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宋晏容換了一身利落常服,倚靠在軟榻上,身姿說不出的慵懶。
阮眠眠從沒感覺自己的步伐像此刻這麽沉重過。
她磨磨蹭蹭走進來,在距離他一丈遠的地方停下,有模有樣行了個禮,難得有幾分恭敬。
“世子爺有何吩咐?”
宋晏容唇角噙著莫名笑意,手指朝她勾了勾,“過來點。”
阮眠眠往前蹭了幾步,幻想過去後會發生的場景。
不會她一靠近,就被哢嚓擰脖了吧。
她抬眼瞟了眼他的神色,眼看那張臉上笑容的有越來越淡的趨勢,忙三步並兩步過去在他腳邊蹲下。
綻開一個異常甜膩的笑容,開始給他捶腿,對剛才他們二人的談話內容隻字不提。
“怎麽了世子爺?”
見宋晏容愜意地眯了眯眼,阮眠眠更賣力了。
“力道還行嗎?”
宋晏容低眸看著她。
少女故意端著溫軟的笑,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雖然這種笑與她本身的氣質很不相符,但看她這副做派,莫名令他心頭愉悅。
他視線落在她鼻梁的朱紅小痣上,停留了一瞬,而後移開,看向窗外。
使團休整完畢,準備重新出發了。
他坐著沒動,拿起一旁的地圖,隨口問道:“屁股怎麽樣了?”
阮眠眠被他問得一怔,不過隻是一瞬,立馬回答:“多虧世子那日及時趕到和後來的妙藥,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宋晏容頷首後便沒再說話。
阮眠眠不知他問這話是什麽意思,麵上乖覺,腦筋飛速轉動。
“世子爺,使團的人都已經走了,我們……我聽韓錦安剛才說,你要帶我去豐城?”
很難想象麵前看起來乖巧的少女,背地裏喊他王八精,對他破口大罵。
表裏不一,口是心非。
宋晏容瞥她一眼:“正常點。”
阮眠眠反應了下,放下手直白道:“我不敢。”
“你隻需記住你是我的,安心待在我身邊。”宋晏容隨意在她頭上揉了把,“不做出格的事,就不會怎麽樣。”
什麽叫出格的事呢?
阮眠眠琢磨著這句話,回想他們相處這段時間的過往。
規則上說,她用當丫鬟為條件,從宋晏容手中換了一條命。
但她從沒真正把自己當成丫鬟過,相處間沒法丟掉過去的桀驁,經常出言不遜,宋晏容也沒把她當丫鬟般罰過。
她動輒花他幾千兩銀子,他沒生氣。
她罵他王八精,他沒生氣。
外麵傳聞說晉王世子表麵總是和顏悅色,實際性情乖戾睚眥必報手段陰毒。
可阮眠眠想了許久,
他唯一有點不高興的一次,是她被薑棠陷害後不肯善罷甘休,他警告她不要惹到不該惹的人。
但她因為那事離家出走被賭場的人追殺,宋晏容又深更半夜親自把她找回來。
想到這,她忽然覺得,其實宋晏容對她真的還不錯。
在他身邊除了總被亂七八糟的人找麻煩,和必須滿足他莫名其妙的無理要求,她過得也還湊合。
阮眠眠皺著臉陷入沉思,不知不覺中,使節團已全部出發,外麵安靜不少。
宋晏容起身往外走。
驛站隱蔽的後門外拴著匹黑馬,馬鞍上鋪著一層厚厚的軟墊。
宋晏容利落翻身上去。
阮眠眠這才明白,原來他問她屁股好沒好是這個意思。
還怪……細心的。
阮眠眠抿抿唇,搭上他骨節分明的手。
“從陵縣到豐城,最快要的路線要穿越巫山,隻有七天時間,這兩天都要在馬上度過。”
阮眠眠:“……”
她緩了口氣:“請問世子,你這趟去豐城,有什麽我能幫得上的地方嗎?”
“你想幫上什麽?”宋晏容彎唇輕哂。
阮眠眠閉上了眼。
又來了,宋晏容莫名其妙的無理要求。
她懶得再同他爭辯為什麽帶上自己,在他身前找了個稍微舒服的角度,閉目養神。
哈哈,怪不得沒讓她去買話本子呢。
這看個屁。
宋晏容戍邊十年,算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快馬加鞭沒有半分不適。
他專心趕路,沒一會兒就發現,身前的少女時不時要哼哧一聲。
他低眸看去,阮眠眠輕靠在他胸前,即便合著眼,也能看出她的不忿。
宋晏容薄唇輕掀,發出一聲低笑。
“我離開使團,若有人察覺異常刻意接近你打聽,容易露餡。”
“再說,席王不但盯著我,還覬覦你。我不帶著你,你若被他偷走怎麽辦?”
阮眠眠聞聲睜眼,直直對上他含笑的鳳眸,心莫名一顫。
她錯開視線,故作鎮定:“知道了。”
整整兩日,阮眠眠都在馬上度過,吃了睡睡了吃,到第二天宋晏容大發慈悲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已經練成了鐵腚。
而宋晏容麵不改色。
她懷疑,停下來的原因不是宋晏容不行了,而是怕馬不行了。
山路崎嶇不平,宋晏容照著地圖,在巫山中找到一處山洞。
他動作很麻利,趁阮眠眠活動筋骨上廁所的功夫,已經打了兩隻野兔一隻野雞,還撿了一堆枯枝升火。
見她回來,宋晏容扔去一個水壺。
阮眠眠疑惑地看向他,卻意外發現,水是熱的!
宋晏容本就是古代人,加上在邊關許久,有這樣的生存本領再正常不過,但配上他那張養尊處優的臉和世子身份,她莫名覺得……
“盯著我看什麽?”宋晏容唇邊笑意勾著幾分邪氣,走過來遞給她半隻烤兔,極其順手地摸了下她的頭,轉身又去找晚上睡覺鋪的幹草。
阮眠眠咬了口兔肉,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
怕她被偷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