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信濃風雲 第兩百七十九章 內島家的命運
日本戰國第一個使用大筒的大名是大友宗麟。
大友宗麟最早接觸大筒,是當時豐後停泊的葡萄牙船向教堂發射禮炮,巨大的爆炸聲音傳到了府內城,大友宗麟聞之之後震驚不已。
大友宗麟用自己是天主教大名的身份,並用盡各種手段才從葡萄牙人宣教師的手中,搞到了大筒,得之欣喜之下,將大筒名為‘國崩’。
國崩的意思,不過是大友宗麟誇大大筒的威力,將之形容,一炮下去一城一國亦為之崩裂的意思,但是在信長之野望中,國崩卻成為大友家大筒隊的特色科技。
在一五八六年的臼杵城籠城戰,昔日九州霸主大友家已日薄西山,麵對城下團團包圍的島津軍,大友宗麟名部下使用國崩,對城下的島津軍進行炮擊。
在國崩的威力下島津軍亂作一團,被乘勢從城下殺出的大友軍殺敗。
而晚年昏庸不堪的大友宗麟亦因此力挽狂瀾的表現,找回了一絲當年梟雄的本色,讓大友家逃過了覆滅之難,支撐到豐臣秀吉的二十萬九州討伐軍到來。
聞之大友家得以保住,大友宗麟這才安心咽下最後一口氣。
當時葡萄牙人獻給大友家的國崩,正是大名鼎鼎的佛朗機炮,這是一種後裝填的加農炮,相對比之下,比李曉的臼炮先進了許多。
魯伊科斯塔這半路出家的鑄炮師給李曉鑄的臼炮,論威力勉強夠得上三磅炮的水平,而且隻能打固定目標,用以攻城。
但盡管如此,七門臼炮齊射的威力,著實讓所有人震驚了一把。
在臼炮轟響的一刻,武田軍陣中栓好的戰馬,在炮響的一刻,要麽嘶鳴狂跳,費力想要爭奪韁繩,要麽就是四腿發軟,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屎尿皆出。
李曉盡管站在三四十米遠的地方,亦感到此臼炮的威力。
盡管他此刻早有預備地張大了嘴巴,但感覺到一陣耳鳴不止,而其他家臣們皆是第一次目睹此景,不少平日自詡勇猛的武士,此刻皆是麵色蒼白。
李曉的麵前,一門門臼炮炮口閃爍了一團耀眼之極的火光,隨即實心彈丸越過了城頭,在空中劃出一道高高的軌跡,到達最高點之後,隨即炮彈開始下墜,直接砸去。
而炮彈疾掠之間,更是發出尖鳴而刺耳的呼嘯聲,聲勢極大。
第一發炮彈打得略微有些遠了,直接翻過城頭的曲輪,砸入了後方,發出一聲沉悶得令人吐血的落地巨響。
城頭上的內島家武士足輕,見到這一幕,紛紛抱頭鼠竄,並發出一陣驚懼的呼喊。
而伴隨前列的七門臼炮咚咚作響,一顆一顆的炮彈被射向空中。
第二發炮彈命中外丸上的曲輪,隻聽砰地一聲巨響,隨即城頭上木屑石灰橫飛,滾滾的煙塵遮蔽了著彈點。
就在煙塵未散盡時,第三發炮彈劃出一道軌跡,伴隨著刺耳的呼嘯聲,硬生生地砸在石垣之上。
石製的實心炮彈直接將石垣砸出一個大坑,並且石彈當即崩裂,四下射出可怖的碎石片,彈坑附近的內島家足輕發出淒厲的慘叫聲,顯然為這石片砸傷。
隨即第四發,第五發,第六發,炮彈接連命中了外丸之中,城中的內島家足輕們亂作一團,四下驚恐地奔逃,仿佛陷入了人間地獄的一般。
但是內島軍的厄運並沒有結束,第七發炮彈命中了外丸的箭櫓一腳。
中彈的那一刻,木質搭蓋的箭櫓,發出可怕的哢哢聲,這是木頭崩裂的聲音,隨即高架的箭櫓,猶如醉酒的人一般,不斷的左右搖晃。
麵對搖搖欲墜的箭櫓,曲輪下的內島家足輕發了一聲喊,遠遠逃離。
箭櫓終於壽終正寢,一聲清脆至極哢嚓聲,支撐的橫柱崩斷。
於是箭櫓整個從中央折斷
轟
箭櫓愣生生地向外傾斜,直接壓倒砸在曲輪之上。
曲輪當即被壓斷,半個箭櫓一節躺在曲輪內,一節橫在曲輪之外。
而從倒塌的箭櫓最上方,三個人一前一後接連從窗口上掉出,他們發出恐怖的驚叫聲,然後墜落入歸雲山下的懸崖之中。
在一塊倒塌了一半的曲輪側麵,川尻氏信渾身發抖地,畏縮在牆根下麵,一貫被他愛惜的名刀,此刻被他遠遠丟在一旁。
作為內島家的家老川尻氏信現在全無武士風範,他的麵孔上鋪滿了塵土,雙手抱著頭部,半蹲地坐在那。
他的目光沒有焦距,盡管在的他麵前,陳橫著一具屍體。
屍體是一名被飛射的碎石砸中頭部的足輕,對方的腦袋上正泊泊流著黃白色的漿液。
不過川尻氏信一點也未覺得惡心,他覺得能從方才的炮擊中,保住性命已經比這個倒斃的足輕,不知幸運多少倍。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寧可被一名武士光明正大地討取首級,也不能被這石頭砸死”
川尻氏信霍然立起身來,看向曲輪下方,武田軍那幾門還在冒著青煙的炮口。
川尻氏信目光四下遊走,外丸之中正是一片慌亂的景象。
隨即川尻氏信拉過一名足輕,大聲吼道:“主公現在在哪裏?”
這名足輕亦是蒙了頭,半響才反應過來,哆嗦地向石垣邊一指。
川尻氏信丟下這名足輕奔了過去。
隻見在石垣的彈坑邊緣,內島家家主內島氏理正蹲坐在那。
他身旁正凹陷著一個的彈坑,彈坑一旁還有他那麵掛出的‘你要攻,那便攻’的旗幟,眼下白底的旗幟上正踩著許許多多的腳印。
淩亂不堪
七門臼炮第一輪施射完畢。
隨著魯伊科斯塔的一聲喝令,馬上就有足輕拿著一個大杆子,朝著仍在冒著黑煙中炮口裏清膛。
魯伊科斯塔繼續大聲言道:“裝彈。”
隨著魯伊科斯塔的號令,足輕們將酌量的火藥彈丸再次往炮口塞進去。
眼見填裝完畢,魯伊科斯塔再次舉起了太刀,對著四麵大聲喊著。
“準備”
就在魯伊科斯塔話音落下時,這時一名插著小旗的使番,從本陣方向跑到炮兵陣地上,對著魯伊科斯塔言道。
“大人,主公命令你停止炮擊?”
“為什麽?老子打得正爽呢”魯伊科斯塔不快地地問道。
使番麵色平靜地回答:“內島家投降了”
就在第一輪炮擊結束之後,歸雲城城門大開,一列一列垂頭喪氣的內島家武士從大門中行出。
一走出大門,內島家武士和足輕都將長槍,太刀往旁邊一丟。
卸下武裝之後,整個人就跪伏在門前。
李曉此刻已騎在了他黑鍛的馬上,大手一揮對部下言道:“準備入城”
此刻無論家臣上下對李曉皆是一臉敬佩之色。
在這場不到十五分鍾的籠城戰中,號稱不落之城的歸雲城陷落。
內島氏理以下內島家武士足輕三百餘人盡數投降,武田軍無一傷亡。
是夜。
身著白衣的內島氏理走到李曉的中軍帳中,他不清楚等待他的,是如何之命運。
而他此刻更搞不懂的是,為何內島家四代百年來經營的歸雲城,居然連這麽一會都撐不到,就給攻陷了。
但眼下內島氏理明白自己的命運,已經不由自己把握了,而取決眼前這個身材高大的武田家大將。
李曉打量了一番,跪伏在地下的內島氏理,言道:“內島大人。”
“不敢如此稱呼,在下敗軍之將,已是但馬守大人的階下囚,一切聽憑大人處置。”
李曉微微一笑,他見內島氏理如此說話,顯然已經很好明確了自己的處境,這很好,下麵接下來的處置就簡單多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廢話了,宣布對你們內島家的處置了。”
“請等一等。”內島氏理還是不甘心地說了一句。
“哦?你還有什麽要求嗎?”。
內島氏理猶豫了一番言道:“懇請但馬守大人,可以保全我內島家的家名。”
李曉聽聞此,微微一笑,雙眼一眯言道:“實話說,這恐怕很難。”
“懇請但馬守大人,我自知這次犯下大錯,但這次見識到武田家之軍力,在下等亦不會再對武田家起背叛之心,以後定然會順從。”
李曉哼了一聲言道:“內島大人,還是不明白現在之情況,大名之間,對於悖逆者之處置,是絕無姑息的。”
內島氏理伏下頭,幾乎是用哀求的語調言道:“但馬守大人,可否念在我主動開城,投降一事上,對我內島家從寬處置。”
“當初投降之時,我隻答允饒過不進行多餘之殺戮,似乎沒有允諾閣下其他的。”
內島氏理將牙齒一咬,大聲言道:“但馬守大人,如果可以放我們內島家一馬,我可以獻上八千貫,給閣下作為軍資金。”
聽了內島氏理的話,李曉浮出一絲笑意,與此人扯嘴皮這麽久,不正是為了此目的嗎?
曆史上在歸雲城因地震崩滅之後,飛驒當地一直流傳著關於內島家埋藏金的傳說。
原因是內島家開采歸雲金山百年,積累肯定十分豐厚,但是隨著地震一下舉族湮滅,所流傳下來的埋藏金自然為人所窺視。
這個傳說一直流傳到江戶時,無數人深入歸雲山中,探尋歸雲城的遺跡,想從中挖掘出內島家當年的埋藏金來,於是留下了很多傳說。
但不論如何說,內島家開采歸雲金山百年來,家資豐厚這是肯定的。
所以李曉這次攻打歸雲城,除了意圖歸雲金山之外,更多的則是要圖謀內島家這四代積累下的金銀。
今日入城之後,李曉即派部下,滿城中尋找內島家的金庫所在,但是搜索了一日,除了幾百石軍糧之外,一無所獲,顯然這筆黃金早已被內島氏理轉移。
當下李曉隻能放棄,改用此方法從內島氏理身上將這筆錢挖出來。
李曉聽聞內島氏理竟肯一口氣獻出八千貫來保全內島家的家名,不由心底大喜。
這筆錢足夠裝備整個旗本備,具足,長槍皆可配備,實現裝備上的一個飛躍。
不過據李曉估計,內島家的家藏肯定不僅僅如此,八千貫隻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李曉一聽內島氏理願意出八千貫錢,當下點了點頭言道:“好吧,如此我就承諾閣下保全下內島家之家名。”
果然內島氏理一聽李曉如此說,馬上大喜過望,言道:“多謝但馬守大人。”
李曉麵上嗬嗬一笑,他就故意給內島氏理這樣的判斷,讓他以為能用錢解決之問題,都不是問題,如此就方便了。
隨即李曉言道:“雖然保全內島家之家名,但是懲罰卻不可避免的。此次內島家戰敗,必須有人要站出來承擔責任。所以很遺憾,內島大人,盡管內島家的家名保住了,可是閣下卻不能不切腹,以承擔這次戰敗的後果了。你放心,你死後,我會讓你的長子,繼續繼承內島家的家業的。”
內島氏理聽李曉還殺自己,當即言道:“李曉大人,明國人有句話是死有請於鴻毛,亦有重於泰山,在下此次戰敗,本應該背負起罪責切腹以謝罪,但是我長子還小,尚不能執掌內島家家督之位。所以請但馬守大人,允許在下再苟活幾年,待長子有成之後,那時再死亦是不遲。”
李曉聞言,心底暗道這內島氏理,真是口舌之功無敵,明明是自己怕死,卻編出這一套堂而皇之的理由來,果真是高手。
李曉當即做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言道:“這不行,此次內島家叛亂,禦館大人十分震怒,必須有人站出來承擔主公的怒火,所以在下盡管很想幫忙,卻是有心無力啊。”
內島氏理猶豫了一下,言道:“李曉大人,我願意再出五千貫,請大人幫我疏通此事。”
很好,很上道。
李曉暗暗點頭,這一共是一萬三千貫。
接著內島氏理又在李曉的不斷敲骨吸髓之下,一共吐出了足足兩萬貫,這絕對是一筆憑空的大財
最後看著內島氏理欲哭無淚的樣子,李曉這才意猶未盡的罷手。
李曉看著內島氏理,心底卻繼續盤算,盡管答應了保全內島家的家名,他就不準備反悔了。
但對於內島家卻必須將之徹底掌握,駕馭在手中才行,以後絕不能讓其有再反複的機會。
並且歸雲金山也必須牢牢掌握在自己中。
李曉暗暗盤算著他的最後處置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