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九章 鐵炮三段射
增山城下,本願寺本陣。
天色漸漸陰沉,眼見就要有一場雨來,激戰了半日,戰場上之戰事幾起幾落,反而是陷入僵持之中。
“師兄,請安息,往生極樂。”
本願寺顯榮雙手交替剝著念珠,長長念誦了一聲佛號,方才睜開雙目。
本願寺顯榮是勝興寺前住持玄宗的弟弟,眼下玄宗一死,勝興寺暫時無首,指揮全軍,所以僧官們便暫推這位在寺中身份僅次於玄宗的本願寺顯榮來指揮僧軍。
“眼下戰況如何了?”顯榮問道。
“方才武田軍大將李曉的軍勢出現在上杉軍側翼,上杉輝虎將一部分兵力調去迎擊,所以我們正麵上杉軍的攻勢減弱不少。”
聽著上杉軍武田軍方向傳來轟鳴的鐵炮聲,顯榮點了點頭,言道:“也就是說暫時我們支持住了,是嗎?”
“是的。”
一名僧官突然建言言道:“既然眼下之危險已經解除,我們不如置之事外,抽兵撤退,坐觀上杉武田兩軍正爭。”
這名僧官此言一出,頓時有幾人附和起來。
顯榮聽了幾名僧官之話,左右來回踱步,轉頭重新看向此人,問道:“如此做好嗎?”
僧官得意洋洋地言道:“正是如此,讓上杉武田鬥個兩敗俱傷,我們好坐收漁利。”
顯榮將僧袍一揮言道:“不可,方才危難之時,若不是李曉來援,我們和加賀的同門,就被上杉軍擊敗了。此舉實在是有悖同道,你給我退下。”
“顯榮大師。”這名僧官見被斥,頓時悻悻離去。
顯榮正色言道:“想起往昔,住持師兄在時,對李曉多有刁難提防,而眼下卻是他來救援我們,若是師兄在時,想起當初,應該是悔不當初。正所謂見邪魔者,心藏邪魔,見佛陀者,心懷佛陀。師兄心中邪魔未盡,所以待人才太偏頗了。我們卻不可學他。”
顯榮此言一出,眾僧官皆是嘴巴張得半大。
這位顯榮久居寺廟,精研佛經,卻少於外人溝通,所以多少有點顯得不知人心險惡,遠不如他兄長玄宗那樣有處理外務之才。
僧官們雖心道這李曉哪是什麽好貨,當時眼下玄宗一去,必須有人來挑頭整合越中一向宗勢力,所以才不得已推顯榮上位。
這時顯榮聞聽武田軍與上杉軍激戰處傳來激響的鐵炮聲,當即下令同武田軍一道反攻上杉軍。
“射擊!”
小島彌太郎待轉過頭來時,正好看見一排武田軍的鐵炮足輕舉槍瞄準自己騎兵的場麵。
“不好,我們中埋伏了。”小島彌太郎這時才恍然悔悟。
待小島彌太郎醒悟的那一刻,那黑洞洞的鐵炮槍口皆然噴出火舌,一瞬間,小島彌太郎感覺額頭上有什麽東西呼呼地飛過,隻聽砰地一聲,他的頭兜頂部,被被鐵炮彈丸一發打穿。
小島彌太郎耳邊充斥著鐵炮鳴響時,那蹦天動地的炸響,隨即就是身後傳來了一片人喊馬嘶之聲。
小島彌太郎轉過頭去,隻見他身邊一名郎黨,直接馬失前蹄,一對前蹄都直直陷入了進去,連帶馬背上的武士人仰馬翻。整個人以頭砸地,隨著馬匹的慣性狠狠地摔了出去。
“可惡,平次郎。”
小島彌太郎大吼一聲,這名武士父親當初就是跟隨自己的,結果戰死在川中島合戰,眼下他母親又將她兒子托付給自己,現在……
“該死。”
小島彌太郎重重揮了一下拳頭。
武田軍的鐵炮陣地上火藥擊發而騰起的一陣青黑色的硝煙彌漫而過。
小幡曉憲同樣重重地揮了下拳頭,激動地大聲吼道:“打得好。”
小幡曉憲激動之色隻是一閃而過,肅然高聲喝令言道:“第一列退下,第二列舉槍。”
第一列射擊完畢的武田軍鐵炮隊,退到最後。
第二列武田軍鐵炮足輕上前,對於熟練於複雜西國方陣的武田軍鐵炮足輕,施展這簡易難度的三段射簡直不在話下。
武田軍鐵炮足輕,麵色不平不淡,仿佛對眼前越後騎兵傷亡視若不見,複又舉槍上肩。
“瞄準!”
小島彌太郎眼見武田軍第二列鐵炮隊上前,頓時吃了一驚,心想武田軍居然還將鐵炮分成三列射擊,這時為何?
不過小島彌太郎沒有多想,一撥韁繩大聲言道:“隨我來,向右衝突。”
如果猛將是以嗓門作為指標來衡量,那麽小島彌太郎的武力係數一定很高很高。
小島彌太郎這一吼,在一片繁雜的馬蹄聲中,眾人皆聞,越後騎兵隊跟隨著他開始朝外側,脫離武田軍的鐵炮射程。
“快一點,再一點。”
小島彌太郎心底吼著,在一排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之下,他感覺光陰如同細沙在走,往常策馬呼吸可至的距離,此刻卻猶如一道巨大的溝壑擋在麵前。
“想撤,遲了。”
小幡曉憲暗道一聲,將太刀一斬,喝道:“射擊!”
隨著小幡曉憲一聲喝落,武田軍鐵炮隊再度鳴響。
砰!砰!
彈丸嘩嘩地傾斜,梭梭地從空中劃過。
越後軍騎馬隊,一列一列的騎手們戰馬失陷。
小幡曉憲活生生地地看著,在他眼前的一名馬背上的越後武士,被**負傷戰馬高高拋出馬鞍,再重重摔在地上,可另一隻腳還是掛在馬鐙之中,被戰馬長長的拖拽著。
若是被彈丸打中的越後武士,他們的身體仿佛似被雷劈中一般,渾身打了個哆嗦,整個人直挺挺從戰馬上栽下。
其餘越後騎馬武士控製不住戰馬,四處亂竄。
以往以鋒麵衝陣的騎兵,此刻在側翼完全暴露下,高頭大馬之下全無遮蔽,幾乎一匹一匹全成了鐵炮的槍靶子。
看著往昔一個個生龍活虎的越後精銳旗本武士,被鐵炮撂倒槍下,小幡曉憲此刻更是情緒亢奮,他將頭兜一丟,麵部幾乎扭曲地大吼言道:“第三排,直接射擊!”
又是一節,五十支鐵炮的齊射,轟然作響。
上杉軍本陣之上。
武田軍第三輪鐵炮齊射之聲,餘音嫋嫋。
上杉軍眾將皆看著小島彌太郎的一百二十名旗本騎馬隊衝擊武田軍的一幕。
各種表情不一而同。
上杉謙信骨節揉得咯咯作響,但他的麵容之上反而更是平靜如水。
“各位,還記得白根山嗎?”
上杉謙信嘴上雖是淡然說了這一句,但聽在眾將耳裏卻是猶如一團火從胸口燃到了喉頭。
眾將皆下拜言道:“主公,請下令與李曉決戰,我等皆不會生離此地。”
“我也不想如此,”上杉謙信站起,將馬鞭一揮大聲言道:“上條,你率軍迎擊加賀本願寺僧兵。”
“喔!”
“村上,你率軍迎接越中本願寺僧兵。”
“喔!”
“安田,你率領本部給我打李曉的突出一部。”
越後另一猛將安田能元出列,大聲拜領。
眾將各自接到命令後,轟然拜下,各自率軍前去廝殺。
小島彌太郎率領殘騎退出之後,回頭而望麾下已不足五十騎。
“讓我越後之精銳武士陣亡在鐵炮之下,此完全怪我輕敵,我負了主公。”小島彌太郎怒吼了一聲。
小島彌太郎看見後續攻擊江馬軍的一百足輕已經到達,轉而對眾將言道:“各位,此戰若敗,我亦無顏麵見主公,眼下隻有戰死在此,報效主公。各位有誰敢與我返身一戰的?”
越後旗本皆無一退後。
“主公,小島彌太郎得到了支援,從重新殺向江馬軍了。”
李曉聞言轉過頭看去,隻見小島彌太郎的殘騎得到,後續支援之後,翻身繞了一個大圈避開神岡備前的鐵炮射程,直接攻向了江馬軍。
不行,江馬軍恐怕不是小島彌太郎之對手。
正待李曉要調動神岡備支援江馬軍時,這時己方的正麵又開來上杉軍的軍勢。
眼前是一個大備隊的三間槍方陣,正緩緩朝自己的蛇尾備前進。
李曉手底握緊馬鞭,自己的蛇尾訓練上雖可以蒙一蒙別人,但畢竟未接觸過大戰,尚不是久經戰陣的上杉旗本軍的對手。
“上杉軍這是要於我決戰嗎?”
李曉搖了搖頭,上杉謙信的主力應該都吃力於應付本願寺的僧兵吧,居然調這麽多來與我一戰,真是下了狠心。
正待李曉猶疑要調神岡備,也要支援江馬軍還是蛇尾備時。
小島彌太郎已經率領騎兵突入了江馬軍中。
小島彌太郎手舞一柄奇長的薙刀,在前衝突,隻見他先手揮斬,一刀劈落就連人帶甲地,挑飛了三名江馬家足輕。
亂陣之中,小島彌太郎勇不可擋,接連討取了江馬家數名名武士,江馬輝盛的首席家老神代信輕,一回合都沒有挨到直接被小島彌太郎討取。
一騎討失敗,如此之下江馬軍士氣一落千丈。
小島彌太郎身後的越後騎兵以及足輕隨之跟上突入,將江馬將武士足輕砍得人仰馬翻。
而這時,安田政元的足輕隊亦已經攻到了李曉蛇尾備麵前,雙方擺開陣勢,橫槍對殺,已經戰在了一起。
在這場長槍對長槍的拚殺戰中,雙方才戰了不久,以楔形陣列排列突前的蛇尾備,便被安田政元指揮的上杉軍打得是節節後退。
頓時之間李曉的左右兩翼,在上杉軍的攻勢之下,皆落於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