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信濃風雲 第兩百三十二章 暗流湧動

甲斐的山道上。

武田義信與十幾名側近,輕騎簡從,策馬揮鞭,正快速地在山道上疾馳向躑躅崎館的方向。

武田義信在馬背上,望著從身邊疾掠而過,為積雪堆砌中,白茫茫的群山,目光中露出略有所思的神情。

誰也想到不到我義信挑在這時候作亂吧。

武田義信冷哼了一聲,心底言道,父親,你待我幾分恩情,我也就回報你幾分,現在你已不顧父子之情,想要廢棄與今川家的同盟,而轉而與織田同盟,想一步一步削弱我的勢力,再傳位給四郎,那也別不顧我下這個決斷了。

父親,四郎,你們誰也沒有料到,其實我早已經在你們身邊放下一顆的暗棋了。

就在武田義信沉思的同時,在一旁白茫茫的山丘之上,一道身影正快速地在亂石,枯枝密布的山間飛掠。

此人就是真田家忍者出浦盛清。

出浦盛清身穿著襯著雪地顏色的白色忍者服,動作敏捷至極。

再又翻越一道山坳時候,出浦盛清終於停了下來,出了一身大汗後,他的體力仍然還有富餘。

在這個山坳之中,他碰見了接頭的忍者,默不作聲向對方打了幾個手勢後,對方喔地一聲,然後身影飛掠消失在群山之間。

出浦盛清知道對方是繼續跟蹤武田義信這一行下去了。

出浦盛清略一沉思,從腰旁鹿皮袋中取出一張小紙條來,然後在上麵撒上炭灰,匆匆塗抹了幾個誰也看不懂的字。

這是戶隱忍者之間暗語,若看得明白的人,會知道這知道這上麵寫著‘義信,躑躅崎館’這幾個字。

之後,出浦盛清將小紙條,從一個竹節裝下,丟在一個小木樁,又在樹上刻下幾個標識記號。

完成這一切後,出浦盛清的身影又重新沒入了山林之中。

片刻之後,一名看似修驗道者的人走到了這木樁前,左右查看動靜後,取走了這個竹節。

武田義信雖走,但這場犬追物大典,仍在繼續進行。

看台上武田家家臣,皆然全神貫注,不過李曉心思卻未放在上麵。

李曉與真田幸隆言道:“武田義信雖是走了,但是若沒有飯富虎昌,跡部信秋在一旁助力,他空有一個人,也無法發動郎黨們起事,所以我們繼續盯住飯富虎昌,跡部信秋二人的動靜,也就足夠了。”

真田幸隆猶豫一下言道:“或許不需飯富虎昌,跡部信秋出手,他們也可以派他們的親信,調回麾下的武士,參與變亂也說不定。”

真田幸隆說完,看台上呼喝聲四起,原來犬追物大賽進行,已接近尾聲,三十多騎的武士,現在正追著最後十幾頭的鬥犬,在場地中央圍追堵截。

李曉往場上看了一眼,回複真田幸隆的話,言道:“真田大人的擔心確實有道理,但我想,如此謀反之事,聞之的人越少越好,若一旦知道對主公動手,即使多年的親信的子弟,也不一定會服從。所以一定要這兩個人,當場對手下武士發令,方可以驅動部下行事。”

真田幸隆嗯地一聲,言道:“可惜我的忍者還是不足,否則就可以同時監視,飯富,跡部二人,以及他們麾下的武士動靜。”

李曉微微一笑,言道:“這倒不必,盯緊飯富,跡部二人也就足夠了。”

這時場地上,隻剩下最後兩三頭鬥犬,隻見武田勝賴的側近秋山親久,勇不可擋,在馬背上弓箭連發,瞬間連射三箭,斃殺兩頭鬥犬。

隨著秋山親久這最後一箭的射落,犬追物大賽,亦然結束了。

“走吧,我們去找殿下商議。”

李曉與真田幸隆一同站起身來。

武田勝賴,李曉這邊帶到的此地,側近武士不過二十多人,眼下到了這樣的特殊時刻,大家人少,所以必須聚集在一起,方才可以互相照應。

犬追物大賽之後,武田信玄前去武田八幡宮祭祀八幡大明神,而眾家臣們則並沒有跟從,一起去附近獵場的進行鷹狩和射獵。

鷹狩和射獵二者都是武士熱衷的活動。

盡管日本佛教不提倡殺生,除了飛禽,魚肉,禁食任何肉食,並宣揚吃什麽來世變什麽。

不過武士在戰場上殺人如麻,人都殺得多了,殺生吃肉,就不講究這麽多,射獵食肉在很多武士眼底也是常有之事,並且在戰國時,食物嚴重不足,窮困的民間亦開始少部分食肉。

李曉雖來到日本多年,對弓馬之術,仍舊是一竅不通,所以持著杆大槍,上陣殺敵是勇不可擋,若是要開弓射箭,省省吧,這不是穿越者幹的事情。

所以李曉拿著弓,盡管在連番施射之下,卻一無所獲。

不過他的目的亦不在此,反之他有意識地追蹤在飯富虎昌的附近,盡量不讓對方離開自己的視線之外。

今年甲斐的冬季,過得比較早,所以還算甚是暖和,獵場之中,也有小動物和野豬出沒。

而一行武士們射獵的主要目標,就是野豬。

李曉來到日本多年,有一次差點鬧了烏龍,因為武田家一名武士,十分敬佩他的勇武,所以稱他為豬突猛進之猛將。

李曉聽了當時為之氣結,幸好他城府很深,沒有當場發作,事後問了別人才知道,自己誤會了。

原來日本人說某人像豬,不存在貶義,而是誇獎。

這是因為日本沒有老虎,所以野豬在日本人眼裏,就算是非常厲害的一種動物了。

日本人常常用來形容猛將,就是用豬突猛進這樣的形容詞,說得就是他像是野豬一樣剛毅,勇猛。

不過李曉仍是對豬突猛進這樣的形容詞,敬謝不敏了。

“李曉大人,似乎不會弓馬?”

一旁的飯富虎昌似乎發現了李曉在一旁,於是主動騎馬來到李曉身前打招呼。

李曉與飯富虎昌拔馬相對,李曉從對方眼底看到一絲譏諷,言道:“說來慚愧,確實不太會。”

飯富虎昌點了點頭言道:“一名武士不會弓馬怎麽能行,如果不介意,就讓在下來指教閣下吧。”

飯富虎昌這話說的絲毫不客氣,不過李曉知道此人一向崖岸自高,對任何人態度都是如此,所以也不太介意,而正好對方的邀請,也給了李曉一個監視對方的機會。

當即李曉帶上隨從與飯富虎昌一行一路上說說停停,他身邊也有幾人出身自飯富家的郎黨從騎。

這些人弓馬之嫻熟,都是令李曉汗顏不少。

這時候山間迎麵有一頭野豬,為武士們驅趕而出一頭野豬,不少武士們看見獵物,一起吆喝著上前捕殺。

不過不知是不是日本山豬跑得特別快的道理,正應了那句豬突猛進的話,這頭黝黑的山豬,雖然塊頭不大,但速度奇快,在山林間飛奔動作極其敏捷。

一旁武士們要上前射殺這頭野豬,但是由於這頭野豬速度很快,所有乘馬慢一點的就跟不上,而馳騁得快一些的,馬背顛簸卻又射不中。

而且這頭野豬還是十分狡猾,帶著幾名騎馬武士在山間兜圈子,有一名騎馬武士一個不小心之際,將馬騎到了亂石堆裏,結果折斷了馬蹄子,自己亦摔下馬背。

飯富虎昌見此情景,微微冷笑一聲,對李曉言道:“你且看著,看我如何射獵的。”

飯富虎昌說完一挽韁繩,疾奔上前。

眾武士見飯富虎昌出手,頓時都退讓到一邊,顯然對他甚有信心。

飯富虎昌的戰馬瞬間發力,短短時間內就咬住了野豬的屁股,

之間他坐在馬背上,手持弓箭,對準身前的野豬,嗦地就是一箭。

射中了。

野豬背上中箭,嗷地叫了一聲,跑得更快了。

不過飯富虎昌卻沒來得及射第二箭,原因是野豬又竄入亂石堆中了。

這時飯富虎昌拔馬而回,淡淡地對李曉言道:“李曉大人,看到了嗎?射獵的秘訣,很簡單,就在於騎馬騎得要快,射弓射得要準,二者卻一不可,正如同奪取天下之人一樣,自來大義名分和實力二者缺一不可。”

李曉聽飯富虎昌居然不甚掩飾地,將話道出,這種口氣似在挑釁,也似在警告自己,這種居高臨下的態度,實在令他不爽。

李曉臉上閃過一絲不快,回擊言道:“飯富大人的話,有道理,不過我覺得,飯富大人,盡管射技無雙,馬跑得快,箭射得準,但眼下這豬不是依舊在跑嗎?”

李曉此話一出,飯富虎昌身旁幾名郎黨皆是變色,一人直接對李曉喝道:“無禮。”

李曉的隨從見主公受辱,亦大聲言道:“無禮的,是閣下。”

飯富虎昌將手一搖,轉過身對那名手下言道:“李曉大人,是本家之家老,你不可無禮,給我退下。”

此人受飯富虎昌的嗬斥,當即向李曉道歉後退到一邊。

李曉亦向飯富虎昌言道:“在下的屬下也是失禮了。”

飯富虎昌聽李曉這麽說,看向對方,雙眼微微一眯,露出了森然之色,言道:“李曉大人,方才之話,不算無禮,但是我倒想見識一下,閣下的弓馬,是否能將這頭野豬,一擊斃命呢?”

李曉早料到飯富虎昌會這麽說,言道:“飯富大人,明知我不會弓馬,是否強人所難?”

飯富虎昌冷笑一聲,言道:“李曉大人,是否畏懼了?不會弓馬,亦敢嘲笑於我。”

李曉眼睛一眯,不置可否,轉而騎馬離去。

李曉騎馬離開後,一名隨從在一旁跟上言道,主公明明另有手段可以射殺野豬,為何剛才在飯富虎昌麵前示弱呢。

李曉將手一擺,一時的言語之爭,對他而言一點必要,也沒有,他方才就是給與飯富虎昌留下自己心浮氣躁的印象,來令他對自己的判斷有所偏差。

至於獵殺野豬的辦法,李曉確實有,隻是不方便暴露手段就是了。

這手段在關鍵時刻,說不定能救自己一命。

此刻在武田信玄所在武田八幡宮附近,一支來曆不明人馬正悄悄向那附近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