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的自然是洛青衣。
江然帶他過來,可不是看熱鬧的。
既然動了手,這會自然也不甘落後。
先前那人想要攔截葉驚霜,聽得風聲不善,猛然回頭,洛青衣這一拳已經到來。
當即想都不想,同樣打出一拳。
兩個拳頭驟然一碰,就聽轟的一聲悶響。
兩個人腳下頓時一震,刹那間煙塵飛舞,竟然是個平分秋色之局。
對麵那人一愣,當即怒喝一聲,揮拳再打。
洛青衣朗笑一聲,雙拳連動。
一刹那就聽得砰砰砰砰,一拳接著一拳的相撞,打的周遭風聲四起,飛沙走石。
葉驚霜瞥了他們一眼,不再理會,手中長劍一轉,一式撥雲見日便已經出手。
千流山莊四大高手,餘下的這兩個眼見如此顧不上繼續對付江然,隻能應付葉驚霜的劍招。
本想著拿下了葉驚霜之後,再來執行莊主命令。
卻不想,這一交手便感覺自身好似陷入泥潭之中。
雲霧繚繞之間,葉驚霜的長劍自八方而來,霎時間左支右絀,且不說能不能解決葉驚霜……如今這情況,能夠在葉驚霜這三尺青鋒之下保住性命,就已經是難能可貴。
與此同時千流山莊跟前,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是血流成河。
丁鋒和時邈仍舊在互拚內力。
散溢的劍氣,掃的千流山莊弟子根本不敢上前。
先前處於範圍之內的那些人,如今盡數躺在血泊之中。
齊成心中罵了丁鋒一萬遍,然而看著自這劍氣縫隙之中,踏步而來的江然,卻是半點不敢大意。
就見江然抱拳一笑:
“先前聽霜兒說過,齊莊主家傳的千流萬鋒指,乃是一門罕見的絕學。
“齊莊主更是不到三十歲,便將這千流萬鋒指練至大成。
“今日鬥膽,請齊莊主賜教一二。”
而就在江然抱拳的一刹那,齊成指風一點。
刹那間,漫天皆為指印。
江然身形一晃,讓開了這一指籠罩範圍。
齊成對此毫不意外,隻是腳下步法隨風,指尖連點,半點不給江然喘息之機。
一時間,指風彌漫,風雨不透。
卻見江然腳下踩踏天乾九步,隨意閃躲,任憑這千流萬鋒指如何厲害,也傷不得他分毫。
齊成見出手無功,也不氣餒。
至少現如今他是出手的一方,正所謂久守必失。
江然縱然是有天大的本領,可以逃到天邊去,也終究會有被自己打中的那一刻。
然而就在這念頭泛起的時候,他忽然隻覺得眼前一花,江然竟然就這般硬生生自他麵前消失不見。
一時之間連忙環顧左右:
“去了何處?”
就聽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怪不得叫千流萬鋒,這一施展起來,確實好似萬千洪流,鋒芒迫人。
“晚輩鬥膽猜測,千流萬鋒指這個名字,其實是拿來掩人耳目。
“修行這武功,隻怕首先學的是劍。
“看似是指風,實則是劍氣……
“施展的指法,其實是劍法。
“再被你這千流萬鋒的手法一轉,變成了現如今的千流萬鋒指了。”
“你!”
齊成連忙回頭,然而身後空空如也。
江然的聲音又一次從他的身後傳來:
“隻可惜,少莊主卻沒有好好學這門武功,亦或者,他是學了,但是沒機會施展就死了?”
“死了?”
齊成一呆,下一刻,脖頸一緊,一股內力倏然自大椎穴探入周身經脈之中。
整個身子又酥又麻,竟然是半點動彈不得。
那隻手緩緩運力,將其舉了起來:
“齊莊主這就過分了,在下明明正在跟莊主交手,莊主為何要分心他顧?”
齊成卻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
“開兒,我的開兒……死了?”
江然點了點頭:
“死了,死的很痛……快吧?齊莊主很傷心?”
“死的是我的兒子,我,我當然傷心!!”
齊成怒喝:
“是誰,是誰殺了我的兒子?”
“是我。”
江然笑了笑。
“你!!”
齊成怒喝,周身內力滾動,想要震開江然的手。
然而江然這一身蠻龍勁,配合一身內力,豈是他能掙脫?
就見他四肢亂舞,虛空亂刨,折騰了好一陣功夫,卻無法撼動江然分毫。
就聽江然一歎:
“罷了罷了,齊莊主愛子心切,著實是讓人動容。
“江某素來有成人之美,既然……齊莊主這般思念自己的兒子,江某送你去見他就是。”
齊成臉色一變,尚未等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整個人被江然掄了起來。
一甩手,就給扔了出去。
而他扔的方向,卻不是千流山莊的大門。
雖然江然很想讓齊成跟齊開一樣,在紅楓山莊和千流山莊的影背牆上,留下一對‘佳畫’。
可是看著時邈和那丁鋒糾纏不斷,還是將其扔向了丁鋒。
丁鋒雖然背對江然和齊成,卻也知道事情不妙。
偏生這會,他半點不能動彈。
隻能硬挺挺的站在原地,生受了齊成一撞。
這一撞可非同小可。
丁鋒隻覺得自己好似是被山給砸了。
強大的力道,直接將其自與時邈的交鋒之中震飛。
身形呼嘯,一口氣衝出去十幾丈,這才狠狠跌在地上。
不等爬起來,便是一口鮮血噴出。
隻覺得自己這一身骨頭,已經斷了一半。
再回頭看,就見時邈一劍直接將齊成釘在了地上。
卻是因為,方才撞飛了丁鋒,時邈這自天而降的一劍,再無阻攔,本是應該戳在地上的,偏偏齊成補位。
就順勢刺下……劍鋒穿透齊成的胸膛,戳在了地麵。
齊成哇的噴出了一口鮮血,滿臉都是不甘心。
時邈則皺了皺眉頭,飛身而起,長劍也隨之打齊成胸口拔出。
齊成哇的一聲,又噴了一口鮮血,整個人已經是有進氣沒出氣了。
兩眼渙散,眼瞅著不活。
同一時間,葉驚霜一抖劍鋒,甩了甩上麵的鮮血,這千流山莊四大高手中的兩位,已經死在了她的劍下。
回頭看去,耳邊廂仍舊是轟隆轟隆不停。
是洛青衣還在和那人對拳。
兩個人打起來都是沒完沒了。
隻不過看上去,洛青衣半分損傷,神完氣足,一拳比一拳淩厲沉重。
對麵那位則是周身顫抖,每一拳落下,都不免噴出一口鮮血。
葉驚霜看的臉色古怪,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時候,就聽江然說道:
“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幹脆殺了吧。”
“?”
葉驚霜在腦子裏稍微轉了幾圈,這才噗的一聲沒忍住樂出聲來。
白了江然一眼:
“江大哥……你太壞了。”
江然滿臉無辜:
“這話從何說起?看他這般淒慘模樣,我實在是心頭不落忍啊。”
洛青衣得了江然這話,便點了點頭,猛然深吸了口氣,就聽嗡的一聲,這一拳收緊,胳膊回拉到了極致,周遭空氣都在擁入他這一掌之間。
對麵那人隻覺得身不由己,朝著洛青衣靠攏。
就聽轟然一聲破風之聲,這一拳砸下,對麵那人也是下意識跟著出拳。
卻不想,雙拳一觸,頓時鮮血淋漓。
洛青衣一拳先是將他的拳頭打碎,手指崩飛,緊跟著**,噗的一聲,整個拳頭穿透胸膛。
於其背後的衣服上,呈現出了一個清晰可見的拳頭印記。
洛青衣這才一甩手,將其屍體甩開。
看了看手上的鮮血,多少有些不太滿意。
看著這一幕,齊成的眸子裏最後的一點光芒也暗淡了下來。
與此同時,千流山莊的弟子們也全都走出大門,遠遠觀望著,不敢輕易上前。
江然掃了他們一眼,微微揮手:
“除了家丁,下人之外,其他人全都殺了吧。”
話音剛落,時邈周身劍氣已然勃發。
隻需心念一動,便要奮起殺人。
洛青衣也待時而動。
而葉驚霜雖然感覺這般殺戮有些殘酷……卻也明白江然的苦心。
既然結仇,自當是斬盡殺絕。
這也是他們今日來此的目的。
當即輕輕吐出一口氣,正要出手,就聽一個聲音從千流山莊之內傳出:
“住手!!”
千流山莊的弟子本是引頸就戮。
聽得這動靜,都是一愣。
回頭去看,就見一個跟齊成有著三分相似的男子,緩緩自門內走出。
他眸光先是在躺在地上,嘴角流血,正處於彌留之際的齊成身上看了一眼,其後方才看向了江然。
雙手抱拳:
“在下齊功,見過江少俠。”
江然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總算是出來了?”
“……果然瞞不過江少俠法眼。”
齊功微微一笑,隻是這笑容之中略略泛苦。
“他是千流山莊那個二房之子?”
葉驚霜看了江然一眼:
“江大哥你早就察覺此人?”
“二房之子。”
江然笑了笑:
“他這個二房之子,可比他這個大哥隱藏更深。”
今天剛來這千流山莊,江然便已經發現,有高手暗中窺探。
本來以為是這千流山莊還有什麽隱藏高手。
但是當齊成帶著丁鋒以及四大高手出手之後,就知道千流山莊再無隱藏。
當時窺探的那個高手,必然不在齊成計算之內。
既不在齊成預料之中,又在千流山莊之內……要麽是隱藏在這千流山莊之中,隱居避世的高人。
要麽,本身就是千流山莊的人。
雖然他當時也沒有想到這個人會是齊功,可當他自報家門的時候,江然也就沒什麽不明白的了。
身為二房之子,便是庶出。
有嫡出長子在前,他倘若展現出自己的武功心計,恐怕活不到現如今。
正是因此方才藏拙,做出流連花叢的浪**子弟模樣,不僅僅可以讓自己活的瀟灑,更可以讓齊成時不時的拿他出來標榜自己。
一個人能夠這般隱藏數十年。
又豈能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江然看了齊功一眼:
“怎麽,你這會出來,是打算做什麽?”
“給葉大小姐賠罪,並且交出千流山莊自紅楓山莊取走的一切。
“最後……我千流山莊從此唯葉大小姐馬首是瞻!
“但有所命,絕無推辭。
“隻求江少俠能夠饒過我千流山莊弟子的性命。”
齊功說到這裏,轟然一聲跪在了地上。
“……二莊主。”
“這……”
眼見於此,身後千流山莊的諸多弟子紛紛麵麵相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江然則是一笑:
“你能代表千流山莊?
“我看你身後這些千流山莊的弟子,都是一些寧死不屈的漢子。
“恐怕未必願意這般委曲求全,而你……也難以服眾吧?”
齊功聞言緩緩回頭,看向了千流山莊一眾弟子:
“大哥已經敗了,千流山莊自此之後自是由我做主。
“你們……誰人不服?”
言說至此,他周身罡風滾動,衣袂鼓起,可見內功深厚。
眾人麵麵相覷,便有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參見莊主!”
有了一個便有第二個。
不過片刻之間,一群人就已經跪在了地上,見過了新莊主。
剩下幾個不願意的,江然便看了時邈一眼。
時邈果然明白了江然的意思,身形一晃,探入人群之中,劍影飛光,幾具屍體便這般扔下。
自此,千流山莊便算是徹底完成了一次權力更迭。
看著那幾具屍體,齊功輕輕歎了口氣,卻也鬆了口氣。
江然這番舉動,顯然是要接受他們的投誠。
就見江然舉步上前,自懷裏掏了掏,這才扔給了齊功一個瓷瓶。
“這是?”
齊功看過之後,又看向了江然。
“你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麽做。”
江然也不多說廢話。
齊功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當即拿過了那瓶子,打開瓶口,裏麵果然是一枚丹藥。
他想都不想,一仰脖就將這丹藥吞了下去。
“很好。”
江然點了點頭:
“一年有四季,此為四季丹。
“一年發作四次,分別是在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之時發作。
“一經發作,便叫人生不如死。
“若是沒有解藥,哀嚎三日三夜之後,便可以死解脫。
“此藥別無他意,隻要你聽話,保你無憂。”
“是!”
齊功當即點頭:“多謝公子賜藥。”
“……你……你……”
細微的聲音響起,是那齊成還沒死。
他拿手指著齊功:“千……千流……山莊……怎麽,怎麽會出了你……這樣,貪生怕死……怕死之輩!!”
齊功看了齊成一眼,輕輕點頭:
“若非貪生怕死,隻怕十歲那年,我就已經被你推進了井裏。”
齊成瞳孔微微收縮。
十歲那年……是他們正式修千流萬鋒指的那一年。
並且就在那一日,他們的父親誇讚了齊功。
認為他天賦極佳。
這件事情讓齊成大怒,便跟下人合計,想要殺了齊功。
下人就告訴齊成,說後院有一口井,又寬又深,隻要明日大少爺請二少爺去後院玩耍,將其推進井中,便是神不知鬼不覺。
當時齊成連連點頭,覺得此計甚妙。
卻沒想到,邀請齊功的時候,便被他推脫。
而在那之後,兄弟倆練武,齊功總是不如他。
並且還在府內調戲丫鬟,引得父親大怒。
罵他才十歲的孩子,便這般肆意妄為,武功不能好好練,做人也做不好,真就一無是處。
有了這一無是處四個字的標簽,便好似是一張免死金牌。
齊成很快就忘了要殺了齊功的事情。
也讓齊功這般順風順水的活到了現在。
此時聽齊功談起,方才明白,原來自打十歲的時候開始,自己這個弟弟便在做戲給自己看。
“你……你好深……你藏得好深!
“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齊成怒視齊功。
齊功則搖了搖頭:
“我本無意和你相爭,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自保。
“若非是大哥此番行徑給我千流山莊帶來大禍,更是給自己帶來了殺身之禍,我恐怕仍舊不會站出來。
“始終會是你口中那不學無術的弟弟……”
“你……”
齊成還想在說什麽,然而他確實是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其實若非是齊功自山莊之中走出,說了這樣的一番話,他隻怕早就已經死了。
如今聽完,終究是腦袋一歪,氣絕而亡。
江然瞥了齊成一眼,輕輕點頭:
“首惡已除,此地之事需得傳揚出去。
“該怎麽做,你應該清楚。”
齊功點了點頭:
“屬下明白。”
“那就好。”
江然對他的知情識趣十分滿意,便輕聲說道:
“帶我們去看看,你們自葉家到底都帶走了什麽東西。”
“諸位請隨我來。”
齊功站起身,率先引路。
江然正要跟在他身後,就聽葉驚霜說道:
“對了,不能把那個人放走了。”
她回頭一指正在朝著遠方努力奔爬的丁鋒。
被江然用齊成打的險些身死,渾身的骨頭斷了一半,丁鋒的逃亡之旅顯得並不容易。
方才眾人未曾注意到他,可這麽長的時間裏,他就連三米都沒爬到。
看著他這般堅持,江然都有點感動了。
然後就聽葉驚霜說道:
“喪魂劍丁鋒……懸賞四千五百兩。”
話音落下,就覺得眼前一花,再回頭,就見江然滿臉堆笑,就好似是看到了什麽絕世美女一般,伸手將那丁鋒從地上拽了起來:
“走走走,我們發財去!”
丁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