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豁然開朗,衝出山穀,地形一變,竟然是急轉彎,彎下是長滿青草的陡坡。齊燕妮來不及轉彎,兩馬一車喀喇喀喇衝出馬道,瀑布般飛流直下三千尺,衝向斜坡下的平原!
那畫麵抖得……若是車上安了攝像機,大家不消半分鍾,肯定就衝向洗手間吐去了!
此時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雙駕畢竟不如單騎,豐隆騎馬追了上來!
齊燕妮跟見了親人一樣,立刻熱淚盈眶!
馬車在草皮上下滑的速度不比馬跑得慢,車前那兩匹馬幾乎是被橫軛推著在跑。沒等豐隆追上她,馬車就氣勢洶洶地衝到了平原上。
平原兩邊都是士兵,他們聽著鼓點邁向敵陣——兩個比鄰的諸侯國約定今日在此交戰。
上百輛四匹馬拉的戰車列橫隊飛馳在前麵!眼看雙方戰車就要相錯,戰車兵統統全神貫注準備用戈和矛幹掉鄰近敵車上的戰士時——
齊燕妮和馬車尖叫著衝到戰車隊之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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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麽!”“怎麽有人這樣不懂禮!”
正在交戰的是垣國右軍和媳國左軍,見一輛車亂蹦亂跳地闖進兩軍之間,雙方將領同時跳了起來。
周代打仗是多麽講禮的一門學問啊!
按程序來,首先偶們打算要用武力來分勝負,兩國開會決定打仗時間和地點,自己回去準備好軍隊,按時出場,排好隊形。比如分左中右三軍的,那就是第一回合我左對你右,第二回合我右對你左,第三回合中軍對戰,打的時候,別的軍隊不準幫手,隻能觀戰。
戰士都聽著鼓聲來打,敲一下鼓步兵走一步,也有急行軍一鼓跑十步。戰車也訓練有素,馬兒聽著鼓點衝鋒,全部整整齊齊。輸贏哪裏有禮數重要!
現在橫衝直撞的那輛車是幹嘛來的!?
“不是戰車!”
沒有旗子也沒有戰車的護甲和殺傷裝備,小昭的馬車確確實實就是一輛民用小車而已!幸好他沒再用牛車套馬,否則,早就被顛散了!
擂鼓的忘記擂了,雙方步兵停在相差兩三丈的地方,幹瞪眼。戰馬一時刹不住,兩列兵車在錯軸時大吼著砍殺起來。
不停發出尖叫又看不到人乘坐的馬車,就在陣中扭來扭去,連續表演單輪行走的高難度動作!它居然驚險地避開了所有戰車輪上的刀具,沒被絞個稀巴爛!
擊鼓手終於反應了過來,於是喊殺震天,步兵也拚在一處!
齊燕妮車前的馬兒徹底被嚇瘋了!
此時最邊上那輛戰車的乘者往右一看,急忙摁倒自己車上的另外兩個人——隻見一匹駿馬嘶鳴著騰空而起,從近一人高的車廂上空躍過!
呼嘯著落地,豐隆徑直縱馬奔向亂竄的馬車。
觀戰的陣營中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呼!
隻見陡坡上又狂馳下來一匹馬,騎乘的正是叔顏,他的背後緊緊追著一團巨大的黑霧,所到之處草木盡焦!這黑煙怪物直直闖進戰鬥中,頓時鬼哭狼嚎四起,聽得人毫毛倒豎!
豐隆和昭叔顏無暇顧及旱魃,兩人一左一右圍追那輛亂蹦的馬車。豐隆終於追上馬車,一躍而入。
“嗚嗚嗚嗚!救星啊!”齊燕妮立刻抱住他不放!
看她一眼,豐隆又好氣又好笑,扯起韁繩,正考慮往哪裏跑比較安全的時候,忽地注意到追進戰場來的魃——不是吧!怎麽還跟著!
他猛轉車頭,衝著垣國中軍奔了過去!
昭叔顏打馬跟在後麵,見魃追過來,轉馬頭,揚手揮出陶製的鏢。魃被擊中額心,陶鏢中的九頭鳥衝天而起,繼而飛降啄擊,魃的火焰對它毫無損傷,反倒更是助益!
魃暴怒,一圈炙熱的氣流緊貼地麵噴出,兩國兵士車馬頓時被吹飛出數丈遠,皆伏地不起。
馬腿一軟,叔顏的坐騎跪倒,繼而被熱風淩空卷起。昭叔顏飛身而下,拔劍祭起巫術,將熱流劈成兩半!
旱魃變化成三倍於人類的高度,喘息著熱氣,步步緊逼向他。
此時豐隆抱起齊燕妮,踢飛前來阻攔的士兵,迎著箭雨衝上了垣國的鼓台。他把齊燕妮往最大的鼓前麵一放,搶過鼓槌塞到她手裏!
“姒蘇快擊鼓!驅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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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鼓?
齊燕妮膽戰心驚地瞄著戰場上麵的魃,揚手往鼓麵上一敲。
突然聽見鼓聲,魃扭頭惡狠狠地看著她!
這一瞪把齊燕妮的鼓槌嚇得哢嗒一聲落地上,她急忙撿起來,兩槌同時敲了上去。
擂鼓台下麵衝上來一個穿戰甲的男人,挽弓搭箭,瞄準齊燕妮的背心。齊燕妮像是有不妙預感般猛回首,登時倒抽一口冷氣!
這一回頭,倒把那個打算射殺她的人給鎮住了,箭頭一偏往旁邊飛去,紮進大鼓的支架裏。
豐隆的刀衝著他的脖子砍了下來,被他用弓擋住,精致的弓身立刻成兩半!
“你是何方妖怪?”男人後退一步,拔劍。
他的身後是一排弓兵,齊齊瞄準豐隆和齊燕妮。
“雲師豐隆!”豐隆的名號似乎相當響亮,每次這樣一報,都不會有人傻傻地反問一句雲師豐隆是誰。他站到齊燕妮身前,以免有人不慎失手射出一箭,傷了她。
“擂鼓的又是誰?”男人詰問。
“巴的巫女姒蘇!”
此言一出,眾人皆低呼著放下弓箭。戰甲男焦急地說:“那是中軍專用之鼓,不可擅動!戰場紛亂,隻希望巫蘇速速離去!如有冒犯,改日鄭熵必然登門謝罪!”
齊燕妮驚訝地半張著嘴——按理說是她隨便敲別人的軍鼓,沒被亂箭射死都算好了,怎麽這家夥還要跟她道歉的?難道巫蘇的名氣真的那樣大,連戰事都得靠邊站?
“不行!”豐隆一口就回絕了鄭熵,“有女魃在場,難道你與媳國還能分個高下不成?隻怕你們雙方三軍全損來得更快!”
“這……”
“巫蘇將要擊鼓退魃!請傳令你方中軍左軍按兵不動,不要聽從擂鼓指示!”豐隆才懶得跟他這個那個的扯,轉身又對齊燕妮說,“還不快擊鼓!”
“啊?”齊燕妮悄聲道,“……可是我不知道怎麽打才能嚇退妖怪啊?”
“隨便敲!”豐隆怒吼!
此時巫鹹娃娃費力地沿著袖子爬到齊燕妮耳邊,蒼白著臉對她說:“巫蘇,請按照我所述鼓點來……”
場上一片狼藉,隻剩昭叔顏與女魃還站立著。蒸人的熱氣漫延向四周,在旱魃足下,原本青翠的草皮竟然變成了幹裂的黃土。
魃從牙縫裏擠出幾個音節:“滾開!小子,我不想跟你的師父結仇!”
麵對這個曾經是神的怪物,叔顏的雙腿似釘在原地,死也不肯退讓一步。
“這個仇,恐怕你結定了。”他喘息著低聲道。
是時,垣國方向一陣有力的鼓聲傳來,女魃一震。
擊鼓驅魃的原理很簡單——魃與雷公和一係列管下雨的神關係都很差,巫覡通過模仿雷聲來恐嚇旱魃,讓她認為雷公計隆就在附近。
這一套是雷公養女姒蘇最擅長的,但是跟齊燕妮可沒關係。
齊燕妮躍起,高舉紮紅綢的鼓槌,重重地擂向鼓心。為什麽要跳起來呢?因為身高不夠,敲不到鼓中央,隻能在邊緣發出淺薄的聲響。躍起再敲擊,看起來也比較有勁兒,對吧?
鼓聲比她想像的要響亮,她轉頭一看,旱魃果然又盯上了自己,她嚇得倒抽一口冷氣,扭身再敲時,差點沒在鼓座上絆一跤。
數枚火紅的石子破空而來,被豐隆一一擊落。
他轉頭吼:“你在幹嘛?不是說會擊鼓嗎?”
齊燕妮沒空理他,咬牙敲擊著巫鹹報的鼓點。
“不可急躁,巫蘇。”巫鹹娃娃趴在她肩上,輕聲道,“用你的氣勢和威儀鎮住她,不露出一絲情緒!要相信姒蘇的靈氣就在你體內,天地間的眾神都會聆聽你的請求!”
——可我不信!我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細密汗珠從齊燕妮鼻尖泌出,她真的不相信自己有能耐把戰場裏麵那個妖怪趕走!
“鼓點亂了,巫蘇!”
見她仍是驚慌不已,巫鹹娃娃跳落地麵,爬上鼓座,站到鼓皮前麵。“請冷靜!”它揮起雙手,用稚嫩的嗓音叫到,“巫蘇,請停止,重新開始!”
齊燕妮猛然停下敲擊的動作,卻是急忙轉頭再看看女魃。
剛一扭頭,一枚滾燙的石子就擦著她的睫毛飛過去!
她驚叫著捂住眼睛,再睜開,顫抖著發現隻是被熱氣炙到而已,沒有受傷。
又一枚石子滋一聲劃過鼓緣,留下焦黑的痕跡。
齊燕妮丟下鼓槌,抱起巫鹹娃娃:“嗚嗚嗚!我們還是繼續逃跑好不好?我不要被烤成人幹啊!”
“巫蘇!”巫鹹娃娃堅決地搖頭,“這是一次難得的實戰經曆,我受豐隆所托教授你巫術,不能放棄!請你振作起來,正視自己的力量!”
“我哪有……”
她真的想哭了!
她巴不得立刻再來一顆隕石把自己砸回現代去!
“巫蘇!”方才那個垣國人又大步衝了上來,朗聲道,“垣與媳兩國四軍各車戰鼓已準備好,隻等巫蘇領擂,眾鼓齊和,滔天聲勢必然能將魃妖驅除!”
哎?
“很好!”豐隆頷首,指向齊燕妮,“開始吧!”
感到齊燕妮身體僵硬,巫鹹娃娃握住她的小指尖,說:“巫蘇不要怕,完全按照我說的那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