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6章 舍棄佛心
度絕沒有急著接受，反倒奇怪的看著唐焱：“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悟真問道：“是不是佛心給師兄帶來了困擾？”
“一直以來，我都在享受著佛心帶給我的好處，從沒有認真的考慮過何謂佛心。我曾經頂著淨土的名號恐嚇招搖，從沒有顧慮過度空師父的感受。我從行為到心性，都完全不配做度空師父的傳承者，更無法繼承他的佛理佛道。
度空師父一生英明，廣受尊崇，可我雙手沾染著鮮血，每每動用佛印多數都是戰場殺戮。恩師用聖心仁愛造就的萬佛罡印，在我手裏變成了殺戮的工具。我愧對度空師父，也愧對萬佛罡印。”
唐焱一番話語至真至城，也道出了多年以來卡在胸口的心聲。曾經的唐焱苦苦掙紮在生死存亡的邊緣，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都不肯放過，他沒有認真考慮何謂佛心佛理，沒有站在度空的方位施展萬佛罡印，一直都是把‘佛心’當成武器，把萬佛罡印當成利刃。
無論是大衍山脈，還是滄瀾古地、萬古獸山，甚至於後來的星洛帝國，萬佛罡印在自己的手裏沾滿了鮮血。
當時不是不願意考慮佛心和佛理，是實在沒有精力去鑽研，畢竟那時的自己步步驚心、處處麵臨四境。而萬佛罡印的威力顯而易見，所以……唐焱一直以來都是舉著度空的佛心，做著三戒的殺孽。
隨著實力的增長，隨著背景的加深，唐焱逐漸有了傲視群雄的資本，有了認真審視自我的條件和時間。第一次的審視目光就落在了萬佛罡印和佛心上麵。正因為享受了佛印太多的好處，才有了此刻真正的愧疚。
真正的觸動唐焱的是在幽夜森林，是在拯救數千人類，卻在事後摻雜私心之後，他在內心深處竟然生出了些許罪惡的感覺。
在那之後，回想度空的經曆和聖名，再看自己的殺戮和戰心，完全不是一個層麵的觸碰，唐焱也始終沒有感受過佛性和佛理。
最主要的是，唐焱實在沒有精力和時間入駐佛門鑽研佛法，更沒有那個天賦和耐心在禪房靜坐。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真的到了塵緣閣，真的進了度空禪房，又真正的接受傳承鑽研了佛法，又能怎樣？自己難道就此蛻變為一代聖佛？從此普度眾生教化萬僧？
唐焱骨子裏透漏著暴力，血液裏流淌著殺戮，肩膀上背負著仇恨，眼睛裏控製著地獄，他注定成為一代殺神，而非聖佛。
隨著實力的提升，隨著妖靈血脈和天火地獄浸潤身體，提升著自己，改變著自己，唐焱越發覺得自己離佛門淨土更遠了。他已經不希望也不適應繼續動用萬佛罡印來製造殺戮戰場，讓度空苦心孤詣鑽研的萬道佛印灑滿鮮血。
唐焱長大了，也有實力了，不必再像最初狼狽求生了，他有資格認真審視自我，也有責任站在度空的角度考慮武道。
所以……
與其繼續霸占著佛心，用鮮血浸染著萬佛罡印，不如趁早剝離，歸還給塵緣閣，傳承給真正需要它的人。
唐焱選擇度絕，也是念在他是度空師弟的情分上，隻有他才會真正用心的使用佛心。
度絕搖頭：“你多慮了，佛心能夠加注在你身上，你又能把萬佛罡印輕鬆施展出來，說明你本身帶著佛性，隻要……”
“師叔，請原諒我打斷您。我不是來請求寬慰的，我認真考慮過來，也真的決定了，佛心不屬於我，我不應該霸占著它。
佛心是度空師父一生的精華，是聖佛舍利，是淨土的聖物，它應該也必須有個更好的歸宿，你們淨土一直沒有過來強行收取，那是你們仁愛寬厚，可我不能裝聾作啞的繼續享用。
想必您作為度空的師弟也希望他的佛心有個安好的歸宿，能夠留在淨土廣邀眾僧，而不是我這個戰爭狂徒。”
度絕見唐焱態度堅決，不再過分強求。他沉默了，靜靜地看著唐焱，重新審視著這位外界譽為瘋子和狂徒的少年，良久之後，蒼老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緩緩點頭，心生敬重。
佛心乃佛門至寶，是象征，更是實力，無論是擱在誰的身上，都會當**看待，唐焱即便有著火皇傳承，依舊不可忽略佛心的效用，不能無視萬佛罡印的霸道。
甚至於早些年的淨土內部就曾有人鄭重提議，拿下唐焱，抽離佛心，讓聖佛舍利回歸淨土。隻是淨土素有仁愛之心，又注重緣分之情，遲遲沒有行動。
可是……唐焱竟然在今天主動貢獻，其原因竟是不想玷汙了度空的聖名。
這一舉動，這些言語，深深觸動著度絕和悟真的心，以至於重新審視唐焱這個人。
“度空師父和萬佛罡印在我人生最初最艱難的階段，給了我至關重要的守護，不止一次拯救我的性命。度空師父於我有恩，萬佛罡印於我有恩，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回報。我個人很希望能重現聖佛之名，可我身份特殊，肩負的使命特殊，實在無力承擔。
何況我身上的至寶已經夠多了，與其讓佛心在我身上做陪襯，不如讓真正需要他的人發揚光大，重現聖佛之輝。”
度絕起身，向著唐焱鄭重的鞠禮。
唐焱慌忙起身，雙手扶住度絕：“師叔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你擔得起，我師兄沒有選錯人。”度絕欣慰的看著唐焱，一再點頭，滿是讚賞。
“阿彌陀佛！”悟真輕吟佛語，緩緩垂首，內心深處同樣深懷觸動。實在沒想到唐焱會做出如此舉動，會有此類想法。作為佛門傳承者，他最清楚聖佛的佛心代表著什麽，又會給擁有者帶來什麽樣的好處，可唐焱竟然……主動舍棄……
悟真甚至在心裏說了聲——佩服。
唐焱笑道：“別誇我，我容易驕傲。我也沒你們想的那麽偉大，實在是感覺佛心佛理跟我個人的武道有著衝突。佛交有緣人，希望它能有個好的歸宿。
度絕不再拒絕唐焱的請求：“我能幫助你把佛心取出，不過你是佛心的第一個擁有者，等於是師兄的大弟子，我想可以由你指定誰來擁有它。”
“不必了，一切全憑師叔做主，您比我更懂佛，比我更懂師父，您的決定一定比我更正確。不過早在十年前，佛心跟我的心髒融合了近三分之一，已經融為一體，要想取出那一部分恐怕會費些精力。”
悟真輕聲詢問：“強行取出佛心，會不會傷害小師兄？”
“不會，佛心仁愛，予取予求緣分而定。”度絕略微沉默，道：“這樣吧，那三分之一依舊留給你自己，你和師兄有緣，緣分緣線不可斷，你是他的弟子，此情不可滅。
你可以用那三分之一的佛心繼續動用你已經掌控的佛印，算是我給師兄的一個交代。剩下的三分之二，我盡量分割為兩部分，一部分給我這個弟子，一部分給金獅，如何？”
唐焱雙手合十：“全憑師叔處置。”
悟真連連詠佛，甚是惶恐：“師父，我……我受之有愧。”
“你能在塵緣閣十萬佛子裏麵脫穎而出，佛理天賦毋庸置疑。你的佛根之深，佛性之重，連閣主都曾欣賞，你又是我的弟子，是度空師兄的師侄，接受佛心合情合理。
金獅體內流淌著佛血，是罕見的金獅聖族遺種，上古時代曾是佛的坐騎，三分之一佛心能贈送於它，必會讓它更好的覺醒和成長，我想師兄不會反對。”
一給悟真，算是度絕的一點點私心，希望悟真能更好的成長，能更快的晉升聖境，能有個更好更廣的成就。
一給金獅，是度絕給唐焱的一絲回饋，三分之一的佛心足以讓金獅發生脫胎換骨的變化，讓它重現當年金獅聖族的雄威。
“那……弟子謝過師父，謝過小師兄。”悟真向著度絕和唐焱接連行禮，寧靜的心海泛起絲絲漣漪。
佛心啊！！聖佛度空的佛心！！它將真正開啟自己走向聖途的大門！！
門外的金獅早已跪伏在地，雄壯英武的身軀微微的顫動著，自己本是一個荒野妖王，卻有幸能夠窺伺聖道！而且……最初的蛻變來自於唐焱的青火，最後的蛻變又是來自唐焱的饋贈。它胸腔裏流淌著滾滾熱流，感激之意已然無法用言語形容，唯有此刻動容一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