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肅的聲音落下,就聽得破風之聲接連響起。

隻見黑色的彈丸自四麵八方咻咻飛至。

“天雷子!!”

軒轅一刀眸光一凝:

“退!!!”

話音落下的當口,手中千鈞刀一轉,以千斤重化四兩柔,刀身一磕。

迎麵而來的兩枚天雷子,便已經被他彈飛出去。

與此同時,道無名深吸了口氣,兩掌一翻一推。

嗡的一聲,不聞道氣驟然卷起,將眾人籠罩其中。

那黑色彈丸落在上麵,頓時就被這股罡氣吹飛。

一刹那間,整個驛站之內,到處都是轟轟轟,轟轟轟的劇烈聲響。

硝煙彌漫,泥水砂石飛濺不休。

更有慘叫之聲不絕於耳,隻是全都來自於血刀堂。

尋常的血刀堂弟子,既沒有軒轅一刀的刀法護身,也沒有道無名的不聞道氣護體。

猝不及防之下,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天雷子,又哪有什麽抵禦之法?

一個照麵的功夫,便是損失慘重。

軒轅一刀勃然大怒:

“好一個奔雷堂的狗崽子,竟然敢暗算你軒轅爺爺!!”

話音落下,忽然好像是想到了什麽。

連忙去看向江然的方向,口中驚呼:

“乖徒兒!!”

目光落處,就見那從天而降的黑衣人,已經站在了江然的跟前。

背影冷厲而肅殺。

軒轅一刀心頭一緊,心說壞菜了,自己難道這輩子就沒有收徒弟的命嗎?

好端端一個徒弟被江然給殺了。

現如今看江然也是個可造之材,正要納入門牆,又被人給殺了?

一時之間怒發如狂:

“奔雷堂,老子跟你不死不休!!!”

他聲音震怒,一時之間竟然比那天雷子的動靜還要大。

身形一晃便朝著那黑衣人的方向趕去。

想要先為自己的‘乖徒兒’報個仇再說。

可沒想到,身形剛剛衝到一半,就見那黑衣人腦袋微微一晃,就此咕嚕一聲滾落在地。

身形頓時止住,滿臉都是愕然之色。

就見江然眉頭微蹙,伸手將那人頭拿了起來,揭去了他臉上的黑巾,歎了口氣:

“還以為是三堂主親至,沒想到竟然是個不相幹的。

“籌備這樣的場麵,於這關鍵之處竟然不是自己親自動手,三堂主還是太謹慎了啊。

“不過,左右諸位都已經來了,那就留下吧。”

他話音落下,道無名,阮玉青,唐畫意,洛青衣,靜潭居士等人便同時飛身而起。

昨天晚上他們稍微商量了一下,知情的人還是得有的。

否則的話,全是江然一個人的獨角戲,最終很有可能放跑了奔雷堂的人。

但是知道的人卻又不能太多。

因為他們這邊也是人多眼雜,保不齊就有奔雷堂的細作慘雜其中。

為了防止萬一,這場戲從昨天晚上就已經開唱。

如今總算是將奔雷堂的人引了出來,自然是沒有放過的道理。

一刹那眾人同時出手,奔雷堂的人剛剛放了一輪的天雷子,不等第二輪出手,這幫人便已經殺了出來。

這就好似猛虎入羊群!

洛青衣的大象神拳。

阮玉青的柔水劍。

唐畫意的大化神刀。

靜潭居士的天玄如意掌。

道無名的不聞道氣。

這種種神功要訣,又豈是區區奔雷堂尋常弟子所能阻擋?

不過一個照麵的功夫,便有十幾具屍體散落地麵。

奔雷堂這邊卻也傻了眼。

主要是沒想到江然這邊的人反應竟然這麽快。

他們目前尚且還不清楚江然是引蛇出洞,原本的計劃也是趁著江然和軒轅一刀兩個人拚殺,無論是哪一方敗了,亦或者是兩敗俱傷,他們就立刻出手,一則搶奪焦尾琴,二則以天雷子轟殺在場眾人。

無論這一輪出手,究竟能夠取得多少戰果都無所謂。

隻要拿到了焦尾,他們轉身便走,絕不停留。

卻沒想到,焦尾這邊第一個出了意外。

琴沒拿到,拿琴的人自己還丟了腦袋。

而第一輪的天雷子,除了殺了幾個血刀堂的人,將軒轅一刀的仇恨拉穩了之外,其他的什麽戰果也沒有得到。

再加上道無名等人這般一衝,整個陣腳全都給打亂了。

這等境況之下,卻是比那血刀堂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

便聽得一個聲音沉聲開口:

“撤!不可躍起!”

局麵至此雖然是電光石火,然而奔雷堂這邊主事之人卻已經看的分明,知道大勢已去。

繼續留在這裏,那是必死無疑。

當即大手一揮,根本就不跟江然照麵,轉身就走。

而且,臨走之前還囑咐了一句,不可躍起!

這自然是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無生鎮內,無生樓的殺手逃走的時候,就太過張揚,一個個施展輕功飛身奔命,結果被江然一刀殺了七七八八。

他們當時看得真切,這會哪裏還敢這麽跑?

一個個恨不能把腦袋瓜子塞進褲襠裏,貓著腰跑的那叫一個快。

江然見此差點樂出聲來,腳下天乾九步一轉,身形便已經穿過人群,再提一步,潛影迷神步讓他身形虛實一變,就已經來到了眾人之前。

眼前便是狂奔而去的奔雷堂眾人,浩浩****,打眼一看至少五六十人。

還有人是朝著而其他方向跑的,不過都是小股不值得在意。

江然一揮手,唐畫意阮玉青以及洛青衣頓時朝著那些小股逃竄之人追殺而去。

他自己則是緩緩拔刀,刀鋒一展,一抹刀芒頓時呈扇形而去。

這一刀的刀芒初時尚且不算太大,然而隨著刀芒飛出,卻是逐漸拉長。

正是驚神九刀第三刀……無窮盡!

此刀是江然以驚神九刀結合造化正心經的‘似禦無窮’而生。

一刀落下,刀芒自生,陰陽相伴,疊疊無窮!

有奔雷堂的弟子感覺到身後風聲不妙,回頭一看,頓時亡魂大冒。

當即揮舞兵器想要阻擋。

然而兵器與之一觸,登時斷裂,刀芒一掃,人影兩分。

刀芒經此一斬速度更快,轉眼便已經追了上去。

聽得身後慘叫之聲響起,奔雷堂為首之人回頭一瞅臉色發沉。

如今刀芒如芒在背,想要脫身閃避,已然不及。

他隻能怒喝一聲,兩掌一起,同時推了出去。

此人掌力雄渾,兩手一送,好似雷霆霹靂!

正是奔雷堂的絕學,奔雷驚天掌!

此功以奔雷訣為核心,修煉到了極處,速度快若奔雷,內息動若雷霆,抬掌之間開山裂石隻是等閑。

若是這掌力落在人的身上,更有可能把人劈的一片焦黑。

實乃是至陽至純的神功絕學!

此時兩掌一推,掌力頓時將那刀芒攔住,兩者便在這方寸之間交鋒。

那奔雷堂為首之人卻是臉色越發難看。

明明隻是一道刀芒,卻不知為何,當中內力竟然無窮無盡。

好似這刀芒自己便可以暗自生出內力一般。

反倒是自身的內力與之相抗,不住流散……長此以往,難道自己跟一個刀芒比拚內力,竟然還得大敗虧輸?

念至此處,便是一聲怒喝:

“助我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身邊尚且還活著的奔雷堂弟子頓時麵麵相覷,當即便有人伸出一掌,按在了那人背後。

餘者有樣學樣。

這數十人的內力借此擰成一股,全都送入了為首之人的體內。

經此神助,那人頓時精神大振,怒喝一聲,內力滾滾流淌於體內周遭,以至於發絲飛揚,袍袖滾動。

更有甚者,如今正在下雨。

縈繞於此人周遭的雨水之中,隱隱有雷電奔走之相。

掌力雄渾猛烈,幾乎不可思議!

就見他怒喝一聲:

“破!!!”

他掌風倏然而起,與此同時刀芒也跟著璀璨光華。

兩者顯然都已經到了極處。

卻聽一個聲音笑道:

“陽月二君自以為高明,如今看來,甚至不如三堂主。

“若是換了他們二人,這會隻怕已經死去多時了。”

那為首之人聽到這聲音,隻覺得腦子裏好像是被雷給劈了。

緩緩抬頭,就見江然按著刀芒慢慢來到跟前。

“這……這不可能……”

奔雷堂為首之人,咬牙開口,他內功運轉已經到了極致,體內更有身後手下接連不斷送來的內力。

如今勉強開口說話,都承擔著莫大壓力,稍有不慎體內的內力就得走岔了道,從而不等江然出手,就自己走火入魔而亡。

江然則是輕輕搖頭:

“這世上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他知道對方說不可能是什麽意思。

明明隻是一抹刀芒,何至於失去了江然的內息支撐,竟然能夠頑強至此。

這樣的武功,早就已經超越了想象。

卻不知道,造化正心經本就有造化之妙,堪稱天下第一等的神功。

而江然又具備驚神九刀這可塑性之強,古往今來都是第一等的絕世刀法。

兩者相加,若是不能弄出點旁人看不懂的,那他豈非白白得了這一身莫測神功?

他說完之後,抬手取下了對麵這人的蒙麵巾。

“三堂主,久違了。”

奮力抵抗江然這一刀‘無窮盡’的,正是遲鱗。

然後他就看著江然,緩緩拔刀……一時之間眼角都快要抻出血了,連忙說道:

“江少俠,有話好說……饒我一命!!”

江然搖了搖頭:

“我這人眼睛小,揉不得沙子。

“旁人敬我一尺,我自當以一丈還之。

“可若是旁人得罪我一寸……那我必當百倍以報。”

話音至此,他再不多說,手中碎金刀一甩,溜溜金彩,熠熠漫天!

伴隨著這金色華麗的光芒,一顆人頭就此滾落在地。

人頭的臉上仍舊保持著不敢置信之色,他全然沒有想到,江然說殺就殺,半點猶豫也無。

他好歹也是奔雷堂的三堂主。

方才明明已經搖尾乞憐,隻要江然放了他,不殺他的性命,他可以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但江然什麽都沒問,什麽也不要,隻要取他的人頭。

失去了遲鱗當前聳立,背後這幫人自然再也難以支撐。

一刹那齊齊後退,口噴鮮血。

卻見江然那一刀‘無窮盡’,鋒芒一閃,自人群之中一掠而過。

在場的這些奔雷堂弟子,頓時身軀僵硬在了當場,待等江然那刀芒消散,他們這才紛紛滾落在地,身體分開。

江然砸了咂嘴,算是解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隱患。

經此一役,奔雷堂再也沒有機會在自己麵前演戲。

當然,這事情到這也未必就完了。

隻不過現如今他也沒有時間去奔雷堂興師問罪,否則的話,總得找找那位大堂主才好。

心念至此,他又看向了其他奔雷堂弟子逃奔的方向。

發現這幫人也已經被靜潭居士他們給殺絕了。

再回頭,就見軒轅一刀正手持千鈞刀,站在不遠處的位置看著自己。

四目相對之下,江然咧嘴一笑:

“軒轅先輩,這麽看著我作甚?”

“你方才是故意的?”

軒轅一刀眉頭一挑:“是為了將這些人引出來?”

“前輩英明。”

江然看著軒轅一刀,嘴角就有點壓抑不住笑意,總感覺這老頭其實挺有意思。

性子魯直,為人直接幹脆,跟陳子軒完全不是一回事。

“哪個要你拍馬?”

軒轅一刀深吸了口氣:

“出手吧,你我再來打過!”

此間局勢已定,眾人也都注意到了這兩個人站在一起,早就豎起耳朵聽著他們要說什麽。

如今聽軒轅一刀還要再打,當即全都將目光投了過來。

“也罷。”

江然也沒有拒絕,畢竟昨天晚上自己不管是以什麽樣的理由決定跟軒轅一刀交手,答應的事情就是答應的事情,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改的。

當即他微微一笑:

“不過,你到底是前輩。

“這樣吧,晚輩就出一刀,倘若你能化解……那今日之事,就此作罷。”

“作罷?”

軒轅一刀差點罵娘,自己耗費半天的力氣,連累手底下的弟兄還死了不少,哪個要跟你作罷?

“前輩,看好了。”

江然卻沒有理會軒轅一刀如何想法。

他的眸光微微一沉,刀鋒緩緩出鞘。

這一刀看似平鋪直敘,幾乎沒有任何花哨的痕跡。

軒轅一刀正不明所以,隻覺得眼角餘光忽然捕捉到了一道痕……

這一道痕,好似是一道天塹。

好像是這個世上,最樸素不過的道理。

也是這江湖上,最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

可讓他心中烙下了這一道痕的刹那,一招一式便在腦海之中反複閃爍。

豆大的汗珠出現在了他的額頭之上,順著雨水一起跌落到了地麵。

嗡!!

刀鋒停在了軒轅一刀的脖子上。

軒轅一刀的刀始終未曾出手。

隻因為,這一刀無論如何出手,結果也不會有任何不同。

他擋不住!

他目光空洞的看著江然:

“這……這是什麽刀法?”

“生死一線痕,此痕在我,而不在你。

“大先生給這一招取名做生死痕,軒轅前輩,以為如何?”

江然緩緩那開了碎金刀,歸入刀鞘之中。

軒轅一刀雙眼緊閉,良久方才睜開。

長長的出了口氣:

“好一個生死痕!

“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刀法,老子敗的不冤枉。

“陳子軒能夠死在你這樣的人手裏,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前輩謬讚了。”

江然一笑:“你我有言在前,此戰我若勝了,先前種種便一筆勾銷。你我,就此化幹戈為玉帛如何?”

“化幹戈為玉帛?”

軒轅一刀哈哈大笑。

江然眉頭一挑,心說這老頭莫不是打算耍賴?

卻見這軒轅一刀笑罷之後,竟然撲通一聲,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了下來:

“你有言在先,老子也有言在先。

“你若敗了,你拜我為師,給我養老送終。

“我若敗了,我就拜你為師,給你養老送終……雖然後者多半不可能了。

“但是拜師這話,是老子說出來的,說出來的話就是吐出來的釘子,沒有不算數的道理。

“還請恩師受我一拜!!”

說完之後,便要磕頭!

眼前這一幕,屬實是讓在場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方才江然那驚才絕豔的一刀,便已經足夠讓人吃驚。

道無名,寧九鳶等人還沒等從這一刀的震撼之中走出來,軒轅一刀就要拜師。

一時之間都麵麵相覷,不知今夕何夕。

卻得知道,金蟬江湖最負盛名的便是一宗二會五劍七派十三幫!

血刀堂正是位列十三幫之一,乃是這江湖上最頂尖的存在。

軒轅一刀身為血刀堂堂主,名望之隆,又豈是尋常人能比?

他一輩子縱橫江湖,臨了臨了竟然要拜一個小年輕為師。

這不僅僅讓人愕然,更讓人禁不住佩服。

這般一言九鼎,怪不得血刀堂能夠位列十三幫之一。

旁人沒有想到,江然也沒有想到。

看著這好像比老酒鬼還得大幾歲的軒轅一刀,江然連忙伸手攙扶他:

“軒轅前輩且慢,晚輩年輕識淺,微末伎倆,豈敢為你之師?

“先前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而已,前輩莫要當真!”

“豈有此理!!”

軒轅一刀大怒:“本座縱橫一生,說出來的話就沒有不算數的時候,今日你若是不讓我拜你為師,那你就殺了我!!

“倘若你當真動手,那就算你清理門戶。

“血刀堂的弟子都給老子聽著,此人乃是本座恩師。

“他若想殺我,那是天經地義,爾等不可對其有絲毫不敬。

“我死之後,血刀堂上上下下,以他老人家為尊,誰敢不從,切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