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那個保安接過繩子,胡亂把柳葭的手腳都綁住,他很粗心,而柳葭卻在手腕之間留下了一點點空隙,不容易讓人發覺,卻方便她掙脫。

可是麻煩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那個保安把她綁住了,從她身上找出車鑰匙,還把她抱起來塞進了她的車子的後備箱。後備箱的空間雖然不小,可是在裝下一個成年人之後,留給她行動的空間卻很是狹窄了。她隻覺得眼前一黑,聽見外麵響起了哢擦一聲,不由暗道不好,那個人把後備箱用車鑰匙鎖了起來。

這樣一來,她就算掙脫開繩索,也沒有辦法從裏麵的按鈕打開後備箱。

隻聽莫兮亞道:“你可以走了,記住,你從來沒見過我。”

很快,柳葭聽見一聲關車門的聲音,莫兮亞發動了汽車,慢慢地開動了車子。她不知道她會把自己運到哪裏去,但是估計是想拿她作為人質來要挾容謝。她閉著眼睛休息了一會兒,等到神智完全清醒了,方才開始小幅度地扭動手腕,繩索在皮膚上不斷摩擦著,微微刺痛,終於,她慢慢地脫出了一隻手,然後把手腕上的繩子扯了下來。

雙手有了空餘,事情就好辦多了。她挪動著翻開後備箱的一角,裏麵有修車的工具,她從裏麵取出一把螺絲刀,用力劃著腳腕的繩子,隔了好一會兒,便把繩子脫開了。她現在手腳都獲得了自由,便可以考慮下一步該怎麽走。

後備箱跟後車座是連接在一起,她可以推開後車座鑽進車廂,製止莫兮亞下麵的行動。也可以用手上的修車工具把車尾燈卸下來,這個時間還是白天,向過路的車輛求助,也不失為一個可行的辦法。

她考慮了片刻,最後還是選了第二個辦法。現在莫兮亞的情緒想必十分不穩定,就怕她在開車的時候失控,那可就得不償失。

柳葭摸著黑,找到了尾燈的位置,用扳手用力砸了幾下,直接把尾燈砸破了,她從尾燈的位置上伸出手,朝外麵揮動。

她從遇險到得救,還不到兩個小時。

——

柳葭坐在公安局的詢問室,接待她的是一位女警官,知道她發生的事還很同情她,特意幫她泡了熱茶,又拿了一條巧克力給她。

但是很快,為她做筆錄的警察換了人,進來的是上次她在街上偶遇的那位叫陳殊的警察。

他拉開椅子,在她對麵坐下來,還一臉驚喜:“真巧,我們又見了啊。”

柳葭被他蹩腳的表演給逗笑了,卻好心地沒有揭穿他:“是挺巧的,剛才那位警官呢,她去哪裏了?”

陳殊翻開筆記本:“這個嘛,她比較忙,正好有別人來報案,她就去忙別的了,這裏暫時由我接手。”

柳葭捂住嘴唇,輕咳兩聲:“嗯,好……”陳殊是隸屬於市局刑偵隊的,怎麽可能會來處理她這樣的擺在明麵上的小案子。她懇求道:“剛才那位警官已經問了一半了,我很累,可不可以麻煩問得快一點,我想早點回家。”

陳殊滿口答應:“沒問題,這當然沒問題。莫兮亞……她就是當事人,跟你是什麽關係?”

柳葭聳聳肩:“非親非故。”

“你們不認識?”

“認識。”

陳殊一見有了門道,忙問:“怎麽認識的?”

“我認識她的哥哥,她哥哥叫莫瀟。”柳葭看著他的表情,他果然還是衝著容謝來的,“我跟莫瀟是同事關係,莫兮亞有一回去公司看哥哥,她開車撞了我的車子。於是就認識了。”

“她當時為什麽要開車撞你?”

“單純看我不順眼吧,我不覺得有什麽特別的原因。”

“那你覺得這次她綁架你,又是什麽緣故?”

終於問到重點了。柳葭佯作思索片刻,緩緩道:“我不太清楚,可能……”她看著陳殊的表情變得有點緊繃,便繼續往下說:“她是個很任性的女孩子,她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我怎麽會知道為什麽。大概就是看我特別不順眼吧。”

陳殊正在做記錄的手停頓在那裏。

隻聽柳葭反問道:“我是受害者,為什麽隻問我,不去問莫兮亞呢?”

他要是問得出來還會來問她?莫兮亞現在隻是裝聾作啞,不管他們問什麽,她都一概不答,再加上莫瀟還有一條襲警的罪名,她更是恨透了警察,當然不會配合。他本來還想從柳葭口中問出點有價值的東西,結果她繞了一個大圈子,等於什麽都沒說。

他隻能試探問:“據我所知,莫兮亞突然綁架你,跟他哥哥那件事還有容謝,都是脫不開的吧?”

柳葭配合地點點頭:“原來如此,陳警官你能不能詳細跟我說一說這裏麵的關係,我想一定是非常精彩的故事。”

陳殊如鯁在喉,她竟然還要讓他講故事,真是太狡猾了,不管他說什麽,她都可以一口咬死這都是他說的,她什麽都不知道。他收起了記錄本,笑道:“好了,這些都是猜測,跟你這件事也沒關係,你看我,扯吧扯吧就把事情扯開去了。”

他剛走出詢問室,就見自己的同事走過來,附在他耳邊低聲道:“容謝已經等著接人了,他還帶了律師過來。你問得差不多就放人吧。”

又是容謝。陳殊隻覺得一股怒氣上腦,大步走到外麵的大廳,隻見容謝正等在外麵,跟身邊的律師說著話。他走過去,按捺住情緒,揚聲道:“容少。”

容謝轉過頭,看見是他,彬彬有禮地微笑:“陳警官,你好。”

陳殊強笑道:“今天這位律師看上去很眼生啊,我還以為會是簡律師陪你過來。”

“簡律師年紀大了,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就不叫上他了。”容謝還悠閑地為他介紹,“這位方律師是我叔叔一手提拔上來的首席法務,正好我剛剛跟他在討論一個案子,便順便拉他過來了。”

他的這個位置的確是坐穩了,就連容亦硯曾經的團隊都被毫無顧忌地委以重任。可是他這平平淡淡的幾句話卻讓陳殊生出一種恨不得一拳揍在他那張看上去就十分欠揍的臉上的衝動,陳殊磨了磨牙,忍住這股衝動:“我的同事正在辦手續了,柳小姐沒什麽大礙,就是被電-警-棍電了一下,已經驗過傷了。”

容謝微微欠了欠身:“柳葭是我的女朋友,本來發生這樣的事我應該很是焦心,不過我相信你們會秉公辦事,也就不那麽擔憂了。”

他說起話來特別的滴水不漏,先是一手捧著,然後又立刻將了他一軍。陳殊現在就隻想送走這個瘟神,容謝畢竟是個有名的商人,如果鬧得不愉快,他一轉頭就向他的上級告狀,他隻會吃暗虧。

很快,柳葭辦完手續出來,容謝推著輪椅到她麵前,握住她的手腕低聲道:“你有沒有受傷?現在覺得怎麽樣?”

柳葭搖搖頭。她是有驚無險,安全過關。

容謝笑道:“那就好,我之前聽說你出事,立刻趕過來了。”

——

陳殊扭頭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又被叫進了上司的辦公室談話。蕭九韶關上門還拉下窗簾,做足了要訓他的架勢。陳殊被他盯著看了一會兒,隻覺得自己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不得不先投降了:“我就是想套她的話,她跟那件事也有關聯,我就想試試看能不能從她嘴裏套出話來,就這麽簡單。”

蕭九韶一手按在桌上,語氣還算平靜無波:“那你套出話來了嗎?”

“……沒有。”

“陳殊,你在把別人都當成白癡。你今天這樣做是完全違反規定的,如果他們要反過來投訴你,一投訴一個準,這幾天你就留在這裏做資料整理,好好反省你自己。”

陳殊被他這麽一說,才後知後覺地有點後怕,容謝和律師都是懂行的人,如果他們知道了全部的事情經過,來投訴他,這個處分他是背定了。

——

“我一早就提醒過你的,你難道這麽快就忘記了麽?我讓你不要跟莫兮亞走得太近,不要讓她上你的車,這些你全部都不記得了?”上了車,房車後車廂的隔音板升起,容謝才開始訓斥。

柳葭立刻頂了回去:“在你心裏,我難道就是這麽蠢的人,我會不知道要離她遠一點?”

容謝頓了頓,又問:“那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柳葭便把事情經過大致跟他說了一遍。她的車子還作為物證停在警局,不過買的東西都已經拿回來了,她陳述事實的時候,略去了她買了禮服那件事,隻說她去買了雙高跟鞋。她抱怨道:“所以說,這些事都是你害得,你不道歉還要來教訓我。”

容謝說不過她,畢竟她這回的確是占理,她這回吃了苦頭,追根究底還是因為他。他隻能轉換話題:“你今天去買東西了?還有什麽是看中但是沒買下來的,告訴我,我回頭去買回來給你。”

“謝謝,不過我不習慣花別人的錢。”

容謝被堵回來這一句,卻沒半點生氣,從前柳葭不跟他鬧別扭,他總覺得他們之間很古怪,像是缺了一點什麽,可是現在卻好了:“好好,我道歉,剛才我是說錯話了,你說要我怎麽做吧。”

柳葭還真的考慮一會兒,回答:“現在暫時還沒想好,你就先欠著吧。”

車子在下一個路口臨時停下來,方律師轉頭跟他們道別,還問了一句:“容總,要不要去告那個警察,今天他的詢問其實不太合乎規定。”他聽說林宇蕭刺殺容亦硯那個案子,審問容謝的便是陳殊,兩個人肯定不太對付。眼下對方自己送上把柄,肯定不能這樣輕易放過去。

容謝想了想:“其實我覺得那個警察很有正義感,很不錯。方律師,要不這樣吧,你回頭給他送去一麵錦旗,我想別的東西他們當警察的也不好收,送麵錦旗盡盡心意就好了。”

方律師笑了:“好,就按照容總您說得辦。”

柳葭看著方律師的背影,問了一句:“從前那位簡律師呢?我還以為你會帶著他來呢。”

“簡叔他年紀大了,總不能什麽事都叫他。”容謝笑道,“方律師原先是我叔叔的舊下屬,做事不但很有手腕,又懂得變通,脾氣也沒簡叔那麽暴,我覺得挺好的。”

柳葭默默地想,真是得罪誰都不要得罪容謝,容亦硯是什麽樣的人物,他現在成了植物人,而他的得力下屬竟然都歸容謝所用,他這些年提拔了這麽多人,都是在為人作嫁衣,容亦硯要是知道事情發展成這樣,估計會氣得腦淤血。

現在一件事解決了,柳葭便想起她現在莫名其妙成了第三者,正在被人所唾罵,便試探問:“你當年出了那件事之後,被罵得很慘,然後是怎麽處理的?”

“嘴巴長在人身上,我又管不住別人的嘴,隻好乖乖讓人罵了。”

果然隻能這樣嗎?

她相信當年即使容謝年紀還小,但是已經具備了自己的見地,她在這方麵還是怎麽都追趕不上他的。連容謝都沒有辦法,她大約也是想不出什麽破解之法了。

“其實那一回我自己也做錯了事,便也算了。後麵那次才是冤枉,”容謝微微一笑,“我在盧旺達做過誌願者,當時的一段紀錄片流傳到了國內,恰好我的鏡頭時間有半分鍾,被人認出來了,又把過去的事翻出來罵了好幾天,還說我是在炒作。非洲這種地方,醫療落後,就算得個瘧疾很可能都會死在那邊,是炒作要緊還是性命要緊,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麽。”

柳葭從前隻是覺得他倒黴,可是輪到自己碰上了,卻覺得容謝也真是不容易,在眾口一詞的負麵之聲中還能活得風生水起。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我以為你是不感興趣的。”

“沒什麽,突然想到了就隨口問問。”

這件事,她自己就能處理,根本不必讓容謝出手。

——

到了晚上,王律師又給她打了兩個電話,再三確認了她打算把錢全部都捐給當地的子弟學校這個決定,不是純粹開玩笑的,也不是一時衝動不會事後覺得後悔。柳葭毫不猶豫地給了肯定的答複。

她拿著這麽大一筆錢,其實也沒有什麽用處,她並不重物欲,樸素點也能過,奢侈點也能過,並不會帶給生活太大改變。可是她父親這邊的親戚要是知道這件事,還不得氣瘋了,不僅僅要氣瘋,恐怕心痛地都要滴血。

有錢難買她喜歡,她就是喜歡扔錢看他們跳腳。

王律師見她這樣堅定,便公布了這個消息。果然,發布那些照片的人頓時憤怒了,指責她用別人的錢做慈善。一時間,輿論便分為兩部分,雖然有人依然罵柳葭是狐狸精,可是還是認可了她這個做法。

她看著回複漸漸兩極分化,嘴角帶笑,異常愉悅。

容謝見她一直對著手機,臉上還一直掛著笑容,不由湊過去:“手機有這麽好看?”

柳葭連忙把手機藏到一邊:“這些東西,你不會喜歡看的。”

容謝忽然道:“我今天去了醫院,醫生說我的腿還是有知覺的,以後慢慢會好起來。”

“不著急,慢慢來。”

容謝頓時詫異,他的腿難道都變得不重要了麽,她的回答竟然如此心不在焉。他慢慢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輕聲道:“我真的希望快點好起來,我想,你也是這樣想的,對嗎?”

柳葭推了他一下:“你別動手動腳,萬一我碰到你燙傷的地方怎麽辦?”

容謝的回答是直接扳過她的臉,吻上了她的嘴唇,順手把她的手機給扔到另外一邊。

——

容謝所說的應酬的場合是一場婚禮。她對著鏡子左看右看,自認為根本看不出兩件禮服之間的破綻,本來禮服的背後因為用別針做了些固定,還能看到顯現出來的褶皺,可是如果用披肩覆蓋在肩上,正好能把這細微的差別完全遮擋住。她覺得這樣一來,容謝根本看不出這條裙子不是當初那一條了吧?

她攏了攏身上的披肩,輕盈地走到容謝麵前,彎下腰按住輪椅的扶手:“你看我今天這樣打扮可以過關嗎?”

容謝拉住她的手,稱讚道:“很美。”

其實他們這類人的婚禮,少了一些溫馨感和個人風格,最主要就是要大肆操辦,把所有的合作夥伴或是對手邀請過來。容謝現在還要依靠輪椅行動,也不可能頻頻出現在顯眼的地方,他們便尋了一個角落,偶偶細語不斷。

中途柳葭離開,去餐車那邊拿冷盤,便聽見一對穿著精致禮服的姐妹在輕聲議論:“容家的大少爺算是在上升期了,連我父親都說他不錯,做事漂亮,可惜就是腿瘸了。”“就是啊,別的也沒什麽,可就是殘廢了,這要讓我嫁給他,我根本就接受不了。”

柳葭輕輕咳嗽兩聲,她們便立刻住了嘴,轉移話題遊**到別處去了。

淑女在人背後不可說人閑話,但隻要是人就止不住八卦的心,隻是被她聽見,還是會覺得難堪。柳葭回到容謝身邊,微微一笑:“你現在可出名了。”

“好的還是壞的?”

柳葭想了想,回答:“應該算好的吧,我剛才聽見幾個世家小姐在議論你。”

容謝摸著袖口的袖扣,似笑非笑:“恐怕是在議論我的腿吧。”他頓了頓,又道:“不過看在你如此貼心的份上,我也有件禮物準備送給你。”

柳葭心中訝然,她想象不出來他還準備再送她什麽,她已經有戒指了。隻見容謝招來侍應生,對他低聲耳語了幾句,侍應生便彎下腰示意他們跟著他走。柳葭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去了。反正容謝也在場,不可能會發生什麽意外。

侍應生把他們領到了一個封閉的房間,是全景式落地窗的,正對著花園那盞仿古的庭院燈。他們剛坐下不久,便有人推門進來。那人身上還掛著長鏡頭相機,全副武裝,一看便是宴會上請過來

的記者。

容謝笑著跟對方寒暄了幾句,便直接切入正題:“我很少接受采訪,不過今天突然覺得偶爾也要跟媒體打打交道,你說對不對?”

那記者立刻笑道:“那是自然的,容先生你平時真的太低調了,我就是想給你做一個專訪,一直都找不到機會。”

容謝也沒等對方發問,便把將來公司的經營方向闡述了一些:將來的市場畢竟將是資本化的市場,傳統市場已經無法再滿足發展需求。這就是他的理念。記者一邊用錄音筆錄音,一邊又在本子上記下重點,末了,他又問:“容先生,你身邊的小姐是你現在的女朋友嗎?你們可有對於將來的規劃?”

他問得很含蓄,隻是說規劃,萬一柳葭隻是尋常的女伴,他這樣問了也不算突兀。容謝笑著看了柳葭一眼,當著記者的麵同她十指相扣:“計劃是有的,就怕變化趕不上計劃。其實我選妻子的條件很簡單,身家清白,有教養,溫和知禮,就足夠了。她恰好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我會選擇她成為我的妻子。”

記者笑道:“容先生,那真要恭喜你了。”

柳葭卻是心中一震,他說所的“身家清白又有教養”聽起來似乎是在幫她辟謠,她以為她跟王律師被設計了的那件事,他不會知道,也沒有那個閑暇時間去關注這些家長裏短的事情。

等記者離開,柳葭才問道:“這就是你要送給我的禮物嗎?”

“這是給你特意去買裙子的回禮。”容謝微微一笑,“看得出你花了很多心思,所以自然要獎勵你,可是你把我送給你的東西丟了,這麽不珍惜,我又忍不住想懲罰你。”他握住柳葭的手腕,往自己身上用力一拉,柳葭便隻能手忙腳亂地維持住平衡,死命撐著輪椅的扶手,才沒有直接坐到他身上去。

他的燙傷還沒有完全好,要是又被弄開了傷口,那可就是罪過了。柳葭想來想去也不明白自己精挑細選這麽一條相似的裙子,怎麽可能還會被他看出不同來,她皺了皺眉,抱怨道:“你不覺得你一個大男人這麽注意女人的衣著,這點根本就很奇怪啊。”

容謝碰了碰她的披肩:“本來我是沒注意到的,可是你總在拉披肩,小動作都這麽明顯了,我怎麽還會想不到。”

他說話的時候,柳葭又下意識地攏了一下披肩,讓垂散下來的流蘇能夠完全蓋住背後用別針修改過的痕跡,她很快也留意到自己這個動作,愕然片刻後還是笑了:“原來是這樣。”

——

回程的路上,柳葭還是忍不住要確定他之前跟記者說的那些話的意思:“你跟記者說了這麽多,其實跟我的裙子沒關係吧,你之前就決定好了?”

“是,不過你打算怎麽處理那件事?”容謝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你跟我在一起,總歸會有很多紛爭,也會有很多麻煩。我其實不應該讓你跟我一起麵對這些,我想用自己的能力保護你,但很遺憾,有些時候我也無可奈何。我沒有保護好以諾,但是我不想因為我的失職,最後再讓你受到傷害。”

他的名聲一直都不太好,如果她跟他在一起,那麽旁人就會把同樣的標簽貼在她的身上,對於這點,他心疼柳葭,卻沒有辦法不讓她站在他的身邊。他們的愛,總是帶點互相傷害最後又血液相溶、相濡以沫的悲壯。

“也許,你沒有想過,我可能不需要你保護。”柳葭試探道。她看了看他平靜的表情,他似乎並沒有很在意這句有點撇清關係的話語,她方才繼續說了下去:“我不想站在你身後,不想隻看著你的背影。我想跟你站在一起,不管別人會說什麽做什麽,哪怕前麵有利箭也好,流言也罷,我們其實都可以並肩作戰的。我沒有那麽柔弱。”

容謝還是看著她沒說話,隻不過此時此刻,他的嘴角正慢慢上揚。

“雖然由你保護我,我會很輕鬆,可是我也會失去一切對外界的感知。我不想變成什麽都不會的廢人。”

容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握住她的手貼近自己的臉上,眼中有些濕潤:“你的意思是說,以後你會護著我,一直站在我這邊?”

柳葭還沒來得及回答他這句話,便見他輕輕靠過來,給了她一個擁抱,一個溫暖又平和的擁抱:“謝謝。”

——

王律師很快便約了子弟學校的校長和財務,大家聚在一起,一同討論柳葭這次捐贈的操作細則。她捐了錢,便希望這筆錢可以用到實處,而不是去向不明。

她本來就是做金融的,做這個自然也是得心應手,跟校長提了很多建議,對方也都一一答應下來。討論完這些細則,便會有專人監督,柳葭完成了這件心頭事,便放鬆下來。

王律師抬手看了看時間,歉然道:“我還約了別的客戶,現在就要趕過去,不如你們再聊一會兒?我來做東。”

辦完事站起來就走,這樣的處事方式的確有點生硬了。柳葭便留在那裏,跟校長又聊了一會兒,聊著聊著,她便說起之前在德國讀書的事,校長立刻道:“真是太巧了,我有個侄子在科隆讀大學,不如讓你見個麵認識一下?以後到了異鄉,大家都好相互照應啊。”

柳葭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這場談話的性質完全變了,可是對方校長也沒有明說這是相親,隻是讓他們認識一下,她倒反而不太好拒絕。其實她的左手無名指一直都戴著戒指,她故意把手放在桌上,想讓對方看到。

校長一個電話打過去,他的侄兒也很快就趕來了,緩緩在柳葭對麵坐下來,看著她眼睛發亮:“你好,聽說你也是在科隆?”

“不,我在杜塞爾多夫,原本是陪媽媽治病的,那邊環境不錯。”柳葭道,“不過等我再飛過去,我就打算把媽媽接回來,我想她跟我一樣,都對這個城市很念舊。當然,如果我媽媽不反對的話,也許我很快就會結婚。”

容謝昨晚對記者說的那些話,就是求婚的意思了。隻不過他竟然是對著一個記者暗示這個打算的,她還以為他會玩一下浪漫,準備好鮮花和燭光晚餐。

隻是她媽媽,一定會反對的。一想到這一點,柳葭就覺得頭疼,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委婉地告訴她,她居然跟她的母親最恨的人的兒子在一起了。這句話,不管如何表達,都無異於晴天霹靂。

——

何天擇按下車窗,無意中往街邊一看,咋舌道:“容哥,你家……嫂子她好像在相親啊。”運氣實在太不好,偏偏選在這條路還坐在靠窗的位置,讓他想不看見都難。

容謝沉默地側過臉看了一會兒,看到她刻意地把左手展示給對方看,這個動作便說明了一切。有時候也會盛情難卻,不是嗎?容謝示意何天擇附耳過來,然後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兩句話,何天擇頓時壞笑著點頭:“我現在去辦——還要做點別的嗎?”

——

柳葭看見何天擇出現在咖啡廳門口,便知道情況不妙了。她覺得容謝也不會這麽無聊,明明是工作日還跟著她,唯一的答案就隻能是她運氣實在太差,就這樣都會被他恰好撞見。她捂著額頭,真不想表示出她認識何天擇的一點端倪,也不想讓任何人注意到她——後麵肯定不會有好事。

果然,何天擇張望了一下,便朝她這桌走來,他唰得從身後捧出大束的鮮花,托了托鼻梁上的墨鏡,大聲道:“嫂子好,這是我大哥讓我送給你的,九十九朵永生玫瑰,代表永遠的愛情。”

何天擇本來就有股痞子氣,現在故意為之,更是像極了。

咖啡廳裏的人立刻把所有目光都投射在他們身上。

柳葭覺得太丟臉根本不想搭理,可是不理睬的話,恐怕會有更丟臉的事情發生。她咬咬牙,立刻接過他手裏的花束,站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了。”然後立刻逃出眾人的視線。

何天擇也快步跟上,還笑嘻嘻地幫她拉開車門:“嫂子,你別生氣啊,經常生氣會不好看的。”

柳葭鑽進車廂,指著容謝道:“我就是跟子弟學校的校長談點事,你以為我在幹嘛?”

容謝隻是麵帶笑意:“你看這個花,跟別的都不一樣。”

這是永生花,經過處理,可以保持好幾個月的花期。她當時聽說容以諾不愛鮮花,便買了永生花去探病,她看著永生花,便一下子響起了她。

容謝輕聲道:“那一次,我才明白,不管怎麽樣隻有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我很慶幸你的骨髓可以跟以諾的配型,我才會有理由能夠留住你。”

“我打算過幾天就去接媽媽,”柳葭直截了當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我?”容謝莫名地覺得有些緊張,他還沒有見過柳葭的母親,“你覺得……適合嗎?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在場,會不會讓她十分生氣?”

肯定會很生氣,但是到哪一種程度她自己都無法估計。她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媽媽很可能會打她一頓然後放話說再也不認她,隻是她們畢竟是血脈相連又這麽多年一直相依為命的母女,母親肯定不會真的不要她這個女兒了。

“我到時候會把姿態擺到最低的,如果情況不妙,我就立刻離開。”容謝道,“你覺得這樣安排可以嗎?”

柳葭看著他,百味陳雜,其實他完全可以不跟她在一起的,那樣也就不用這樣小心翼翼、瞻前顧後。他們在一起總是有人要受委屈,恐怕連他們自己都不看好這段前景,可還是這樣去做了,明明她跟容謝,都是最會趨利避害又最理智的人。

他們實在都太傻了。誤入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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