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燕妮硬著頭皮看看天空,道:“就算下雨,望舒還是會看見的……吧?”

“唔——”如果巫蘇一定要這樣掙紮的話,它也就不再追著咬了,“巫蘇,不用急於一時啊。帝俊也並沒有催促……”

“但是他在這裏,一直看周人臉色……”

不管是腦補也好,反應過度也好,反正後稷的態度令齊燕妮覺著帝俊留在洛邑這邊實在太受委屈。她自己挺草根的,以前在家裏也是當做男孩子養,看點臉色聽點閑言閑語沒關係,但帝俊是什麽角色?他可是至上神啊(以前的),怎麽可以被人這樣對待呢?

齊燕妮想著想著,便禁不住雞血起來了。

“我可不是不講義氣的人,怎麽能夠眼睜睜看著帝俊被人欺負!”

“巫蘇……”巫鹹娃娃無奈撓臉。

此時,天空中一道閃電劃過,王城上下頓時亮如白晝。

齊燕妮見狀,往屋內躲了躲,再看那已經被淋得亂七八糟的法陣,悻悻道:“即使今天召不下來望舒,我明天也一定要叫到她的。至於曦和……就算了。”日車比月輪那可危險得多,就豐隆上去搭過一回,結果烤得人都差點焦掉了,何況望舒說過,月輪隻載女性,日車隻載男性,這個分得十分清楚,一點通融都不能有,否則便是出人命的事了。

巫鹹娃娃苦笑:看來巫蘇不僅去意堅定,更一改往日得過且過的作風,主動出擊,抓住一切機會想要離開了。

齊燕妮轉身:“好了,看來今天沒戲,進去休息吧……”

“後稷大人他們尚未回來呢。”

“我又沒必要給他們等門,反正雨太大的話,他倆自然會被小天子留宿的,何必替他們擔憂。”齊燕妮說著,將裙角提了提,往屋內去。

又一道閃電亮起,伴隨而過的是驚天霹靂之聲。

“哇啊!”齊燕妮捂住耳朵,“這麽響,莫非就在頭頂上了……”她正想著,突見火盆上一道白光閃過,隨後黑色人影降下,立在火旁。

她給嚇了一跳,隨後定睛一看:“列缺?”

列缺冷冷地睨著她,全身上下繼續散發著長久以來保持一致的敵意。她眼一眯,簡略道:“望舒不想沾水。……說,何事。”

“呃……”齊燕妮沒料到下來的是列缺,她一看見對方那劈劈啪啪閃著火花的發辮,心裏就發毛。

“說。”列缺不耐煩地負手。

巫鹹娃娃見狀,急忙替齊燕妮開口道:“電師,許久不見,各位雲中君可還順遂安好?”

列缺低頭看看巫鹹娃娃,大概還是願意給它點麵子,於是隨意答了一聲:“嗯。”再要她說更多客套話,也是不可能的了。場麵一時冷得尷尬萬分。

齊燕妮回過神,對列缺道:“電師啊,其實我是想請望舒帶我回昆侖的……”

她看看列缺身後跟著的那隻電鳥,這麽符號化的一隻鳥,真的可以載得起人麽?退一萬步說,它能載得起人,又會不會飛著飛著突然放電啊?看它的造型就跟高壓電標誌似地,齊燕妮實在沒那膽量爬到它身上去……

齊燕妮這邊還在考慮電鳥坐騎的安全性問題,列缺那邊已經無耐心地劈劈啪啪閃動起電光來了。

列缺毫無善意地說:“於是?”

“呃、於是……難道要我乘你家的電鳥麽……啊啊我不是說電鳥不好,隻是我怕可能有點不太方便……”齊燕妮口吃起來,不知該怎麽解釋的好,末了還是討好地問,“要不這樣,電師啊,你幫個忙,請列缺下來一趟,帶我上去?”

列缺冷然道:“你來這裏,是為何?”

他們雲中君教導齊燕妮的周期不短,列缺雖然常常缺席,但此事應當也是聽過的。齊燕妮道:“就是來找那個龍涎匣子的事啊……難道妲己沒有告訴過你麽?”

“無。”列缺道。

“唉,就算她討厭你,也應當告訴過青女等人,然後青女應該跟你提過的啊……”齊燕妮嘀咕著,見列缺臉色越發不好,急忙道,“我這就要回去了啊!拜托你幫忙傳個話好麽?”

列缺並不說好或者不行,她視線一轉,掃過昏暗的室內,隨後瞪著齊燕妮問:“你找的人呢?”

“人?”齊燕妮一愣。

巫鹹娃娃急忙提醒道:“巫蘇,電師問的或許是雲師啊?”

齊燕妮啊了一聲,立刻跟列缺報喜:“對了,電師啊!我找到豐隆了!”

“……找到了?”列缺的眼中立刻亮起一處光點,她雖仍麵如凝霜,但臉上卻爆發出了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動人生氣。

齊燕妮被她的變化嚇了一跳,心中不知為何便添了堵,不想對她說出自己知曉的情況來。

“說!”列缺可容不得她拖延。

齊燕妮惴惴道:“雖然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可是……豐隆他好像把什麽都忘幹淨了所以……”

“為何?”

“因為他們白澤就是這樣的啊……”齊燕妮撓撓臉龐,“據說是再也沒辦法回想起做豐隆時候的事情了……”所以她也打算放棄了,還是不再糾纏的好。

齊燕妮小聲地說完,偷眼看看列缺,隻見對方身側周圍的電磁氣場突然強烈了起來,連帶著衣服都嚓嚓地響,一個勁地爆著電火花。

“哇啊!”她驚得趕緊朝後跳開,“電師你你你悠著點,當心啊!別燃起來了——”

“他怎麽敢忘!”隨著話語出口,列缺全身爆出幾乎能閃瞎人眼的強光,隨後她正上方的屋頂嘩嘩地響著,瓦礫等物被直接熔成了滾燙的**,又立刻冷卻形成了數塊焦黑的不規則厚板,垮塌下來。

竟然是雷電直接從列缺身上劈了出去,直達天空之中。

火盆被雨點一澆,立刻熄滅。

在它熄滅之前,齊燕妮隻來得及看見列缺足下的地板全變成了焦糊的黑泥。

巫鹹娃娃不知何時躲到了齊燕妮身上,此時正趴在她肩頭,咋舌道:“雨師說過電師神力極強,看來並非虛言啊!”

列缺將視線凝在齊燕妮身上,朝她走來。

齊燕妮退幾步,列缺便進幾步。

她一開口,衝著齊燕妮卷來的便是刺骨寒意:“說,雲師在何處?”

此時齊燕妮隻想逃跑,她盡力穩住自己的雙腿,不讓自己腿軟得當場癱下,然後抖著聲音道:“你、電師、有話好好說,別衝動別衝動……豐隆不在這裏啊……你那麽激動做什麽……啊!別過來!”她一把抱住腦袋,就地蹲下。

巫鹹娃娃急忙喊:“電師,請冷靜,你嚇到巫蘇了!”

列缺停住步子,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繼續問道:“豐隆在哪裏?”

齊燕妮抱頭不敢吭聲。

巫鹹娃娃道:“電師,此時雲師就在這座王城的最高處,那座王台上,宴請群臣。看時辰,應當已開始歌舞絲竹了……”

“嗯。”列缺應一聲,轉頭尋找巫鹹娃娃所說的高台在何處。

巫鹹娃娃又補充道:“可是電師,雲師如今已經將自己當做了普通俗人,且身任要職,恐怕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接見電師的了啊。”

“俗人,哼。”電師長袖一動,電鳥立刻騰空而起,盤旋一周,隨後俯衝下來,貼著地麵直掠而過,在它經過的那一瞬,列缺輕巧地飛身而上,落在電鳥頸間。

一人一鳥破空而去。

齊燕妮這才敢抬起頭來,畏畏縮縮地問巫鹹娃娃:“她、她走了?”

“嗯。找大王去了。”巫鹹娃娃抄著手,坐在齊燕妮肩上,“大王那兒有後稷大人與句龍大人,區區一名電師不足為懼。”

話音剛落,高聳王台的黑影之上,突然爆出一道霹靂。

這一擊來得十分夠力,王台頂端的華頂應聲垮了小半,迎著漫漫天雨燃起火光來。

“啊!”齊燕妮驚呼,“會出事的!”

“沒事沒事……”巫鹹娃娃安慰道。

“巫鹹,難道你不知道人類是受不起雷擊的?不行,現在列缺完全氣昏了頭,列席的大臣又不是巫鹹不是神人,會死的!我怎麽可以眼睜睜看著她炸過去!”齊燕妮顫抖著抓住巫鹹娃娃,扭頭往祀廟外跑去。

守衛的兵士早就被雷鳴巨響驚住了,見巫蘇突然奔至祀廟門口,似乎有要出去的意思,急忙攔住。

齊燕妮尖叫一陣,對方好容易才明白她的意思,原來是叫看守跟著她一起王台救人。

數名守衛放開齊燕妮,看著她衝向臨時搭建的小神龕,似乎將什麽東西從神龕裏叫了出來。雖然眾人並不能看見她叫出來的那個東西,但一陣凜然之氣從地麵卷起,竟然將雨水憑空隔絕了開,這就分明意味著神龕中住著的東西有相當的實力了。

眾人立刻聽從齊燕妮的指示,趕了馬車來,將她與那個看不見的東西送往王台。

王台上下一片混亂。

齊燕妮等人趕到的時候,諸位大臣正圍在階梯之下,焦急地仰頭看著頂上。

“上麵現在怎樣了?”她一把抓住離自己最近的人詢問。

“大膽!……你是巫女?”被她揪住的人是召公,這個時候老人家也沒心思吹胡子瞪眼糾結禮儀問題了,忙道,“你來得正好,上麵有妖怪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