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何為異類
“這位兄長，能不能麻煩你將那個傳說說的再詳細一點？那場流星雨究竟是什麽時候出現的？能具體到某個地點，某片地域麽？關於這場流星雨，還有什麽其他的傳說麽？”
此刻坐在方明旁側的，是兩位一臉滄桑的中年男子。而就在他們說話間，已然有一人起身離開，隻留下一人依舊坐在座位上發呆。
而說來也巧，這個留在座位上的人，恰巧就是剛才高談闊論談及流星雨之人。他身材高大，皮膚黝黑，臉上盡是滄桑之色，一看就知道經常在外漂泊。
不過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並不強大，甚至連後天大圓滿的層次都達不到，但方明卻知道，這樣的人整日走南闖北，知道的事情反而是最多的。一些無上強者恐怕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們都能打聽得到，甚至耳熟能詳，細節也知道的更加周全。
“這事一時半會兒可說不清，不過我知道，這個傳說是從比天玄門還要北的極寒之地傳來的。不過這場流星雨卻是昨天自天而降的，照耀的周天星辰都黯然失色，發出的光幾乎都要將蒼天點燃，那麽大的勢頭，你沒有看到麽？——對了，話說這位小哥，你不介意我們將桌子拚到一起吧？”
即便方明發問，突兀之間顯得有些自來熟，但是那隔壁桌上的人卻並不介意，反倒更加親熱的將兩人的桌子拚湊到一起，兩人在拚湊成的桌子上吃起飯來。
“當然不介意，不過我想請老兄將事情的經過，說的再詳細一點，這件事情對我很重要！”方明雖然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麽，為何突然間對自己這麽親熱，但卻能感受到這不知名的男子對自己明顯沒有敵意，是以就任憑他將桌子品湊到一起。
“啊，這事雖然發生在昨晚，但是真要追根究底，那可就說來話長了！聽說自千年之前，北荒各族就向上天祭祀，想要獲得上天的垂憐。而據說這次流行從天而降，墜落的正是蒼天對北荒子民的恩賜，是件不世出的法寶，就是某些仙人，恐怕到時候都會出麵爭搶呢！——我說這位老兄，你不介意讓我喝點你的酒吧？”
這一臉好爽樣的男子話雖然說的嚴肅，但是眼睛卻直勾勾的往方明身側的酒壇子上瞟。
“哦，好，好！酒本來就是要兩個人喝才爽！”方明聽到這男子的話，卻是不由得一愣，不過隨即就反應過來，也不矯情，直接將桌子下的酒壇拎起來，為身旁的男子猛地斟了一大碗，酒水洋洋灑灑的灑了一桌子，看的男子是一陣心疼。
“慢點，慢點倒！這酒是我們北荒最好的刀子酒，十兩銀子才能買到一壇，你這都倒灑了一桌子，真是讓我心疼死了！”
男子看方明毫不客氣為自己倒了一大碗酒水，臉上表情登時一亮，喉結更是上下湧動，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痛飲一番。不過當他目光外移，看到外溢了一桌的酒水時，卻又登時哭喪起臉，痛惜的伸出手指蘸著酒水往嘴巴裏塞，嘖嘖有聲間，臉上卻洋溢著得意與滿足的微笑。
“原來卻是個酒鬼，我說他怎麽對我這麽殷勤，原來是想要同我討酒喝，真是個嗜酒如命的酒鬼！”方明無言看著眼前一幕，驚訝過後，臉上卻浮現出釋然的神色。隨即方明就回歸正題，將聲音壓低，又回到了剛才的話題：
“北荒，這法寶怎麽降落到北荒去了？我聽說那北荒，不正是無盡魔土，是由魔門統治的麽？他們那種喪心病狂，行事不擇手段的人，又怎麽能獲得上天的垂憐？”
“噓，你千萬不要這麽說，這也就是我，聽到了可以裝作聽不到，如果是別人，尤其是被那些在天上飛來飛去的仙人聽到，他們不立即將你誅殺才怪！”然而這中年男子聽到方明的話，臉色卻猛的一變，當即打斷方明的話，讓他住口。
“哦，有這麽嚴重麽？可在中州太一王朝，和再西方的佛土，都說這北荒乃是一座魔土，殘害眾生，無惡不作，難道此事還能有假？”
方明知道此人雖然將自己的話無禮打斷，但本質上卻還是在為自己著想，是以方明沒有發怒，隻是平心靜氣的詢問，想要知道的更多。
“哦，你說的佛土與中州，我恰好也去過，也知道他們對我北荒的稱謂，稱我們這裏為魔土，稱我們這裏的修士為魔，其實我們也早就習慣了。不過我聽你這口氣，你似乎並不是我北荒的人吧！”
這男子將碗中酒水一飲而盡，接著就將碗重重放到桌子上，雙眼更是一眨不眨的盯著方明瞧。就算方明知道此人不會傷害到自己，更沒有傷害自己的能力，但是被一個男人這樣直勾勾的看著，方明心中還是有些發毛。
“相遇就是有緣，你我何分彼此？”方明沉默半響，最後默默將酒壇端起，又為這男子滿滿倒了一碗。雖然方明能感受到這男子對自己的敵意，但方明卻始終麵目表情，心中想法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依舊鎮定非常。
“…….嗯，不錯，相遇就是有緣，我們也確實無需分彼此。其實那中州與佛土我都去過，甚至便連那神秘的西昆侖，我也曾在地域之外遠遠眺望。其實說起來，這個世界雖大，但也就那麽點事，哪裏都是人和人之間的糾紛，為了利益，為了土地，為了女人……”
男子一口就將大半碗酒一飲而盡，接著愜意的後仰起身體，眼中的透露出的情感不再鎮定，反而顯得有些迷離：
“人生在世，不過朝夕之間。人與人之間，又何必區分的這麽清楚？就算自詡為正統的中州，還有自認為正義的佛家，彼此之間的爭鬥還少了麽？
聽你說話的口氣，似乎不是我北荒之人，那在你們那片地域耳濡目染，以訛傳訛的情況下，說我們北荒是魔土，自然再正常不過。
但是有些事情，你總歸還是要自己親眼看到，親耳聽到才能算數，有些東西，就算被別人說得再怎麽口綻蓮花，都始終是虛假不實之事……醉了醉了，我想睡了。那片流行降落之地，是大荒深處的一方千年寒潭，你如果有足夠的膽子，那就深入大荒尋找吧！……”
不過兩杯下肚，這男子就已然喝的熏熏然，幾乎站立不起。他最後嘟囔了幾句，接著就一頭栽到酒桌上埋頭酣睡。聽他這驚天動地的打鼾聲，似乎是要睡上好一陣子了。
“千年寒潭麽？這個地方，我記住了……”方明輕輕站起，在桌子上放了幾塊碎銀，隨即就歎聲而起。說起來，方明雖然在這裏沒有問到有關玄天門的內幕，更沒有等到自己的妹妹，但是和這不知名的男子聊天半響，方明卻感慨頗深。
關於這北荒，其實方明所知不多，所有知道的事情，都是來自於門派或者家族，從來都沒有親自踏足過這片地域，更是從來都以為這裏是血流漂杵，常人根本無法正常安居樂業的魔土，是和正義孑然對立的存在。
但是今日這男子的一席話，卻讓方明明白，其實一些事情，自己的看法還是太稚嫩了。
自己關於北荒的看法，其實自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別的不說，單隻這門派傳承一點。如果北荒真的多無惡不作的惡魔，那這裏的居民又怎會常住？不會常駐，那這些魔門又怎樣發展，怎樣招收新鮮血液？
然而事實卻恰恰相反，這裏的魔門不僅絲毫無損的自遠古流傳下來 ，更是在中州與西方佛土的排擠下發展壯大，一點都沒有長輩所說的那樣邪惡恐怖。而且看這裏原著居民安居樂業的模樣，似乎這魔門，根本就不曾與這些人為難，更不會隨意傷人性命。
“我本以為我的心已經很公正了，但是實際上，我還是看得不夠遠，不夠真啊！”方明喃喃自語，心中卻升起一股別樣情緒。
而便在此時，方明才猛的反應過來。在中州，西昆侖同樣聲名狼藉，可殷素素卻來自西昆侖，根本沒有常人說的那般邪惡不堪。這不是能印證這醉酒男子的說法，一些事情，看到才為真呢？
“或許關於輕微的事，我論斷也下得有些早了。“不僅如此，方明心中一動，更是聯想到了自家妹妹方輕微。雖然她的舉動有些幼稚，但誰又能說她對那林思不是真的喜愛？而那林思雖然來自天玄門，但他又為什麽不能真心與方輕微相愛？為什麽一定要有什麽陰謀詭計？
其實有些時候，人們之所以把其他人，其他生命劃為異類，不過是因為他們自己，有一顆異類的心罷了……
“也罷，如果那林思是真的愛著輕微，那我就妥善為他們兩人安置後路，認他們去吧！……”
方明怎麽也想不到，這男子的一席話，甚至能將自己對小妹方輕微的態度扭轉過來。
“……到了到了，這就是我們天玄門下方的雪山了，隻要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就到家了！”一個無比溫柔的男聲在店鋪外響起，將方明思緒打斷。
“那就好，我和你趕了這麽長時間的路，幾乎都要累死了。我們就先進這家餐館休息一下吧！不過林思你可記住了，不準飲酒！”
“是是是，我的輕微大小姐，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