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心魔貼,亂心喪葬章。

這兩門武功,便已經讓人談之色變。

而此人除了這兩門武功之外,隻怕還另有絕學。

不僅如此,多年之前他被打下了斷心岩。

這些年來,潛修不出,誰知道有沒有又練成什麽絕世神功?

江然倒是不擔心他內功深厚,就擔心他武學詭譎……

造化正心經有正心之能,不為萬邪所侵。

當是這釋平章的克星。

不過,這也隻是從尋常道理考慮。

未曾見到真人,不曾真個交手,誰又能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拿下此人?

當然,這麽想並不代表江然打算放棄。

但至少得從心態上稍微重視一下這位心魔。

其後若是有機會遇到的話,能夠拿下自然是要拿下的好。

而在這之後,黃軒又告訴江然和葉驚霜他們。

因為這釋平章的關係,五大劍派傾巢而出,散於金蟬王朝各處尋找蹤跡。

紅楓山莊的事情不小,除了流雲劍派之外,餘下四派可能都會有人到來。

葉驚霜聽的一愣。

她本以為來到附近的隻有流雲劍派和雲山劍派。

倒是沒想到,五大劍派齊聚。

“這倒也好……”

江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道:

“一把碎金刀,引出來了一群跳梁小醜……”

他話剛說到這裏,就聽得砰砰砰,接連幾聲響。

幾個鼻青臉腫的江湖人,被流雲劍派幾個年輕弟子扔到了地上,跌的滿身泥濘,惶恐四顧。

就聽一人說道:

“江大哥,這幾個人在一旁鬼鬼祟祟偷偷窺探。

“也不知道是什麽路數?”

黃軒就有點傷心。

這會自己的師弟師妹們,都已經無視自己這個師兄了嗎?

他們的眼睛裏,難道隻有江然了?

江然笑了笑:

“他們幾個自我們今日離開客棧之後,一直跟在後麵。

“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幾個人便已經聽的麵紅耳赤。

他們確實是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認為江然等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悄然跟隨。

結果江然早就知道……這不是耍猴呢嗎?

廝混江湖到了這份上,丟人實在是丟到了家。

便聽一人怒道:

“你……落入你們的手裏,要殺就殺,要剮就剮,你休要出言諷刺!”

此言一出,其他幾個人紛紛對他怒目而視。

這才哪跟哪啊?

無非就是跟在江然身後,想要分一杯羹而已。

怎麽人家就得要殺要剮了?

要是江然本來沒這意思,經他這一提醒,隨手一揮,再來一句‘都殺了’,那他們冤不冤啊?

江然也是有些意外的看了這人一眼:

“倒也不至於要殺要剮……畢竟你們罪不至死嘛。

“這樣吧,我給你們一個好東西。”

他說著,從懷裏掏了掏。

眾人就聽叮叮亂響,他懷裏似乎好多小藥瓶。

黃軒看了兩眼,忽然眼睛一亮,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江然則嘴裏嘟囔:

“這個是‘四季丹’這個是‘省力氣’,哦,在這!”

他好似機器貓一樣的拿出了一個小瓶子,隨手的打開,看他們人數倒出了幾粒丹藥。

“一人一顆,不要貪多。”

江然說道:“吃多了,可就難受了啊。”

厲天心一見這個,頓時有點想笑。

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如今好像還在生氣,便努力的讓嘴角變得冷厲。

倒是流雲劍派這邊有個年輕的弟子好奇,忍不住問道:

“江大哥,這個是什麽?”

“毒藥。”

江然直言不諱:

“這個叫‘向陽丹’。

“就跟向日葵一樣,喜歡太陽。

“吃下去之後,需得一直朝著太陽的方向跑,一邊跑一邊運轉周身內力,借由陽光和內力兩者逼迫,可以散出毒性。

“如果背對太陽的話,就會毒發身亡。”

他看了看頭頂的日頭,這會遠沒到中午,日頭還在東邊。

就對那幾個人說道:

“抓緊時間,一人一粒。”

幾個人猶猶豫豫,不願意吃。

然而卻也由不得他們,流雲劍派一群年輕人聽了江然的話,都對這東西十足的好奇,當即來了幾個人一人一個直接掰開了這些人的嘴。

江然挨個給他們塞了進去,再用內力一催,這丹藥就不由自主的咽進了肚子裏。

厲天心此時眼睛一亮:

“江然……你給我一個!”

張知畫趕緊捂住了嘴:

“不要給他!!”

江然沒搭理這兩個,對這幾個江湖人說道:

“朝著太陽奔跑吧,不然的話可就來不及了。”

幾個人也不知道江然這話到底是真是假,然而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對視一眼之後,翻身而起,施展輕功,默運內力,朝著太陽的方向就一路狂奔,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江然看的直樂。

厲天心則納悶的掃了他一眼:

“有這麽好笑嗎?”

“恩,好笑。”

江然點了點頭:“因為我騙他們的。”

這世上哪有什麽向陽丹?

無非是不想讓他們跟著自己,捏造出來的謊言罷了。

流雲劍派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來都覺得這向陽丹神異,如今再聽江然這麽說,頓時都有點哭笑不得。

黃軒則是對江然抱了抱拳:

“江兄果然了得,這幫人殺之無益,若是放任不管,也是個麻煩。

“略施小計,將其騙走,再好也沒有了。”

“哼,騙子。”

厲天心冷冷一笑,多少有些失望。

張知畫則是大大的鬆了口氣。

剛才厲天心想要跟江然討要‘向陽丹’,絕對是打算給自己吃的!

“好了。”

江然拍了拍手:

“咱們該去紅楓山莊了。

“總不能讓人等太久……”

說話之間他率先站了起來,對葉驚霜伸出手。

葉驚霜拉著他的手,順勢起來:

“沒錯,我這東道主總得見見這些客人。”

“葉師妹無需擔憂,有天大的事情,都有宗門給你頂著。”

黃軒拍了拍手:

“準備出發。”

眾人再不多言,大概其的收拾了一下之後,奔赴紅楓山。

這一下人數更多。

流雲劍派的人也都沒有騎馬,他們來去趕路都是施展輕功。

江然等人見此,索性也舍了馬。

跟他們一道用雙腿趕路。

好在此地距離紅楓山莊已經不遠,本就是在紅楓山腳下。

葉驚霜輕車熟路的於前麵領路,沒多久的功夫,已經可以從樹梢縫隙隱隱窺探到紅楓山莊一角。

到了此時,葉驚霜的呼吸未免有些急促。

江然察覺到她的心緒,便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

而就在此時,林間忽然傳來了呼嘯之聲,兩枚暗器破空而至,直接打在了眾人跟前的山道之上。

緊跟著便有幾個人飛身而出,攔住了道路。

“諸位,此路不通!”

一人冷聲開口:“還是快快下山回家去吧。”

“千流山莊於此辦事,閑雜人等還不快滾?”

另外一人口氣則強硬了許多。

葉驚霜差點氣笑了,正要越眾而出,問問為什麽自己回家還得被不相幹的人攔住。

就聽到一陣笑聲從另外一側傳來。

“千流山莊?那算什麽東西?”

那千流山莊之人勃然大怒:

“放肆!

“什麽人這般大放闕詞?”

一句話說完,就聽嗡的一聲。

一抹流光忽然自林中飛來,冷厲光華,似乎想要將這白日貫穿。

那千流山莊之人尚未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一抹血光便自他的臉頰緩緩流淌。

這一刹那,心頭駭然幾乎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生死一念,又有幾個人能夠平靜以待?

同一時間,一陣陣破風之聲響起。

待等那千流山莊之人抬頭,脖子上已經橫了三四把長劍。

周圍更是被一群人團團圍繞。

整個人徹底僵住了,一時之間手足發抖,臉色發白,凝望這幫人,發現他們身上穿著的衣服全都是一模一樣。

皆是一身青衣,袖口之上則繡著一顆蒼勁古鬆!

“青鬆劍派!?”

那人倒也有些見識,隻是看著他們的衣服,便已經辨認出了這幫人的來路。

隻是這話出口之後,倒是把黃軒氣的不輕。

他看出了青鬆劍派,卻沒有看出他們流雲劍派?

這是看不起誰?

這千流山莊,果然離譜!

就在此時,就聽一人冷聲說道:

“這紅楓山,以及這紅楓山莊,不應該姓葉嗎?

“什麽時候輪到你們千流山莊在這裏張牙舞爪?”

說話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

他麵白無須,頭頂羽冠,一身青色長袍打理的一絲不苟,就連一丁點的褶皺都沒有。

黃軒眼見此人,眉頭微蹙,輕輕抱拳:

“見過古師叔。”

“恩?”

這古師叔看了他一眼:

“黃軒?

“是了,紅楓葉家的大小姐,葉氏雙姝葉驚霜是你流雲劍派的弟子,你們來這裏,倒也合情合理。”

千流山莊那人一聽‘流雲劍派’四個字,更是眼前一黑。

此時定睛去看,哪裏還有認不出來的道理?

這是見了鬼了嗎?

先是青鬆劍派,又流雲劍派。

其後該不會連五大劍派之中的其他幾派全都來了吧?

難道五派劍會這一次放在紅楓山莊舉行?

不過這當口,他卻不是琢磨這個的時候。

如今他受製於人,需得趕緊想辦法自救,當即連忙說道:

“諸位高人誤會了。

“咱們於此,絕非是張牙舞爪。

“我千流山莊,素來以紅楓山莊馬首是瞻。

“卻沒想到,前不久紅楓山莊忽然遭難,百年葉家滿門被殺……咱們莊主聞之痛心疾首,恨不能以身代之。

“隻是想到葉家大仇沒報,終究是得留下有用之身。

“這才著人前往葉家,收拾整理,將葉莊主的屍身好好安葬。

“如今在這裏攔路,也是不想讓過路之人,盲目衝撞,驚擾了葉莊主的安寧。

“還請諸位明鑒!”

這話說完,葉驚霜終於忍不住開口:

“我爹娘的屍身何在?”

“爹娘?”

那人聽到這話,先是一愣,緊跟著就是臉色有些發白:

“你……你是……”

他看向葉驚霜,半晌之後,瞳孔猛然收縮:

“葉大小姐?你沒死!?”

“我問你,我爹娘屍身何在?”

葉驚霜臉色陰沉。

那人連忙說道:

“就在後山,已經安葬好了,此言絕無欺瞞!”

葉驚霜聽他這麽說,方才稍微鬆了口氣。

自那一夜開始,她一路奔波,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辦法回來安置父母屍身。

如今千流山莊連同一群烏合之眾,占據了紅楓山莊,她唯一擔心的便是他們會毀及父母的屍身。

這會聽此人說的言之鑿鑿,不像是信口開河,這才算是稍微放心。

那古師叔此時看了葉驚霜一眼,點了點頭:

“原來你就是葉驚霜。

“咱們也是聽說了葉家的事情,同為江湖俠義道,百年葉家可為表率。

“此番遭難,卻是不能視而不見。

“這才前來一探……還好你尚且平安。”

“多謝古師叔。”

葉驚霜連忙跟這位古師叔見禮。

江然也瞥了這人一眼。

發現這人就好似一顆古鬆,時時刻刻繃著自己,站的筆直,不管是說話做事,都沒有半點動搖,倒是有點意思。

“無妨。”

古師叔輕聲說道:

“畢竟也未曾幫上你什麽忙。

“不過,咱們五大劍派雖然不算是同氣連枝,但這些年來,交情也深。

“若是真的有什麽用得到的地方,青鬆劍派絕不推辭。”

葉驚霜點了點頭:

“門外說話不是待客之道,諸位隨我來。”

“好。”

古師叔答應了一聲,那幾個青鬆劍派的弟子,就押著那千流山莊之人,以及旁邊另外一個攔路虎,朝著紅楓山莊走去。

到得門前,外麵的情況已經引起了莊內察覺。

就聽哢嚓一聲,大門打開。

一群人魚貫而出。

當先站著的是一個錦衣公子,麵如冠玉,劍眉星目,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他手裏拿著一把折扇,輕笑打開,正要開口說話,卻一眼就看到了葉驚霜,心頭一顫,又將目光在餘下眾人身上一掃。

當即堆起笑臉,笑容之中還帶著三分傷感:

“齊開見過大小姐。

“大小姐沒事,實在是太好了!

“這幾日我食不下咽,寢不安枕……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如今得見大小姐安康如故,總算是放下心來。”

江然聽他說話,差點沒笑出來。

他就說千流山莊這幫人,怎麽全都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遇到比他們弱的,更是肆無忌憚,胡作非為。

搞了半天,這是上行下效啊。

少莊主齊開都這般模樣,其他手下又豈能免俗?

葉驚霜看著他,一時之間也是無言。

輕輕搖頭:

“有勞少莊主掛心了,如今我既然已經回來了,少莊主可以帶著他們走了。”

齊開連連點頭: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說話之間,輕輕揮手:

“我們走。”

然而這三個字落下,身後卻傳來了不同的聲音:

“且慢!”

眾人循聲看去,就見一個男子分開眾人走出,目光落在葉驚霜的身上,輕輕搖頭:

“少莊主三思……”

“恩?”

齊開看了這人一眼,微微抱拳:

“原來是‘乾坤一定’羅鎮邪羅大俠。

“羅大俠有事教我?”

江然沒聽說過這什麽乾坤一定的名頭,便看了一眼身邊的厲天心。

厲天心哼哼了一聲,假裝沒看見。

江然恨不能大巴掌抽他。

一個大男人,小肚雞腸的,這半天了還沒消氣?

到底還是洛青衣靠譜,低聲給江然解惑:

“乾坤一定素有俠名,名氣不小……”

但更多的也就沒了。

這樣的人,更不會有懸賞在身上。

江然輕輕點頭,就聽那羅鎮邪開聲說道:

“不敢……隻是,齊莊主,在下敢問一句,你上一次見到葉大小姐是什麽時候?”

“這,大概是在五年前。”

齊開這話不是假的。

葉驚霜多數時間在流雲劍派學藝,跟隨師父修行武功。

少有歸家之時……而且,就算是回來,也隻是在莊子裏居住。

閑著沒事,誰老去千流山莊?

五年前還是千流山莊的人來拜訪葉空穀,恰好葉驚霜在家,這才見上了一麵。

羅鎮邪聞言連連點頭:

“這就是了……按年紀來算,五年前葉大小姐年方十四。

“女大十八變,這足足五年之間,少莊主是如何一眼認出眼前之人便是葉大小姐?

“紅楓山莊覆滅的離奇,至今為止尚未查出真相若何。

“現如今眼前這位姑娘身份存疑,咱們豈能輕易舍了這紅楓山莊?聽從她的言語,轉身離去?

“這豈非荒謬至極?”

“這……”

齊開一愣,連連搖頭:

“葉大小姐豈能有假?

“這世上又有什麽人敢於冒充?

“羅大俠,您多慮了。”

“少莊主此言差矣。”

羅鎮邪沉聲說道:

“現如今碎金刀一事已經鬧的沸沸揚揚,這夥人來路不明,難以辨認身份,就這麽請入莊內,實在不妥。

“萬一他們便是為了這碎金刀,專門於此招搖撞騙呢?

“若當真如此,咱們豈非愧對葉莊主在天之靈?”

“言之有理。”

“說的沒錯啊。”

“女大十八變,葉大小姐現如今長什麽模樣,咱們誰都不知道啊。”

齊開身後這群人頓時議論紛紛。

而齊開的嘴角,則輕輕勾起,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隻是這笑容太過明顯,被江然看了個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