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嗤嗤!
刀光一起,便是裂帛之音。
東郡府衙之上,鬼神驚一出,周遭飛身撲殺而來的黑衣人們,頓時少了一半。
殘缺不全的屍體跌落在地上。
孟桓根本就沒有看到這一幕。
當他確定眼前之人不是厲天心,而是江然本尊之後。
做的事情隻有一件……那就是逃!
‘厲天心’眸光平淡,竟然也不去追。
自半空之中落下之後,幸存下來的黑衣人,便將其團團圍住。
環目一掃,麵容之上好似有水波浮動,待等平靜下來之後,便已經恢複了原本的容貌。
“諸位想來不是那無知無覺的地殺奴。
“天人二奴數不過九。
“方才這一刀,已經斬去半數。
“諸位何必再做抵抗?不如就此束手就擒如何?”
眾人對視一眼,想都不想,便是怒喝一聲:
“殺!!!”
他們其實根本別無選擇。
自體內被種下了殺生種之後,死生隻在孟桓一念之間。
如今哪怕束手就擒,也是必死無疑,因此就算是知道彼此實力差距大的驚了天。
也得咬著牙往上衝。
江然見此一笑,全不意外,眼看著當中一個黑衣人已經衝上前來,手中刀鋒一走,自那人手臂下彎之處橫刀探入,步子一轉,正到了那人身後。
刀鋒橫於前,探目一轉,緊跟著一抽手,鋒刃於脖頸一掃,屍體順勢甩出。
緊跟著飛起一腳,踢開了斜刺裏撲殺而來的一拳。
身形一轉,刀刃成圓。
隻一閃,一抹血痕便自那人胸前斜斜而起。
那人身形僵立當場,半截身軀緩緩滑落。
待等江然再抬頭,三根指頭已經淩空而至。
他們用的正是移星易宿天殺魔功之中的移星指。
指風一起,好似漫天星辰作伴,鬥轉乾坤之中,無處不在,無處不含。
再加上眾人同時發動移星易宿天殺魔功,虛空之中盡是那灰黑一片。
周在一切景物似乎全都失去了色彩,唯有這移星指的光芒靈動,如星辰耀眼。
這門功夫可以算得上是極其厲害。
然而拿來對付江然,終究不夠。
造化正心經一起,江然也懶得出刀,雙手一轉,一上一下,一正一反。
刹那間罡風環繞周遭,正是天意倒懸不滅神功之中的不滅罡氣。
噗噗噗!
指頭點在那罡氣之上,頓時便有一股反震之力。
幾個人不由自主的手臂一彎,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戳向了自己的胸口。
指力穿胸而過,直接湮滅了心脈。
死的幹脆至極。
事到如今,說來話長,其實不過轉瞬之間,自江然出手到現在,一共隻用了三招。
場中便已經隻剩下了四個活人。
眼見江然殺他們宛如殺雞,餘下四個人對視一眼,到底還是嚇破了膽。
感覺哪怕是死在孟桓的一念之間,也好過死在這凶人手中。
當即同時飛起一掌,激發掌風之後,就要飛身而退。
卻不想,這一掌打出,就見一尊法相倏然升騰而起。
緊跟著江然踏前一步。
這一步,法相之上的氣勢再變。
好似從一個一身道袍,仙風道骨的仙人,變成了古來聖賢。
浩然之氣衝天而起,滌**人心,震懾妖邪。
幾個人腳步經此一震,都是一頓。
待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見這法相隨著江然動作一起運轉,單拳一握,沉腰做馬,一個白光閃閃的巨大拳頭被狠狠擊出。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一瞬間他們好似還在這拳風之中,聽到了龍吟之聲。
可不等聽清楚,潑天一般的偉力就已經轟然降臨。
勁氣一卷,橫掃六合!
四個人當即被這一拳打的好似破布口袋,口中鮮血狂噴,支離破碎,打著旋的,打著卷的,漫天橫飛,待等落地,都已經不成人樣。
江然至此吐出一口氣,身上的法相收了回來。
然後提著刀,轉了一圈,確定沒有活口之後,這才舉目去看孟桓離去的方向:
“有這樣的一段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
說罷,自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盒子。
打開之後,裏麵卻是一隻好似蜜蜂一樣的飛蟲。
他微微一抖手,那飛蟲頓時振翅,朝著方才孟桓離去的方向飛去。
這蟲子名為【千裏風】,千裏尋蹤一線風。
以【風蜜】為餌,哪怕千裏之地,也可以找到。
當日落日坪上,江然便是在那假的焦尾上用了風蜜,又借這千裏風找到的少莊主。
方才孟桓對江然出手,想要將其擊殺。
卻不想,江然不僅僅自他手下逃出性命,更是趁機在他的袖口之下,留下了風蜜。
之所以如此,也是江然算準了此人性格。
但凡有風吹草動,必然是驚弓之鳥。
自己假冒厲天心,總會有被拆穿的時候。
而一旦自己的身份被戳穿了,此人說不定就會想方設法的逃走。
既如此,若是不利用一下這一點特性,那未免可惜。
因為江然猜測,天上闕動手絕不會這般簡單。
哪怕僅僅隻是因為孟桓的成事不足,也會安排足夠的後手。
這幫人如今未曾現身,隻怕就是在等孟桓這邊大事成就之後,再拿著趙日明的人頭,來奪取東郡府城。
既如此,索性就因勢利導,下了風蜜之後,就留在這府衙之內,處理掉天人二奴。
其後再借風蜜尋找孟桓,若是運氣好的話,甚至可以找到天上闕其他人手。
正可以將其,一網打盡!
當即身形一轉,循著千裏風的方向追去。
剛剛出了東郡府衙,就見一道道身影倏然而至。
這幫人每一個都身穿血衣,腰間佩刀,正是血刀堂弟子。
為首的是一個中年漢子,來到江然跟前,正要跪下見禮,就聽江然說道:
“邊走邊說,不用多禮。”
“是。”
那漢子答應了一聲,一揮手,一群血刀堂弟子便跟在了江然的身後,那中年漢子則開口說道:
“屬下血刀堂三大護法之一莫晴空,參見太上堂主。
“太上堂主傳信到來之時,堂主不在,他找到了顧人龍兒子的蹤跡,正要去奪。
“屬下依照太上堂主禦令,率領弟子來援。”
“東西拿來了嗎?”
江然隻是盯著那千裏風,頭也不回的開口。
“拿來了。”
莫晴空對身後一招手。
當即有人將一個長條匣子甩了過來。
莫晴空接過來,開聲說道:
“太上堂主,時間緊迫,血刀堂多是粗鄙漢子,不通音律,也尋不來什麽好琴,還請太上堂主見諒。”
江然一伸手將那匣子接了過來,順勢背在身後:
“行了,我知道了,你們不用跟在我的身邊。
“按照我原本所說,守住東郡府城各處,但有風吹草動,以煙花為號。”
“……”
莫晴空糾結半晌,眼看著江然略顯不滿的眼神看向自己,這才連忙說道:
“太上堂主容稟,您信中說,事關天上闕,屬下不敢讓您一人前往,還請太上堂主允許屬下與您同去。”
江然又看了他一眼,知道這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讓對方聽命的。
當即點了點頭:
“那就你跟著我,其他人各司其事,不可讓東郡府生亂。”
“是,多謝太上堂主!!”
莫晴空大喜,他心中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江然不允,他再爭辯幾句無果,那就偷偷跟著去。
總部能叫這太上堂主自己一個人以身犯險。
軒轅一刀對於自己這位小師父到底有多尊重,整個血刀堂都有目共睹。
落日坪一戰,江然一人獨鬥兩大幫主,刀斬左道莊少莊主。
名聲扶搖直上,更是讓血刀堂眾人佩服。
有這樣一位太上堂主,每個人都覺得與有榮焉。
因此哪怕江然不需要,莫晴空也不敢讓其一人冒險,萬一有個什麽差錯那該如何是好?
自己跟在邊上,縱然是武功不如太上堂主,關鍵的時刻也可以以命相護,總歸來講不能叫太上堂主出差錯就是。
卻沒想到,太上堂主不僅僅年紀小,武功高,而且還通情達理,善解人意。
竟然直接答應自己了。
當即趕緊吩咐其他血刀堂弟子按照原本計劃行事,自己則施展輕功跟在江然身後。
……
……
東郡府不遠處,有一座村莊。
隻是如今,村莊之內不見村民,一群身穿白衣,遮住頭臉的人,靜默的站在這村莊之內。
他們人數極多,驟然看去,漫山遍野,不下千餘眾。
街道上站不下的站在屋頂上,屋頂上站不下的,站在村子外麵。
所有人都在眺望東郡府方向……靜靜地等待什麽。
唯有為首一人,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扒拉著手裏的一件東西。
那是一塊玉佩。
雲獸佩!
為首那人定定的盯著這雲獸佩,看了好一會,方才歎了口氣:
“不過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官老爺而已。
“怎麽還沒殺了?”
身後一人默然開口:
“畢竟是東郡府衙,哪怕田希文等人都已經離去,也難說趙日明的身邊,是不是還有什麽人保護。
“稍微耽誤一點時間,也在情理之中。”
為首那人冷笑一聲:
“孟桓精修移星易宿天殺魔功。
“且不說尋常武人,縱然是高手,又有幾個是他的對手?
“殺一個官老爺就跟殺雞一般……何至於……”
這一次,他的話還是沒有說完,因為他已經瞪大了雙眼:
“我是不是看錯了?那個是孟桓嗎?”
身後之人循著他的目光看去,沉聲開口:
“是孟桓!”
不僅僅是孟桓,而且還是一個滿臉倉惶,跑的兩腳冒煙的孟桓。
看這架勢,哪裏有一絲一毫高手風範?
全然是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好似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在追逐他一樣。
兩個人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再抬頭,孟桓已經到了跟前。
為首那人一張嘴,正要說話,孟桓便已經自他身邊錯身而過。
張開的嘴巴隻好重新合上,轉過頭怒聲喝道:
“你幹嘛去?”
孟桓哪裏搭理他?
一路狂奔,自人群之中穿插而過,來到了村莊最裏頭的一個屋子,打開門,在房間裏麵一陣亂找。
隻覺得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劇烈的恐懼充斥渾身上下每一滴血液之中。
腦子裏已經沒有了殘陽門,沒有了天上闕,有的隻是‘要死要死要死’。
以及‘絕對不能被他找到’的執念。
因此,當那手持雲獸佩的為首之人,進了這房間的時候,就發現孟桓這位將移星易宿天殺魔功修煉到了一個極高境界的大高手,正小心翼翼打開櫃子門,然後藏了進去。
為首那人大怒,來到櫃門之前:
“你這是在做什麽?”
孟桓抬頭看他一眼,張了張嘴。
他其實不是白癡。
膽子雖然小,但是腦子還在,隻可惜,恐懼之下,他的思維就會異於常人。
因此,他哪怕明知道自己這般跑來萬分不妥。
但是心中也報以希望,認為江然就算是追過來了,也未必能夠殺光雲部之人。
而麵對此人疑問,他正常道理來講,其實應該說明情況。
好讓雲部之人有所防範。
但是話到嘴邊,卻又誕生了一個念頭……萬一他們聽到江然要來,也跑了呢?那誰保護我?
心生怯意之下,再不多想,就哐當一聲直接關上了櫃子門。
為首那人一腔怒氣全都關在了櫃子外頭。
頓時更氣……氣的鼻歪眼斜。
“簡直豈有此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這是在做什麽?”
為首那人伸手摳門。
結果扣了半天沒扣開……因為孟桓在裏麵拽著,不讓扣。
孟桓膽小如鼠,但武功蓋世。
他不讓開,外麵這位硬是扣不開。
差點給氣笑了:
“好好好……我看你這是找死。”
“滾!!”
孟桓脾氣比他還大,他怕的是江然,又不是雲部的這位。
而且,這人不過是雲部之主的三位統領之一。
聽說好像是因為蒼州府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少了一位統領,這才新提拔起來的。
論身份,論武功,孟桓覺得這人都不如自己,自然不怕。
為首這人更怒:
“孟桓,你想怎麽樣?至少說明一下,趙日明如今是生是死?
“若是有敵來犯,來人是誰?”
“莫不是江然?”
那為首之人身後的那位此時語出驚人。
櫃子內外,兩個人都沉默了。
然後就聽為首之人哈的一聲笑了出來:
“不可能!江然還在紫月山莊,怎麽會來東郡府?”
“難說……身份這東西有可能是假的,所見未必是真,耳聽那就更虛了。”
身後那人朝著櫃子努了努嘴:
“而且,除了這江然之外,還有誰能夠把他嚇成這樣?”
“這……”
為首之人臉色忽然變得極為難看。
正要轉身,就聽得外麵忽然傳來了一陣琴聲。
緊跟著,廝殺之聲就在眼前。
“怎……怎麽回事?”
為首之人臉色一變,連忙來到門外,隻是一打眼,整個人都傻了。
村莊之內,不知道為何,雲部所屬所有人等……正打成一片!
這不是切磋,不是演練,是生死搏殺!
他正愕然,就見一個雲部弟子,一步來到自己跟前,一刀就劈了下來。
……
……
且不說這雲部統領瞠目結舌,整個人都傻了。
莫晴空此時才覺得自己是真的傻了。
他跟著江然一路來到此地,看到這般多的天上闕之人,在這裏匯聚,心中便是一緊。
縱然武功再高,麵對這麽多人,這該怎麽打?
更何況,這幫人還不是尋常人物。
數百高手齊聚一堂,可以攻城掠寨,可以所向睥睨。
哪怕放在戰場之上,以這幫人的聲勢,衝擊個萬人大軍也絕無問題。
而現如今自己這邊,隻有自己跟太上堂主兩個人。
那一瞬間,莫晴空隻有個一念頭……哪怕以死相逼,也要把他勸走。
然後就見江然優哉遊哉的在周圍轉了轉,找了一個地勢不錯的地方。
莫晴空看到這裏的時候,還在想,太上堂主果然是太上堂主,他沒有貿然出手,估摸著是打算看看敵我形勢而已。
但是當江然把那張琴拿出來,橫在膝蓋上的時候,莫晴空就有點看不懂了。
難道……太上堂主見此地風景大好,忽然來了雅興,想要引頸高歌一曲?這才彈琴助興?
下一刻,就見江然五指一拂,琴聲頓時飄遠。
莫晴空心頭一緊,一瞬間生出了好些念頭。
但是感覺這些念頭一個都不靠譜……
正不知道江然到底是在做什麽的時候,就發現,原本平靜的天上闕雲部弟子,忽然便有了動作。
一個站的安安穩穩的雲部之人,忽然拔刀,一刀斬去了身邊之人的人頭。
“這……”
莫晴空心頭愕然,卻又覺得好笑:
“太上堂主,雲部之人好似起了內訌。”
到了這會,他尚且還沒有將這件事情和江然聯係在一起。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雲部的這一場內訌遠比想象之中的還要劇烈。
牽連極廣,幾乎不過片刻之間,本來一片平靜的天上闕雲部,就好似是中了邪一樣。
紛紛彼此殺戮,爭鬥不休。
而他們殺的越厲害,江然的琴聲就越激昂!
終於,莫晴空看懂了,他不可思議的看著江然,以及他麵前的琴。
然後就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使了。
自家太上堂主明明是江湖正道……怎麽會,這般詭譎的魔功?
隻是他見識還是差了點,沒有認出來,這門功夫正是釋平章那臭名昭著的——【亂心喪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