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小二禁不住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江然卻皺了皺眉頭,鬆開筷子,一揮手:

“別哼唧。”

罡氣一掃,店小二身形頓時打著橫的飛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牆上,又滾落地麵。

江然拿起筷子,夾起了一片羊肉:

“這鎮子看上去破落,沒想到吃的倒還不錯。

“你們費心了,我請你吃一片肉如何?”

那店小二努力爬起,想要開口說話,結果一張嘴一片羊肉就飛了進去。

他下意識的嚼了兩口,臉色頓時大變,趕緊吐了出來。

又連忙自胸前翻找,片刻之後,拿出了一個紙包就要打開。

卻不想,掌中一空。

那紙包就已經到了江然的手中。

“還給我!!”

店小二大驚,結果抬頭一看,卻是一愣。

江然打開紙包的時候,竟然還戴著鹿皮手套……他什麽時候戴的?

江然卻沒理他,瞥了一眼紙包裏的粉末,又夾起了一片羊肉聞了聞,輕聲說道:

“這不是解藥啊,這是麵粉,你著急忙慌的拿著麵粉往嘴裏倒,到底是覺得麵粉能夠解毒。

“還是因為,其實劇毒下在了紙上?”

“……”

店小二臉色陰沉,下意識的將一隻已經發黑的手掌往袖子裏藏了藏,繼而冷笑一聲:

“即入了我無生鎮,便再也沒有你的活路可走……

“今日,任憑你有千般本領,萬般手段,也隻有死路一條!!”

言說至此,他反手一掌便要拍向自己的天靈蓋。

就聽嗡的一聲,一根筷子飛掠而至,直接貫穿了他的手掌,將其手掌釘在了牆上。

江然輕笑一聲:

“莫要著急去死,不如跟我說說這無生鎮又是個什麽說法?”

店小二也是硬氣。

一隻手被釘在了牆上之後,便想要用另外一隻手自戕。

然後也被釘在了牆上。

店小二勃然大怒,伸出舌頭狠狠一咬,疼的眼角冒淚花。

把舌頭咬出了好深的一道口子,疼的幾乎無以為繼,險些就前功盡棄……最後這才用盡了全力,腦門上青筋迸現,死命一咬。

終於算是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斷了。

張嘴一吐,半截舌頭落地。

他看向江然的眼神之中,還帶著幾分得意的挑釁。

江然一時無語:

“至於嗎?不就問你個問題,你不回答就算了,還咬舌頭……鬧得鮮血淋漓的,多難看?

“而且,這鎮子裏飽含惡意之人這麽多。

“你不說,總會有人說的,我也不是非問你不可啊。”

“一個店小二竟然這麽有意思。”

唐畫意眉頭微微一挑:

“這地方肯定很好玩,我出去轉轉。”

“你不怕?”

江然看了她一眼。

“又不是無間鎮,人的事情,有什麽可怕的?”

唐畫意冷笑一聲,除了妖魔鬼怪,就人這方麵而言,她又怕過誰來?

“去吧去吧。”

江然擺了擺手。

唐畫意身形一晃,便自酒樓踏出,闖入鎮子之中。

就聽江然在後麵喊道:

“打聽打聽賣馬的地方在哪!”

“知道了。”

唐畫意的聲音悠悠傳回。

“你就讓他去了?”

阮玉青看了江然一眼:

“這鎮子危機重重……還是莫要分散的好。”

“放心吧,她深不可測的,這小鎮子多半是難不住她。”

江然輕輕揉了揉鼻子:

“不過這一桌好菜是吃不了了,三十年的女兒紅,咱們也無福消受了。

“要不直接去後廚看看,有沒有……恩,不用了,廚子出來了。”

嗡嗡嗡!

有物破空之聲響起,一回頭,就見一把菜刀打著旋的飛了出來。

最後狠狠的劈在了飯桌上。

這菜刀厚重,鋒芒淩冽,如今刀身微顫,嗡鳴不斷。

就見一個大胖子,自後廚緩緩走出,輕輕歎了口氣:

“現如今的客官是太難伺候了。

“好酒好菜上了桌,硬是一口不吃。

“不吃飯,不吃菜,就連酒都不喝了。

“這也就罷了,還要欺負咱們的店小二……你看這孩子讓你們禍禍的……”

店小二當然沒死,咬舌自盡的死法其實挺難為人的。

疼得要死不說,咬斷了人也不會死……

哪怕是想要流血而亡,就憑借斷舌頭的這點血液,也做不到這一點。

最後唯有血液倒灌,倒是有可能將自己噎住,最後活活憋死。

可是這都是小概率才能發生的事情了。

店小二如今疼的臉色發白,滿嘴都是鮮血,也沒覺得自己要死了。

聽那廚子說他,還忍不住回頭看了廚子一眼,嘴裏發出‘嗚嗚嗚’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麽。

廚子卻好像聽明白了,連連點頭:

“行行行,我知道了。”

然後看向江然等人說道:

“他說,他傷重難愈,需得兩件賠償才能抹平此事。”

江然一笑:

“兩件賠償?不如說來聽聽。”

“第一是焦尾琴,這東西身為十二天巧之一,價值還算是不錯,勉強可以拿來一用。”

廚子伸出了一隻胖乎乎的手指頭。

阮玉青冷笑一聲:

“原來你們也是為了焦尾琴。”

“不不不。”

廚子搖了搖頭:

“咱們可不僅僅隻是為了焦尾琴,因此這第二件賠償……就是江少俠的性命。

“咱們也不知道您是招惹了何方神聖。

“以至於有人在無生樓下了千兩黃金的大單,讓你上了無生榜前三!

“樓主已然下令,取你性命乃是咱們無生樓的頭等大事。

“因此咱們才在這裏靜候江少俠大駕。”

“原來是無生樓。”

阮玉青臉色微微變化:

“方才聽那小二說起無生鎮,便該有所察覺了。”

“阮姑娘知道這無生樓?聽這廚子的話,想來這地方應該是一個殺手組織吧?”

“江少俠所言不錯。”

阮玉青點了點頭:“無生樓乃是天下三大殺手組織之一。

“無生樓,驚滅閣還有忘塵島。

“這三大殺手組織,並非在一國一地,五國之中皆有其門人走狗。”

“阮姑娘所言不錯。”

靜潭居士補充了一句:

“我聽說無生樓內有五位江湖上最頂尖的殺手……他們各個武功高絕,但凡出手從無活口。”

“柔水劍果然見多識廣……卻不知道這位先生如何稱呼?”

大胖子看向了靜潭居士,卻也不等他回答就繼續說道:

“咱們這一趟前來,隻是想做江少俠這一筆買賣,無關人等不在我無生樓無生榜之上。

“若是不想就此殞命,還請先行一步。

“畢竟,殺你們,咱們並沒有什麽好處……”

阮玉青冷笑一聲:

“早就聽聞無生樓的大名,據聞江湖上不少英雄豪俠,就是被你們暗中謀害。

“甚至,就連朝堂的命官,也有不少人死在了你們的手裏。

“你們這群人,平日裏隱藏極好,想要找到都極為不易,如今竟然主動送上門來。

“且不說,你們想殺江然這事我不能允。

“縱然你們不殺他,我身為江湖俠義道,也理當為江湖除害!”

靜潭居士頓時點了點頭:

“好,好一個柔水劍,這才是江湖俠義道該說的話,該做的事。”

像那種搜刮死人錢財的事情,還是少做的好。

後麵這一句,他心頭默念,並未說出口。

“既如此……”

那廚子聞言歎了口氣:“那就沒有辦法了……好在這千兩黃金到底不算是個小數目,殺了你們也勉強對得上賬。”

他言說至此,腳步一探,整個人便好似肉彈一般轟然而至。

五根肥肥胖胖的指頭直取江然麵門。

江然身形一晃,廚子五指落空,順勢一掃,便已經取來了插在桌子上的那把菜刀。

卻顧不上持刀行凶,一抬手,就聽叮的一聲響。

抵住了阮玉青此來的一劍。

就見那劍刃一抖,嘩啦啦聲響不斷,長劍好似靈蛇起舞,一旋一轉,竟然奔著廚子的咽喉而去。

這一招實是大異常理。

廚子自己也吃了一驚,待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長劍已經落到了他的皮肉之上。

阮玉青都愣了一下,這廚子未免有點太不濟事了?

可就在此時,廚子周身皮肉一動,竟然用皮肉堆砌出來的縫隙,硬生生將這劍刃夾住。

“好可怕的柔水劍!!

“我差點就成了你劍下亡魂!”

廚子雖然說著害怕,但是臉上卻全然沒有恐懼之色,反倒是咧嘴一笑,既然就地一滾:

“撒手!”

阮玉青哪裏願意撒手?

但隻覺得一股巨力湧來,強奪手中柔水劍。

當即氣沉丹田,運氣於臂,死死抓住手中兵刃。

同時單足於地麵一點,嗤嗤嗤一抹劍氣沿著地麵而走,在地麵青石之上畫出一道劍痕,直奔這胖廚子。

胖廚子好似渾身是眼,也不知道是如何察覺到了劍氣到來。

當即內息一轉,就聽砰地一聲。

周身肥肉皮肉一起鼓動,好似成了一個皮球。

一彈之下,直接飛身而起,那劍氣擦著他的皮肉滾走。

阮玉青隻覺得手中一鬆,長劍已經被她奪回。

這短短的一個刹那,說慢實快,到了此時,洛青衣淩空一拳方才來到那廚子跟前。

一拳落下,也不管打在何處,反正這目標巨大,隻管沒頭沒臉的打了再說。

卻不想,拳頭剛剛碰到這胖廚子身體,便好似是探入了棉花之中。

空空然,全不著力。

正心頭一緊,就感覺一股反震之力,自拳頭所抵之處傳來,整個人頓時被這股力道掀飛。

眼看著便要撞在酒樓的樓柱之上。

一隻手忽然按在了他的後背上,將他身上力道卸下。

洛青衣一愣,回頭去看,頓時更是驚訝:

“是你?”

接住他的人,竟然是滿盛名!

這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醒了過來。

他晃了晃腦袋:

“哪?”

隻說了一個字!

退化了啊!

洛青衣眨了眨眼睛,心說這七陰絕命太可怕了。

滿盛名本來說話就費勁,這會更難琢磨了。

“‘哪’是什麽意思?”

洛青衣不懂就問。

滿盛名聞言腦門上爆青筋,一著急不等開口,先噴出了一口黑血:

“這……這……這……這是哪……哪……哪……哪裏?”

洛青衣恍然大悟:

“你別急,你看你急的,都吐血了,不至於的……這是無生樓,這胖子是無生樓的殺手。”

滿盛名一愣:

“無生樓?”

“你不結巴了!?”

洛青衣大喜。

“讓開!”

滿盛名忽然一伸手,將洛青衣扒拉到了一邊,猛然一拳打出。

虛空之中頓時發出嗡的一聲響。

洛青衣連忙回頭,卻是那胖廚子被靜潭居士一掌打飛了出去,正朝著他們這邊跌了過來。

滿盛名這一拳,正落在這大胖子身上。

拳頭深陷大胖子的肥肉之中,將其控製在了半空之中。

隻是他情況並不好,有黑色的鮮血順著他的嘴角往下流淌。

滿盛名一邊吐血,忽然提起一指,屈指便點。

與此同時,胖廚子正在哈哈大笑:

“我自幼喜食,身材肥胖,皮肉成堆。

“所有人都說,我這般下去,此生無緣於武。

“卻不知,我以這皮肉練成了一身錘不爛,斬不破,打不死的護體神功。

“柔水劍,靜潭居士,你們武功蓋世,招式精妙勝我百倍,卻又能耐我何?

“我……啊!!!!”

最後一句話沒等說完,他忽然慘叫一聲。

正是滿盛名那一根指頭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一指點下,便好似在脾氣上戳了一個窟窿。

胖廚子口中慘叫,真氣源源不斷的自這一指破洞之處宣泄而出,整個人被這真氣推著,先是撞在了二樓的欄杆之上,緊跟著反彈下來,跌在了地上,又是一滾,撞在了一側的柱子上。

最後打這柱子上,撞在了被釘在牆上的店小二身上。

那店小二方才見無人搭理自己,正想著偷偷把江然釘在他手上的筷子取下,然後跟胖廚子聯手。

結果胖廚子從天而降。

店小二想要咬舌自盡的時候,都沒有這一刻抬頭所見場景來的絕望。

最後哎呀一聲,兩個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處。

店小二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

雙眼瞪的溜圓,看向胖廚子。

胖廚子也是撞的七葷八素,卻發現自身並無多少損傷,正要得意便看到店小二死死的看著自己。

“哎呀!”

胖廚子悲呼一聲:

“你……你,你就這麽死了啊?這些年來,賺到的錢財藏於何處你也不說……這些錢,豈不白費了?”

店小二雖然快死了,到底還是沒有徹底氣絕。

聞言又狠狠地吐了一口血,倘若眼神能夠殺人的話,這胖廚子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此了。

江然見此不禁一樂:

“你這錘不爛,斬不破,打不死的護體神功,看來已經被人給破了。”

他說到此處回頭看了一眼被洛青衣攙扶著的滿盛名,微微點頭:

“你現如今最好莫要動氣,我將七陰絕命納入你體內七處穴道之中,暫且封存……

“你貿然動氣,很有可能將這劇毒引出。

“倘若此毒再走奇經八脈十二正經,那就真的回天乏術。

“縱然是大羅金仙降世臨凡,也救不了你了。”

滿盛名微微抱拳:

“謝。”

江然擺了擺手,又將目光放在了胖廚子身上。

胖廚子此時正在摸自己臉上的皮肉:

“練了半輩子了,沒想到罩門這麽容易就被發現……”

抬頭看了江然一眼,又笑了:

“不過,你們也不用得意。

“無生樓內高手如雲,可不僅僅隻有我一個。

“這一趟,可是有兩位絕頂高手在此……你……你必死無疑。”

“哦?”

江然一笑:“不知道你口中的這兩位絕頂高手是什麽人?”

“貪……嗔……癡……慢……疑。

“五毒慣世,天下無生!!”

胖廚子說到此處,哈哈大笑。

江然則慢慢轉身,看向了酒樓門外。

門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了一群人。

為首的有一個劈柴的樵夫,一個青樓裏的花魁,一個唱戲的戲子。

而在三人身後,則是五花八門,男女老少,各種各樣的人都有。

他們齊刷刷的看著江然。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著一個人,反倒像是看著什麽貨物,全都是奇貨可居之色。

江然一笑:

“好大的陣仗。”

“畢竟你!太~值~錢~了!”

那戲子兩袖一擺,用戲腔開口,倏然流雲袖一送,便已經卷在了胖廚子和那店小二的身上。

再一收,兩個人直接被拽到了客棧之外。

下一刻,江然眉頭一挑。

身形倏然往前一步,兩袖一甩,將所有人歸攏到了自己的身邊。

緊跟著法相轟然而起。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一枚不知道從何處射來的箭矢,破開虛空點在了江然的法相之上。

哢嚓一聲!

箭尖穿透法相,讓他的法相蔓延了幾許裂痕。

江然一伸手,散去了法相,一把將那箭矢拿在手裏,抬頭看向遠方:

“好厲害的箭!”

自他有這法相以來,隻曾經被時邈那極端的劍意打出過一次裂痕。

卻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小鎮之上,遭遇第二次。

與此同時,數十丈之外,一處屋頂上,背著箭袋,手持巨弓的黑衣箭手也是滿臉錯愕:

“竟然沒死?我的【追雲逐月箭】,竟然射不死他?”

“你這是想要射死誰啊?”

一個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背著弓箭的黑衣人當即轉身,就見一個抱著刀,臉色蠟黃,滿身黑衣的男子,正一臉好奇的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