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阮眠眠抿抿唇,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這人好難糊弄啊。

“我就是在想,如果是我,我會把賬本藏在哪裏,比較不容易被發現。”

“想出來了嗎?”宋晏容唇邊笑意溫柔,勾著幾分邪氣,“你會藏在哪兒?”

阮眠眠難耐地扭了扭頭,將下巴從他手裏解救出來。

“我感覺……”她艱難地看向花園中心的那片荷花池,“可能是水裏吧。”

宋晏容眸子掃向如鶴,後者立馬道:

“回主子,荷花池早已有人翻過了,池底的淤泥都仔細撈過,什麽都沒發現。”

阮眠眠閉緊了嘴不吭聲。

宋晏容什麽都沒說,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後走向池邊。

池水顯然被人翻攪過,渾濁不堪滿是雜質,像混了水的泥漿,隱約能看見幾條巴掌大的錦鯉艱難的浮動著。

他目光一凝。卻僅是一瞬,便開口下令。

“增派人手抽幹池水,把這些魚都撈出來!”

如鶴一怔,很快便也想到了那種可能,立即領命離去。

身後,阮眠眠默默低下頭。

她想了想,沈耀之是蕭楚席一黨,那就是反麵角色,搞垮他就是在幫蕭寧暄奪王位,加速劇情發展,是好事。

至於宋晏容怎麽想……

她瞄了男人一眼。

目前看上去精神狀態穩定,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

宋晏容來豐城找賬本,因要在炎陵江跟使團會合,為了爭取更多的時間,一路上快馬加鞭爭分奪秒。

估計他自己也沒想到,剛到沈府不到兩個時辰,事情就辦妥了。

“走。”

阮眠眠跟上宋晏容,走到翻進來時的牆根下。

“這就走了?”阮眠眠眨了眨眼,開口裝傻,“賬本呢?跟那些魚有什麽關係?”

他沒說話,大手環住她的腰,施展輕功帶她出了沈府。

直到落地,炙熱略帶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這麽聰明?”

“聰明?”阮眠眠不解,“如果是我,我會藏在池塘的淤泥裏。可如鶴不是說翻過了沒有嗎。”

她說得有鼻子有眼,宋晏容卻隻是輕哂一聲。

抬手在她頭上揉了一把,慵懶開口:“你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很拙劣?”

“聽不懂。”阮眠眠搖頭,轉身就走。

她向來沒什麽耐心,演戲也演一會就嫌煩了。

宋晏容能這麽省事,完全是吃到了她穿書帶來的紅利,應該他感謝她,而不是他質問她!

事實上宋晏容也沒質問她,甚至誇她聰明。

阮眠眠理了理被揉亂的頭發,冷哼一聲,問他:“什麽時候回使團?”

“要等如鶴把賬冊送來。”宋晏容道,“時間遠來得及,可以在豐城住一晚,重新規劃路線提前跟使團會合。”

一想到回使團隊伍後又要整日跟他在馬車上躺著,阮眠眠有些抗拒。

“不必重新規劃……我們可以在豐城多待兩日。”

“豐城現在遠比你想象中危險。”

各方殺手雲集於此,都為了沈家的賬冊而來,他們拿到賬本後不宜久留。

阮眠眠想想也是,說服自己妥協之際,宋晏容再度開口。

“不過豐城周邊倒有好玩的地方,可以順路去看看。”

話音剛落,宋晏容便見阮眠眠亮著眼睛望過來,他不禁唇角一彎,“當給你的獎勵。”

阮眠眠很滿意。

跟在宋晏容身邊雖說顛沛流離,但不但有補償,還有獎勵。

怪不得他手下的人能忍受他的怪脾氣,這樣還跟著他。

阮眠眠愜意地眯了眯眼。

“現在去哪兒?”

宋晏容闔了闔眸:“去找一個人。”

-

豐城城中偏僻的貧民區,道路狹窄,房屋破舊,四處蚊蠅亂飛。

窄巷內來往路人衣衫襤褸,麵容枯槁憔悴。

二人穿著尋常的細布衣裳,卻與此處格格不入。

阮眠眠回想了下,沒搜尋到貧民區有與沈家關聯的人。

她打量宋晏容的臉色,問:“跟沈家的事有關?”

宋晏容不語,在一間茅草屋前停下,他微微抬手比出個手勢,周圍倏爾冒出幾個與此處貧民一般無二的青年,聽候發令。

阮眠眠瞠目結舌。

她忽然覺得,先前以為離開京城就離開了宋晏容的勢力範圍這個想法,非常之愚蠢。

幸好她沒想著逃跑,萬一被抓回來,一定死得很慘。

“確定是這裏?”

“是,主子。”為首的青年答道,“住在這的除了那個嬤嬤,還有她年僅七歲的外祖孫女。”

宋晏容頷首,看了眼阮眠眠:“在這等我。”

又對幾個手下道,“看好她。”

說罷推門進了那間茅屋。

阮眠眠好奇,可既然宋晏容沒讓她跟著,說明她知道這事對她一點好處沒有。

她在他身邊時間不長,卻學會了幾個保命秘訣。

少聽、少看、少問。

宋晏容在裏交談了很久,離阮眠眠有些距離,她聽不清。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過去,那扇簡陋的門再次推開。

宋晏容率先出來,身後跟著一老一幼。

老嬤嬤滿頭銀絲,滿臉溝壑皺紋,身形佝僂表情嚴肅,一雙眼……

阮眠眠微怔,凝神看去。

雙目空洞黯淡,像一潭死水。

是個盲人。

旁邊瘦弱的小女孩挽著她的胳膊,神色畏懼怯懦。

“我會派人護送你們回京,有什麽要求你盡管跟他們提便是。”

孫嬤嬤緊抿著唇點點頭,踏上提前準備好的馬車。

直至馬車完全消失在巷口,阮眠眠才收回視線。

她什麽都沒問,隻是惋惜,“怪可憐的。”

“她不是天盲。”宋晏容手慵懶地搭在她肩上,語氣寡淡。

“被人害的?”

見他不說話,阮眠眠便知他是默認了。

此時已經接近黃昏,日影西斜,周圍平添幾分寂靜。

她看著地上二人被拉長的影子,算算時間,宋晏容的手下應該已經把沈府的魚撈出來了。

二人返回先前破爛的小院。

不多時,如鶴拎著一個大麻袋回來,麻袋底部被水和血打濕,一進屋,撲麵的魚腥味。

“主子,找到了。”

他抹了把汗,把麻袋放在宋晏容麵前,

“一共四十七條魚,剖開肚子裏麵有東西的三十三條。”

宋晏容翻開麻袋,裏麵放著幾十顆蠟球。

蠟球可以將水隔絕,隱約可見裏麵疊起來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