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柳葭坐在副駕,滿心不服氣。而她的上司也有點懵了,也在懷疑早上那個消息的來源是否真實。等到了地方,他們到得比客人早,經理在餐廳經理的帶領下,去樓下挑食材,包廂裏便隻剩下他們兩人。

容謝示意她先坐下來,然後靠在她邊上的椅子上:“生氣了?”

柳葭毫不退讓地跟他對視:“沒有。”

“其實這種應酬的場合,來了也沒多大意思,女人隻要單純做辦公室工作就行了。”

柳葭想站起來,又被他按住了,她實在無可奈何:“你能不能不要幫我安排工作規劃,我可以做內勤,也能勝任飯局,沒有必要舍棄其中一個。”她讀的是商科,做的也是金融相關,如果隻是低頭做事,肯定成不了氣候。

容謝笑了笑:“你真的可以?”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放在桌上:“那就麻煩你幫忙點個火。”

柳葭毫不猶豫地拿起煙盒,倒了一支出來,做出畢恭畢敬的姿態來遞煙:“容先生。”容謝伸手接過了,隻見她又湊過身來,哢擦一聲點起了打火機,把煙點燃了,整一套動作並不生澀,也毫無糾結之意。

容謝直接把煙摁滅在煙灰缸裏,微微有點意外:“柳葭,你這麽做,我會很心疼的。”

她在大學這個象牙塔裏走出來毫無煙火氣,他也多麽希望能夠保留住她的純淨,而不是看到她為了晉升的機會而學會名利場上那一套。他從她手裏接過打火機,有一下沒一個地撥弄著金屬蓋:“你看,你要去學如何在煙酒裏賠笑臉,喝到吐也不能醉,甚至還要忍受飯桌上男人對你的粗俗玩笑,你確定這些都是你想要的?”

柳葭搖搖頭:“可是這也是機會,求仁得仁,何至於這麽委屈?你太小瞧我了。”

容謝還想開口,可是這個節骨眼上,出去看食材的經理也回來了,他隻能在她耳邊輕聲道:“等下讓你喝酒,你再喝,別的時候你就一口都不要喝。”

經理推門進來,正巧看見他們正湊在一起低聲說話,便笑道:“容先生,其實我們柳葭除了人漂亮,做事也漂亮,當時麵試成績就是第一,我硬是把人搶過來。”

容謝笑著頷首:“嗯……挺好。”

等到客人進來,柳葭便主動站起來泡茶送水,可是氣氛才剛剛開始好起來,就有客戶非要她來喝一個交杯酒——容謝之前不想她來也是這個緣故,麵對的客戶總會有好相處的,但是也有特別難纏的,隻是這次的大多不好打發,那種總是盯著飯局上的年輕女人不停勸酒的就有點不懷好意了。

柳葭用餘光撇見容謝臉上的表情還是微笑的,卻朝著她細微地搖了搖頭。她立刻會意,就笑著跟對方碰了一下杯子:“我都還沒跟容先生這樣喝過,還是先用簡單的喝法比較好。”

容謝笑著看她:“是啊,你還欠我一次,就先記下了。”

客戶煽動他們現在就來表演一次,也被他一句“現在還隻是熱個場,壓軸節目當然要放到最後”輕飄飄地擋開了。被他這樣一參合,幾個客戶原來放在柳葭身上的注意力也被轉移了。

酒過半酣,柳葭站起身來遞煙。到場的除了一個投資人,便是兩個券商,其中年長的那個狠狠吸了口煙,朝容謝示意:“容先生,其實我對你們下屬的IT板塊更感興趣,如果做成上市還可以包裝成科技概念,豈不是比你做公司債更加便利?”

容謝玩笑道:“這一塊也做上市的話,要翻出多少陳年舊賬,光是稅款就要補幾個億,我可舍不得。”他之前喝得有點多了,微微有點上臉,眼角被酒意熏得發紅,更顯得眉目風流。柳葭給客戶點完煙,就走到他身邊,臉上還帶著很自然的笑意。

容謝轉過頭看著她,這場飯局目前來看,她的表現已經很不錯,該說話的時候絕不沉默,該笑的時候也一直在笑,就算被拿來開了玩笑,臉上沒有一點不耐煩。她今晚笑的次數比認識她到現在加起來都還要多。

柳葭舉著打火機,耐心地等待他把手上的煙湊過去。

容謝有點無奈地看著她,這個時候煙酒混合,會更加容易醉,她沒有經驗所以並不知道,但是他現在又不好當麵指出來,隻好示意她附耳上來。要是往常,柳葭多半不會理會他,結果今晚卻聽話地低下身,湊在他身邊。

他看見她微微泛著粉紅的側臉,輕聲道:“如果你不想等下收拾殘局的話,就不要‘照顧’我了。”

柳葭會意地摁滅了打火機,剛想說話,就聽邊上的券商道:“哎哎哎,容少你也真是夠了,吃頓飯還要帶個人來秀恩愛。”

容謝抬手拿起熱毛巾擦了擦手,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就是培養一下感情。”

柳葭亦是笑了笑:“容先生怎麽會看得上我呢?”

——

最後的戰況十分慘烈。

柳葭的頂頭上司在出了酒店之後,一直像打了雞血一樣高喊著兄弟,拉著客戶的手不肯放開,對方帶來的司機隻能一個個把自己人塞進車子裏拉走,柳葭則控製著不斷湧上頭的酒意去幫忙拉自己的上司。

結果他眼神渙散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嘟囔了一句:“容少呢?容少在哪裏?”雖然此刻柳葭的思維也變得比往常遲鈍許多,但是也可以揣測到他已經醉得摸不清方向了,他平時都畢恭畢敬地叫一聲容先生的。

容謝走過來,直接抓到人,把人塞進副駕駛座去,然後對自己的司機說:“等下先送陳經理回去,他住得離這裏最近。”

他對付完一個,又準備對付另一個:“你還沒醉吧?上車。”

柳葭暈暈乎乎地坐進後車座,隻覺得因為酒精的作用,心跳加速,跳動得都有點疼了,可是眼眶裏卻是熱的,她用盡了全部意誌力才能保持不失儀態。

容謝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隔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看著車窗外麵,突然側過身輕輕拍了拍柳葭的臉頰:“你還好吧?不舒服就說出來。”

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容謝歎了口氣,拿起她的手提包翻了翻,沒有找到她的家門鑰匙:“你的鑰匙——你真的沒事吧?”他再次試探性地伸出手去,可這一回,才剛剛觸碰到她的肩膀,她驀地睜開眼,直直地盯著他。

她警覺地問:“你要幹什麽?”

很好,這個狀態還能保持警惕,容謝無奈地看著她:“你的家門鑰匙呢?不然等下我怎麽把你送進家裏?”

柳葭皺著眉,慢吞吞地回答:“在口袋裏。”

她身上穿著的開衫和襯衫看一眼就知道沒有口袋,那麽她說的就是褲子口袋了。容謝的目光落在她的腿上,她的褲子十分修身,勾勒出美好的腿部線條——換而言之,出於紳士風度,他不可能伸手進她的褲袋裏去拿鑰匙。

容謝隻得用哄騙小孩的語調道:“你把鑰匙拿出來給我好不好?聽話。”

柳葭停頓了很久,用不屑的口吻道:“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話?”

“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我知道你是容謝。行了,別吵我。”她毫不客氣地拍開他的手,側著身子又閉上眼。

車子在陳經理家附近停下來,司機回頭道:“容先生,我先把陳總送進去,你們在外麵稍等我一會兒。”

容謝點點頭,閉著眼道:“等下就直接去我那邊吧。”看來他是不可能從柳葭那裏拿到鑰匙了,便幹脆省一事是一事,直接去他的住處。

司機打開車門,繞道副駕駛的位置上,想要把陳經理扶出來,結果對方好不容易又抓到一個人,又開始大叫“兄弟”。陳經理被這從打開的車門外灌進來的風一吹,突然哇得吐了司機一身,又轉過身,毫不客氣地在車上又吐了一次。

整個車廂裏頓時充滿了一股難聞的味道。

容謝立刻把柳葭從後座半扶半拖出來,所幸這個時刻她沒有再跟他過不去,隻是揉了揉眼睛說了聲:“怎麽了?”

容謝繃著臉:“車子髒了。”他轉頭對司機道:“你先送陳總進去,然後也回去吧,我打車就可以了。”

這附近剛好也有一輛空車停在那裏待客,容謝又把柳葭搬運到那裏,對出租車師傅道:“麻煩你,去翡冷園,回程的空車費我一起付。”

出租車師傅立刻一腳油門踩下,在前麵大轉彎掉了個頭,柳葭受不住慣性,突然歪倒在容謝身上。冷風一路從半開的車窗裏吹進來,他忙道:“師傅,能不能把窗子搖上去,她喝醉了,不能吹冷風。”

他側過頭嗎,看著靠在肩頭的人,慢慢地伸手整理了一下蓋住她小半邊臉的發絲,把它們撥回耳後,低聲道:“你要吐了先告訴我一聲,不然我們等下就沒有車可以坐了,還要賠洗車費。”

他用手指從她的眼角輕輕刮到下巴,又沿著方才的痕跡折返。

在前方開車的出租車司機突然咳嗽一聲:“小哥,男人就要大氣點,你女朋友真的吐在車上也是實在沒辦法的事,你也不能因為一點洗車費而讓她忍著。”

容謝愣了一下,突然從喉間迸出一聲輕笑來:“是了,我都忘記了,我賺錢就給她花的。”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存稿箱君出品,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很久沒有跟父母一起過周末了,周日更新不用等我啦,咱們周一見。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