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靈眼望遠方，似乎也十分向往。良久良久，不曾說一句話。手指撥動，琴聲又起，卻已另是一曲。這一曲節奏稍快，雪靈飛行的速度也快了許多。

墨離稍一猶豫，已經落後許多。當下猛一提氣，急急趕上去。

雪靈手指急彈，琴音跳躍，嘈嘈切切，似急雨打碎平湖。琴音越急，飛行越快，又把墨離甩在身後。

墨離提氣急追，陡然間速度快了一倍，不一會兒功夫，已經趕上雪靈。

哪知雪靈忽然轉變方向，或高或低，忽左忽右。琴音不斷，身法又快了幾分。

墨離學著她的樣子，也不斷轉換方向，高低起伏，不斷加速，相距卻是越來越遠，身上已經大汗淋漓。

雪靈的速度卻絲毫未減。二人這時已經在雲層之上。遠處朝霞映空，透過雲層間隙，可見下麵山上紅楓掩映，在高空看去更顯壯美。

墨離追了一程，已經氣喘籲籲，隻覺身子越來越沉重，耳邊風聲呼呼作響。

雪靈見他已經盡全力，且速度越來越慢，便放慢速度相侯，同時提醒道：“不要隻急著追，記得我教你的調息之法。”

墨離想說話，卻生怕一說話泄了氣會立即掉下去，隻得僅點了點頭。這才想到剛才一味急趕，早忘了雪靈教的呼吸之法了。當即收攝心神，放慢呼吸節奏，漸漸地，心跳不再那麽劇烈，身子似乎又輕了一些。

雪靈見他稍好，又加快速度。

如此三次，墨離累得渾身衣服都已濕透，隻感身子如石頭般沉重，哪裏還有一點逍遙之態。

雪靈笑道：“小心點，別掉下去摔成殘廢了。先下去歇息歇息再練。”

於是二人降落到一條小河邊上。

晨露閃爍，溪流清淺。

二人洗了臉，漱了口，坐在河邊石塊上歇息。

墨離見雪靈臉上水珠滴落，更顯得她皮膚的白皙，忍不住怦然心動，一時竟看得呆了。

雪靈佯裝不知，看著遠方，幽幽地道：“我與師父本來在長生界中快樂地修行，哪知人間卻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師父說，咱們修道修道，要有良心，不能眼見世人陷於水火之中，卻在仙宮獨自享樂。要我和他一起來到人間，幫助世人度過劫難。唉，也許，以後這樣的良辰會越來越少了。”

墨離道：“姑娘為何沒有和如風仙長一起同行？”

雪靈道：“師父說，他還有別的重要事情要做。”

墨離、雪靈在溪邊坐了好久。雪靈又給墨離指導一番禦氣飛行的要領，然後帶著他繼續到高空去訓練。

墨離這時對禦氣之道已有了不少心得，飛行之速已比初時快了許多，在空中靈活轉彎，已經毫無阻滯。

雪靈想不到他進境如此神速，笑道：“木瓜，看不出你外表雖木，學東西還是很快的嘛。”

墨離笑道：“靈仙子的徒弟，再笨也差不到哪裏去吧。”

“嗯，此話有理。”說著身形急起，眨眼間已經在百丈之外。

墨離登時加快速度，直飛出去。前麵白衣飄飄，琴音悠揚，似乎就在不遠處，可是墨離無論怎麽追，總是追不上。

雪靈向東飛行了小半個時辰，墨離在後麵始終無法追上。不過這一飛行，帶動體內隱脈流動，似乎那隱脈又寬了許多，這一來，體內鬥氣比先前充盈了許多。先前阻礙氣脈運行的脈節，在長途飛行之中，自行又衝開了幾個。

墨離累得大汗淋漓，漸感身子沉重，叫道：“仙子姑娘，我飛不動了。”

雪靈放慢速度，漸漸和墨離並行，道：“仙子就仙子，姑娘就姑娘，怎麽還仙子姑娘了？”

“姑娘未必一定是仙子，叫仙子姑娘還是有道理的。”墨離擦著臉上的汗，笑道：“咱們下去歇歇如何？”

雪靈看看墨離，又看看前方，道：“也好。再往東去就快到博望海了。”於是緩緩下落。

墨離問道：“姑娘去過博望海嗎？”

雪靈道：“到過海邊，大海中卻不曾去過。我想去看看大海中究竟有什麽，師父卻嚴令不許，說我功力不夠，不準我去涉險。”

墨離道：“我還以為你挺有探險精神呢，原來竟是個乖乖女啊，真看不出。”

雪靈笑道：“在師父麵前自然要乖一些，是不？在徒弟麵前，那就不用客氣了。”

二人這次落地之處，是一片田野。

深秋季節，田間穀物成熟，金黃一片。涼風吹過，泛起一層層金浪，煞是壯觀。

田間有農夫彎著腰在收割莊稼，遠遠可聽到村中的犬吠。

雪靈道：“快點落下來，不要被他們看到了。”

“怎麽了？”

“仙有仙道，人有人道。還是不要打擾凡人的生活為是。”

墨離敬佩道：“真想不到靈仙子這麽低調。”

“靈仙子一向都很低調的，隻是你不知道罷了。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唉，靈仙子雖是一介女子，其實一向心憂天下的。”

墨離被她逗得笑個不停，雪靈也咯咯直笑，道：“修仙的學問雖深，還不如靈仙子的心靈深。要懂靈仙子的心，那才學問大著哪。”說完又覺得貌似不妥，便沉默下來。

二人走在田間的小徑上，這時正好前麵穀田中飛起幾隻白鷺，白色的翅膀與金黃的田野互相映襯，真是一副絕妙的圖畫。雪靈白裙長發，身背天音琴，站在這田野中，更顯得這景致的絕美。

此情此景，隻看得墨離醉心不已。

數年來，他在邊關領軍作戰，殲敵無數。戰馬換了數匹，弓箭換了數把，手刃的敵軍何止千百。偶爾閑下來，不是巡視大營就是和士卒們縱馬射獵，把酒暢談，哪曾欣賞到如此美妙的田野風光。不過，看到蒼黎國還有這麽靜謐的田野，他覺得大為慰藉。將士們的血汗終究不曾白流。如果不是他們的堅守，也許此地現在已經是天狼國的牧場了吧。

看到雪靈的身影，不知怎麽，忽然想到了穀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