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賭坊!

隨著江然的一聲‘放人’。

整個賭坊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所有‘鬼’都在看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就聽幾個聲音分別從各處傳來:

“勾魂賭坊……”

“隻問輸贏……”

“勝者為王……”

“敗者魂喪……”

江然眼睛微微一眯,探手按刀,就聽哢嚓一聲響。

洛青衣腳下的一塊木板頓時打開,其下是尖銳至極的倒刺。

一旦跌落其中,必然被這些倒刺貫穿而亡。

與此同時,六個身穿白衣,頭上戴著帽子,帽簷往下垂著一塊白布,布上畫著骰子點數的人,或者手持鐵鉤,鞭子,鋼叉,圍繞在了洛青衣的身邊。

扭捏作態,拿著手裏的家夥,於他身上比比劃劃。

與此同時就聽那個腦袋上畫著一個‘骰子’的‘惡鬼’開口說道:

“說的很明白了,在我爛賭鬼的地頭上。

“想要任何東西,都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賭!

“若是能贏了我,你想要什麽,便拿走什麽,我絕不阻攔……

“否則的話……你說不裝神弄鬼,那好,我實話告訴你,這賭坊之內有一處機關,你若是敢移動分毫,這機關便會觸發,我身後這個生人就會跌入陷阱之中化身真鬼!”

“你在威脅我?”

江然眼睛微微眯起。

洛青衣則大聲說道:

“公子,莫要理會我,這幫人裝神弄鬼,直接殺了就是!”

那爛賭鬼輕笑一聲:

“我知道你身上有一件好東西。

“這東西叫焦尾琴。

“這人的性命在你的眼裏,似乎還頗為重要。

“既如此,我打算借此與你賭上一場。

“你若是贏了,此人你盡可以帶走。

“你若是輸了,我也不要你的性命……隻需要留下焦尾就是。”

“是嗎?”

江然眉頭一挑,忽然笑了:“也行,也有些時日未曾碰這些東西了,今日見了還真的有點手癢了,說吧,你想怎麽賭?”

“來者是客,既然是我提出要賭,怎麽賭自然聽你的。”

“那就簡單點,我趕時間,比大小,一人一粒骰子,一局分勝負,點數大的贏。”

“好!”

對麵的‘惡鬼’哈哈一笑。

隨手自賭桌上取來了搖盅和一粒骰子,另外幾枚則被他反手一按,直接拍成了齏粉。

一揮手,搖盅和骰子就被他推到了江然的跟前:

“自己檢查一下,莫要輸了之後再說我耍詐。”

江然聞言也沒有推辭,將這骰子拿在手中,仔細端詳,又顛了顛,最後輕輕點頭:

“沒有問題。”

“沒想到名聲鵲起的江少俠,竟然也是賭道中人。”

爛賭鬼有些驚訝,江然檢查東西的手法看似簡單,但是他卻看的出來,這是行家裏手。

阮玉青則被這爛賭鬼的話弄得一愣,忍不住看了江然一眼。

見他眉清目秀,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喜歡賭錢的人。

江然看她眼神,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禁一笑:

“莫要以貌取人,看上去好看的人,可未必全都是謙謙君子。”

隨口言說之間,造化正心經於體內急轉。

跟這爛賭鬼賭上一場,不過是權宜之計。

他不相信此人輸了之後,真的會放人。

自這機關啟動,江然便已經開始盤算該如何救人。

威脅洛青衣的首先便是腳下機關,這一點倒是不難。

其後便是那六個臉上掛著骰子點數的家夥。

這幾個人兵器全都架在洛青衣的身上,不過洛青衣的身上穿著一件寶甲,若是兵器照著身上招呼,倒是簡單許多。

就擔心刮斷了脖子,切了腦袋什麽的……

所以,一旦出手他首先得想辦法讓洛青衣不至於跌落機關之內。

並且在那一瞬間,他還得同時擊斃至少三個‘骰子’怪人。

想要做到這一點,最好的法子,卻不是他的刀。

而是冷月大·法之中的冷月釘。

凝聚冷月釘不難,難的在於怎樣才好出手一擊必殺。

雖然江然得到了陰月娘多年以來施展冷月釘的心得,可先前他扔東西的準頭,實在是讓他不敢輕易出手。

尋常的時候也就罷了,如今差之毫厘謀之千裏,一不小心洛青衣就得丟了性命。

容不得他不謹慎。

正好可以趁著這一局勝負之間,挑選好出手的角度,從而做到一擊必殺。

心念至此,就聽那爛賭鬼問道:

“既然檢查好了,那誰先來?”

他雙眼盯著江然,眼神裏竟然是濃濃的勝負欲。

江然一笑:

“客隨主便。”

“懶得往回拿東西,你先來吧。”

爛賭鬼擺了擺手。

江然也不推辭,隨手拿起了搖盅,對著搖盅之內吹了一口氣。

下一刻,手一抖,就聽刷的一聲,那骰子已經落入了搖盅之內。

江然單手上下晃動,骰子於搖盅之內發出激烈碰撞之聲。

阮玉青強忍著不去看那六個骰子怪人手裏的兵器,目光隻是落在那爛賭鬼的身上,一旦江然有絲毫示意,她就會立刻出手。

搖骰子的時間自然不會太長。

可是在阮玉青的感知之中,這一瞬間,似乎被無限拉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哢嚓一聲響。

江然手裏的搖盅已經落了下來。

阮玉青一直都在觀察爛賭鬼,此時就見他表情極端古怪,似乎有點想笑,又有點詫異,最後則變成了滿眼的失望和冷厲。

就聽他緩緩開口:

“開!”

一個字落下,整個賭坊之內,所有的‘惡鬼’同時開口:

“開!”

“開!”

“開!!”

這些聲音凝聚於一處,引得人耳蝸嗡嗡作響。

柳小娥似乎不堪重負,雙手死死的捂著耳朵,閉上眼睛不敢看周圍任何東西。

阮玉青則忍不住看向了江然的手。

就見江然拿著搖盅緩緩抬起手來,一個碩大的紅點,出現在了阮玉青的麵前。

“一點?”

骰子有六麵,自一到六。

這一點阮玉青是知道的,她忍不住問江然:

“是不是……越小越大?”

江然古怪的看了阮玉青一眼:

“想多了,一點最小。”

“……那不是輸定了?”

阮玉青瞪大了眼睛:“你還說自己擅長賭?六個麵啊,哪怕隨便搖搖,都不至於搖出一個一點吧?早知道就讓我來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江然攤了攤手:

“賭桌上哪有一定之規?我雖然賭術驚人,也難免會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爛賭鬼則歎了口氣:

“本以為會是一場好鬥,卻沒想到,這般叫人失落。

“罷了罷了,將那焦尾交出來,從我的勾魂賭坊滾出去。”

江然聞言一笑:

“倒也不急。”

“恩?”

爛賭鬼麵色泛冷,一字一頓:“你想賴賭賬?”

“這倒不是。”

江然笑道:

“隻是你還沒搖,怎麽知道就一定能贏?”

“你……”

爛賭鬼剛說了一個字,忽然眉頭微蹙,緩緩點頭:

“好,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

言說至此,他攤手一探,就聽呼啦一聲,連帶著骰子和搖盅,一起落入了他的掌中。

他手一甩,也未曾如同江然那般,將這骰子搖晃的震天響。

隻是隨意在桌子上劃拉了一下,繼而看向江然:

“有什麽手段,盡管施展。

“待等我這搖盅一開,一切便成定局。”

他雙眼凝望江然,說話的語氣神態也無比認真。

因為他非常清楚,哪怕自己隻是在桌子上輕輕一劃拉,這骰子也必然是六點向上。

這骰子一開,江然必輸無疑。

江然則掏了掏耳朵:

“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們,開吧。”

爛賭鬼歎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那洛青衣:

“看來你這公子也並不如何在意你的性命,這般輕率,說明你這賭注尚且不夠大啊。”

洛青衣聞言隻是冷哼了一聲:

“公子的手段,豈是你這魑魅魍魎所能揣度?”

爛賭鬼搖了搖頭也不再說,緩緩提起搖盅。

這場內除了江然之外,所有人或者‘鬼’,全都盯著台麵。

下一刻,包括阮玉青在內,全都臉色大變。

爛賭鬼更是瞠目結舌:

“這……這……”

搖盅之下,空無一物。

那骰子……不翼而飛。

“哎呦。”

江然一笑:

“賭桌之上,常出詭局,你看,你這骰子都讓你甩飛了,如今你一點都無,怎麽跟我比?這般算起來,到底還是我的點數更大。”

這一次阮玉青都有點無語了。

人家的搖盅都未曾離開桌麵,怎麽就給甩飛了?

還能甩到何處?

可是……若不是甩出去了,這骰子究竟去了哪裏?

在場這麽多人,阮玉青自問武功也不弱,眼力更是非比尋常。

卻硬是不知道這骰子究竟是如何丟的。

爛賭鬼則猛然抬頭看向江然:

“偷天換日!?”

“承讓承讓。”

江然抱了抱拳:

“放人吧。”

話音落下,放下兩隻手於台麵之下,一枚枚冷月釘便悄然出現。

就見那爛賭鬼腦門上爆青筋,咬牙開口:

“願賭服輸……放人!!”

江然一愣,下一刻就見那幾個臉上掛著骰子的怪人,紛紛將兵器自洛青衣身上拿走。

同時哢嚓一聲響,洛青衣腳下的地板合攏。

爛賭鬼回頭,掌勢一劈,嘩啦一聲他身上的繩子頓時崩裂:

“滾!!”

“呸!”

洛青衣哪裏示弱?

你罵我滾,我就狠狠啐你一口。

爛賭鬼勃然大怒,然而回頭看了江然一眼,到底哼了一聲:

“技不如人,願賭服輸……我忍你一次。

“但是你再敢這般無理,我決不輕饒。”

洛青衣冷笑一聲,正要開口,就聽江然笑道:

“青衣,回來。”

“是。”

洛青衣當即答應了一聲,老老實實的回到了江然身邊。

江然輕聲問道:

“你看周圍如何?”

洛青衣眉頭微蹙:

“魑魅魍魎群魔亂舞,好似無間地獄……這幫人到底用了什麽手段這般裝神弄鬼,竟然真的以假亂真。”

江然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這人當真是一根筋到了極致啊。

江然方才就疑惑,看洛青衣被綁在那架子上,好像全然不受那六個怪人手裏兵器的影響,這才忍不住問了一句。

結果,這人不是不受影響,是就算是受了影響,也打定了注意不信。

任你千變萬化,我就是不信你,你能奈我何?

阮玉青也明白了洛青衣的意思,一時之間對於此人倒是真的有些佩服了。

落入這魑魅魍魎之地,眼見群魔亂舞,結果硬是硬著脾氣,對天不服,對地不忿,誰都敢懟……這是何等了得?

江然哈哈一笑,拍了拍洛青衣的肩膀:

“有你的。”

“公子謬讚了。”

洛青衣躬身一禮。

爛賭鬼看他們來氣,怒道:

“還不快走!?”

“倒也不急了。”

江然心思一動,輕笑一聲:

“既然這勾魂賭坊一切皆以賭局來定,那我還想多跟你賭上幾場,不知道尊駕以為如何?”

“……還賭?”

爛賭鬼眸子光彩一變,繼而冷笑一聲:

“好!別以為你贏了我一次,便可以贏我第二次,這一次,我絕對翻本!!”

“行,我這邊的賭注仍舊是這焦尾琴。”

江然拍了拍身後的琴,繼而看向爛賭鬼:

“你的賭注是什麽?”

“你想要什麽?”

爛賭鬼一拍胸脯:

“隻要是在這座勾魂賭坊之內的,不管什麽東西,你要說了,我就能拿來做注。”

“當真?”

“哼,你若信不過我,那還賭個屁!”

“好。”

江然點了點頭:“既然快人快語,那……就他吧。”

他伸手一指爛賭鬼身邊那個臉上掛著一個‘點’的骰子怪人:

“我身邊還差幾個伺候的,我看他身強體壯,似乎不錯,這一次就用他做賭注好了。”

“啊?”

那怪人一呆,看向了爛賭鬼。

“你看上我的骰子鬼奴?”

爛賭鬼哈哈大笑:

“好,我答應你。”

江然點了點頭:“既如此,上一把是我來定規則,這一次你來定。”

“就跟上一把一樣。”

爛賭鬼冷笑一聲:

“我絕不會在一個坑裏跌倒兩次。”

“是嗎?”

江然手掌一番,掌心之中已經多了一枚骰子:“既如此,你也檢查一下。”

甩手之間,他將這骰子扔給了爛賭鬼。

爛賭鬼隨手接過。

看完之後,狠狠地瞪了江然一眼。

這分明就是應該出現在自己搖盅之下的那枚骰子,方才果然是在開那搖盅的一瞬間,被此人給偷天換日而走了。

如此手法,可堪稱玄奇。

此時展現出來,也是大大方方,爛賭鬼不禁輕輕點頭:

“好本事,我卻想再看一遍,這一把,還是你先來。”

說話之間,他甩手將骰子和搖盅都推給了江然。

江然一樂:“行……我看你如何翻本。”

一邊隨手納骰子入搖盅,一邊對阮玉青說道:

“十賭九騙,其實我剛才就是出了老千,偷走了他的骰子。

“你信不信,我這一次還能偷走,他還是得輸。”

“你都出千了他也認?”

“賭桌之上各憑本事,尋常賭徒或許不會認,但他這樣的人,沒能抓到我如何出千,便隻能認了。”

阮玉青撇了撇嘴:“你最厲害行了吧?”

話音落下,江然隨手開搖盅,果然還是一點。

一次是巧合,兩次就真的是故意為之。

江然隨手一甩,將東西扔給了爛賭鬼:

“請吧。”

爛賭鬼這一次更加慎重,雙眼不去看搖盅,死死的看著江然,搖盅片刻不曾離開桌麵,來回拉了兩下,按住不動。

忽然猛然抬手,好似是想要打江然一個措手不及。

可低頭一瞅,搖盅之下,空空如也……

“這……”

爛賭鬼呆呆的看著:“又輸了……”

江然隨手拿著一個骰子對阮玉青說道:

“所以啊,回頭看好了你的門下小丫頭們,千萬不可碰這東西。

“哪怕不遇到高手,就遇到一個會點三腳貓本事的,那也能讓你贏你就贏,讓你輸你就輸。

“輸贏操於人手,生死亦如是。”

阮玉青聞言連連點頭。

爛賭鬼閉上了雙眼,他自然是知道江然出千,可如今江然說了不算,做了不算,他能夠在江然出千的一瞬間抓到他才算。

可是,他抓不到……

所以,江然身邊就多了一個身穿白衣,臉上掛著白布,布上有一個點的怪人。

然後就聽江然說道:

“那個,我想再賭一局,你看……”

“好,這一次我一定能翻本!!”

片刻之後,江然身邊就已經多了六個怪人。

江然看了看他們,滿意的點了點頭:

“那今天就……”

“等等!!”

爛賭鬼眼看著江然要走,連忙喊道:

“再賭一局!

“這一次我一定能翻本!”

阮玉青都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這話她都聽這爛賭鬼喊了多少次了。

每一次都這麽說,結果每一次都輸。

“這就是賭徒的心態了啊,總覺得下一把能贏。”

江然笑道:“那不知道你這一次,打算用什麽做賭注?”

爛賭鬼左右一看:“我用這勾魂賭坊作為賭注!”

“不要,沒用。”

江然撇了撇嘴。

“那……那我用我自己做賭注!”

爛賭鬼大聲說道:“若是我輸了,自今日始,我重出江湖,願為你馬前卒,座下走狗,任憑差遣,絕無絲毫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