起她。可是更多時候，想起的卻是雪靈。幸好，這一切，穀玄玉並不知道。看來，這件事注定是自己處理得不好，多半會傷一個人的心。說來說去，還是怨自己。可是，與雪靈在一起時，那種默契，那種放鬆，在一起的歡樂，離別後的相思，都是如此讓人刻骨銘心。
如果不欺騙自己的內心，自然是要選雪靈。如果記著最初的誓言，那就要對穀玄玉一心一意。
可是，現在呢？自己已經答應了冷嶽，主動在雪靈麵前退出。可是，穀玄玉麵前，自己又怎麽忍心告訴她，自己對她其實並沒有愛意，隻是兄妹之情。
穀玄玉欲語淚先流，更是讓墨離的心愧疚。
猶豫了好久，墨離終於開口道：“玄玉妹妹，這幾年，苦了你了。都是哥哥的不是。以後哥哥一定對你好。彌補以往的過錯。”
墨離這一說，穀玄玉的眼淚流得更是稀裏嘩啦。
“妹妹，有什麽不滿，有什麽不痛快，你盡管說，哥哥欠你太多，今後一定補償給你。”
穀玄玉點著頭不住哽咽，卻不言語。過了好久，穀玄玉幽幽地道：“離哥哥，我隻想聽你一句實話，你當年答應娶我，是不是真心的？”
這一個問題本身很簡單，可是對墨離而言，卻是那麽難以回答。要說是真心的吧，他覺得自己真心愛的其實是雪靈。要說不是真心的吧，穀玄玉怎麽受得了這個打擊。
好半晌，墨離道：“玄玉妹妹，你覺得呢？”
穀玄玉聽到墨離這一反問，噗哧一笑，可是眼瞼邊還掛著淚花。“我自然是想離哥哥能夠對我一片真心，當年我確實也這麽想過。那一年，豐穀大陸到處地震，死傷的人不知其數。連雲嶺邊塞更是傳來消息，說是幾十萬大軍一夜之間全軍覆沒。那一刻，我再不想別的，隻想趕緊到邊塞去，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想象著穀玄玉當年一個人在蒼黎國大陸震後崎嶇不平的道路上踉蹌前行的樣子，墨離的愧疚又增加了幾分。
穀玄玉接著道：“終於，在震後的第三天，我下定了決心，一個人悄悄出走，要到連雲邊塞去尋找你的下落。”
墨離握著穀玄玉的手，道：“多謝妹妹，哥哥感激得很。”
穀玄玉卻慢慢地將自己的手抽出來，抹了一把眼淚，道：“可是，那時的情形實在是太糟糕。我平常幾乎沒出過京城，連皇宮都很少出，這一出去，什麽都不懂，一路上不知鬧了多少笑話，遇上多少尷尬，碰到多少挫折。”
墨離黯然不語，想著穀玄玉對自己的一片癡情，慚愧不已。
“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一個人跌跌撞撞趕路，行了好幾天，終於快到邊關。可是，有一天夜裏，忽然遇到幾個骷髏一樣的東西，眼睛裏冒著幽光，將我圍在了中間。”
“天哪，那是鬼影啊。你……你後來怎麽逃脫的？”
“我本來已經放棄了求生的念頭。隻是暗恨自己沒能力找到你，暗恨自己平時在皇宮的高牆之下長大，不諳世事，不知如何對付這些東西。”穀玄玉幽幽地歎了口氣，卻又眉毛一揚，高興地道：“幸好，我命不該絕，這時候，忽然有一個人出現在眼前……”
“七星真人？”
穀玄玉卻羞澀地搖了搖頭，道：“不是。”
“那是誰個？”
穀玄玉的臉上泛起紅暈，卻又充滿了喜悅的神情：“是他……”
“他？他又是誰？”
穀玄玉看了看墨離，忽然低下了頭，道：“如果我告訴離哥哥，你不許生氣。”
“好滴。有人救了妹妹，哥哥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生氣，你盡管說。”
“他叫冷嶽。”
這下輪到墨離吃驚了：“冷嶽？你認識他？”
“我以前並不認識他。不過，他救了我之後我就認識了。怎麽，哥哥也認識他？”
墨離搖了搖頭，道：“隻是聽說過，據說是長生界的仙人，是不是？”
“正是。冷嶽救了我之後，問我為什麽孤身一人在亂世中漂流，我見他態度誠懇，就老老實實地告訴他了。”
“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冷嶽就告訴我如今世道太亂，我一個弱女子在亂世中流浪肯定不行。我就告訴他我要去找你。他就說要找也可以，不過得先學點本事，要不然隻能被鬼影吃掉。我想想也是，我什麽都不懂，又沒有本事，要找你何其困難。然後，我就求冷嶽教我些仙術，可是冷嶽說他還要去為師報仇，沒有功夫，不過他可以為我找一個師傅，那就是七星真人。”
墨離不禁感慨萬千。他本來對冷嶽毫無好感，可是，偏偏是他救了自己以前答應娶的人。而且，又將穀玄玉送到七星真人那裏，學了一身仙術。
穀玄玉見墨離不說話，道：“離哥哥，你怎麽不理我了？你生氣了麽？”
“沒有沒有，哥哥哪裏會生氣，高興還來不及。”
“那你為什麽不說話？”
“因為高興啊，高興得不知說什麽好了。”
穀玄玉哼了一聲：“騙人。”
“怎麽會騙人？我這不是一直在聽你說麽，哪裏騙你了。”
穀玄玉歎了一口氣，道：“那好吧。就先原諒你了。不過，離哥哥，如果我做錯了什麽事，你會不會原諒我？”
“自然會。你不是妹妹嘛，做哥哥的哪裏會和你計較？”
“那要是很嚴重的事情呢？”
“什麽事情，你還會做什麽嚴重的事情？”
“我……我愛上別人了。”穀玄玉猶豫了一會兒，幽幽地道。
“啊？愛上別人了？是哪個？”
“你說呢？”穀玄玉怯怯地道，害羞地低下頭去。
墨離心中一動：“難道是冷嶽？”
穀玄玉默不作聲，算是默認了。
墨離忽然覺得一切是那麽充滿戲劇性。自己千辛萬苦地出來找穀玄玉，本已做好了娶她的打算。可是，萬料不到，她竟愛上了冷嶽。可是，自己卻在冷嶽麵前許下諾言，主動放棄與雪靈的感情。
“那，那冷嶽知不知道你對他的感情？”沉默了許久，墨離問道。
“知道。有一天，他去七星真人那裏看我，我正在紙上默默地寫他的名字，他看到了。”
“那他是什麽態度？”
“他說，其實他也挺喜歡我，隻是他還有些事情沒處理清楚。他還要尋找師傅的下落，而且，他之前喜歡另一個姑娘，雖然她並不喜歡他。不過，他還是想確切地了解她的心意，然後再做決定。”
“那他現在決定了沒有呢？”
“還沒有。不過，不管他怎麽決定，我的心裏已經有了他了。離哥哥，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可是，我不想騙你。我今後還會把你當哥哥看待，這次出山，我也是想打聽到你的下落，好了卻一件心事。”
“然後，你就和冷嶽在一起？”
穀玄玉歎氣道：“那也不一定。不過，不管如何，我都難以把他從心裏趕走了。離哥哥，對不起了。你守著當年的諾言，可是，妹妹我卻變卦了。”
墨離本不知如何在穀玄玉和雪靈之間選擇，可是，讓他想不到的是，穀玄玉卻已經做出了選擇。隻是，冷嶽會不會選擇穀玄玉，又願不願成全自己和雪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