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千斤得意狂笑,房間裏的三個人對視一眼,都是暗暗叫苦。
這都叫什麽事啊?
他們應邀而來,尚未見到此間主人,結果就被這個童千斤給抓了過來。
要讓他們做他的座下走狗……
而這混人還想要稱霸江湖?
做他的春秋大夢啊!
這件事情,自然是萬萬不能成的……
可老話說得好,好漢不吃眼前虧。
雖然這件事情不能幹,但是現如今卻也沒有必要拂了他的意。
否則的話,這混人是真的敢對他們下殺手。
想到此處,三個人心中都有了計較,對視一眼之後,也看出了彼此的心思,當即老和尚微微一笑:
“童……”
“恩?”
童千斤怪眼一翻。
“老大!”
老和尚趕緊改口,他雖然心狠手辣,但是半生以佛家弟子自居,這還是第一次管人叫老大。
感覺忽然之間就從虛無縹緲的江湖,來到了市井之間。
心中暗歎一聲苦也,便堆起笑容說道:
“您老人家想要稱霸江湖,咱們自然唯您馬首是瞻。
“卻不知……此事可有計劃?”
“問得好!!”
童千斤一拍桌子:
“特娘的,自老子出山以來,就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情。
“可惜,苦無頭發。
“一直到前不久,忽然遇到了一個不知死活的玩意,好端端的走路他不走,他竟然瞪了老子一眼,老子就殺了他全家。
“然後從他懷裏找到了一封信,說是有人要在這柳院之中大搞其鬼。
“既然想要搞鬼,那肯定人手不少。
“老子何等聰明?用一句聰明禿頂來形容,那都是萬萬不夠的!”
“頭緒,還有是絕頂……”
道士在他說‘頭發’的時候尚且還能忍,這會實在是沒忍住,給他提了個醒。
童千斤不解的看了他一眼,道士趕緊低頭,他現在都給童千斤打成豬頭了。
哪裏還敢跟他對視?
童千斤哼了一聲:
“再敢打斷老子的話,老子就打斷你的腿。”
道士又險些吐血,這孫子沒文化,就知道打人!
童千斤則繼續說道:
“方才說到哪了?對了對了,說到老子聰明禿頂,當即便想到了一件事情。
“你們猜,什麽事?”
眾人麵麵相覷,各自不解。
什麽事?
誰知道什麽事?你都聰明禿頂了,你想的事情,我們哪裏能夠知道?
童千斤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了他們一眼:
“全是廢物……
“你們難道就想不到,對方既然要鬧事,肯定是要聚集大批人手的嗎?”
這一下,那邋遢漢子都差點吐血了。
這事你剛才就說過啊!
哪有說過的話,還拿出來賣個關子的?
這特麽誰能想到?
而且,就這破事,哪怕你聰明的不禿頂,也是擺在明麵上的吧,還用想嗎?
童千斤嘿嘿一笑,拿起茶杯來喝了一口:
“既然有大批的人手,那老子就不能不來。
“稱霸江湖,也是得有幫襯的。
“一個人哪能打天下?
“料想,憑借老子的武功,來到這柳院,這些妖魔鬼怪,又有哪個會是我的對手?
“到時候老子虎軀一震,王八之氣一散,你們這些兔崽子還不納頭就拜?”
說到這裏,用眼神橫了三人一眼。
三個人都是一呆。
幹嘛?
然後就跟童千斤麵麵相覷。
眼瞅著童千斤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老和尚當機立斷,撲通一聲拜倒在地:
“那自然是納頭就拜!”
邋遢漢子和道士恍然大悟。
心中卻是難受至極。
俗話說得好,士可殺不可辱啊。
男兒膝下有黃金……
跪天跪地跪父母姑且罷了,跪這麽一個混不吝的……
道士和邋遢漢子同時心頭歎了口氣,心說好漢不吃眼前虧,跪吧,早晚得讓這姓童的王八蛋給老子跪回來。
眼看著三個人跪成一片,童千斤頓時誌得意滿:
“你們看,你們看,老子方才如何說話?
“你們可不就是得給老子納頭就拜嗎?
“如今跪下就好,今後你們身後還會有很多同……同……同……”
“同儕。”
道士沒忍住,又給他提了個醒。
說完之後就後悔了。
童千斤剛才還說要打斷自己的腿,這貨說不定說到就得做到。
回頭真被打斷腿了,那可該如何是好?
結果童千斤呆了呆,反倒是問道:
“那個字念儕?”
道士趕緊點頭。
童千斤嘟囔了一句:
“我還以為念齊呢……行了,行了,總歸來說,計劃就是這樣。
“我方才已經跟那小廝說過,回頭來的訪客,先到我這來轉一圈。
“老子就在這房間裏坐著,你們幾個在門外候著。
“來的人先給個下馬威,然後進來老子震虎軀,讓他們納頭就拜。
“估摸著,一天的時間,這柳院就能盡數收歸老子掌中!”
三個人對視一眼,覺得這計劃,當真有不如無。
這算個什麽計劃?
你還震虎軀……把你的王八殼子震碎了,估摸也沒人理你啊。
不過這樣一來倒是不錯。
他們三個雖然不是對手,但是來人越多,局勢對他們就是越是有利,哪怕單打獨鬥大家都不行,那加在一起,保管把你這混不吝的狗東西屎都給打出來!
想到這裏,三個人當即一陣阿諛奉承,無非就是這計劃天衣無縫,唯有聰明禿頂之人方才能夠想到雲雲……
童千斤聽了一陣彩虹屁,臉上美滋滋的,擺了擺手:
“行了,你們去忙吧,老子歇會。”
三個人當即躬身後退,順手還給帶上了門。
到了門前之後,三個人又對視一眼,邋遢漢子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身後童千斤所在的房門。
示意莫要開口說話,這童千斤內功深厚,必然耳聰目明,回頭一旦開口,就有可能被他聽見。
他雖然是個混人,卻也不是純粹的傻子。
好賴話到底是能夠聽出來的。
若是出言不遜,保不齊他就會提刀殺出來,那局麵可就尷尬了。
和尚道士同時點頭,心中都是無語。
這簡直就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好生沒來由的,這混人怎麽就找上門了?
其後三個人找了一個互通有無的法子,就是在地上書寫。
你寫一句,我寫一句,片刻之後,三個人的意見統一。
大概便是,靜觀其變,坐等高手砸這不知死活之輩的腦瓜殼。
這算不上什麽計議,卻是最好的選擇,索性三個人就坐在這院子裏靜候……
而房間裏的童千斤,待等三人離去之後,臉上的張狂之色眨眼消失的幹幹淨淨。
他揉了揉臉頰,用隻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嘟囔了一句:
“真累人……
“裝神弄鬼也不是這麽簡單的。
“都是為了生活啊。”
童千斤當然不是童千斤。
老酒鬼給江然兩個身份,一個被唐畫意拿去用了,另外一個就是這童千斤。
江然這幾天雖然沒出客棧,但是該拿的東西還是拿到手了。
不僅僅有童千斤的成名兵器,就連此人的刀法都照貓畫虎的學了兩招。
配合他這一身內力來用,也足夠了。
老酒鬼給他這個身份有些不太一樣。
他不是被天上闕邀請過來的,而是消失江湖數年之後,剛一出山,就被老酒鬼一刀背拍死了。
所以天上闕就算是想邀請他來柳院,也找不到合適的門路。
但是他卻可以拿著其他人的信過來參加這邊的事情。
而為此再做遮掩,便有了今日這一出戲。
之所以如此,也是因為童千斤的性格,不是那種沉默寡言之輩,他性情張狂,道理於他全然講不通分毫。
他要是拿到了信,要麽理都不理,要麽就是必有所圖。
江然給他的圖謀就是稱霸江湖,收服這一群妖魔鬼怪。
當然,這也不能全都收服。
童千斤就算是消失幾年,‘武功大進’也沒到離譜的程度。
能打過一大批人,但是最頂尖的卻未必是對手。
所以,虎軀一震,收服柳院雲雲,也得見好就收。
天上闕背地裏布置這一局,對於童千斤這樣的混人,自然是不會放在眼裏。
自古以來,聰明人都是藐視蠢人的。
蠢人武功再高,收攏的人手再多,也不過是他們掌中之刀。
再有一點,江然若是想要混跡柳院之中,必然會盡可能不引人注目。
估摸著誰也想不到,他竟然敢大張旗鼓的在柳院搞稱霸。
這便也是一種燈下黑。
雖然此計行險,卻也大有可為。
江然估摸著,能成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哪怕天上闕真的對‘童千斤’忍無可忍,想要殺之而後快。
那他們也得來殺,到時候自有馬腳露出。
心中將自己的打算,又整理了一圈之後,江然忽然笑了。
雖然‘童千斤’是個假身份,但是用這個身份來胡作非為一場,倒是蠻有趣的。
至於對那道士和尚的做法,江然全然不覺得愧疚。
都是心狠手辣之輩,若不是尚且還有利用價值,方才門前那一刀,他就要了那老和尚的性命。
如今也不過是暫緩而已……來到這柳院的,但凡是邪魔外道,江然就沒打算放過一個。
這可全都是續命大丹!!
自己這一趟就跟進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也差不多了,唯一可惜的是這裏麵還混雜著不少假冒偽劣產品。
……
……
失算了!
和尚道士邋遢漢子三人組,眼巴巴的看著頭頂的日頭轉眼到了正中。
心中同時哀歎。
他們本以為這童千斤猖狂不了太久。
結果這一上午下來,他們這一座小院子,差點人滿為患。
開始幾個進去見‘童千斤’的尚且滿臉怒色。
後來的人,一進這院子臉上的張狂之色就已經去了八分,再進房間出來,就已經老老實實的了,並且很快就跟大家打成一片。
再這麽下去,隻怕這個混人還真的能夠將來柳院的人盡數收入掌中!
這可該如何是好?
難道柳院一行,最後的結果,竟然是跟著‘童千斤’出去稱霸江湖?
那還不如早點腳底抹油,跑了得好!
再一次對視,三個倒黴蛋都看出了對方眼神裏的無奈。
邋遢漢子又瞥了一眼那房間,低聲說道:
“方才那人,進去多久了?”
“快有一盞茶的功夫了吧。”
老和尚低聲開口。
道士微微沉吟:
“難不成……”
“罷了罷了,莫做妄念。”
老和尚歎了口氣:
“這童千斤驟然現身,武功蓋世,隻怕不是尋常人所能抵擋。
“這人進去的時間久,也未必就是在跟童千斤爭鬥,總而言之……哎……”
恨隻恨……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當真徒之奈何啊。
倒是那邋遢漢子若有所思的說道:
“方才進去這人,你們可認得?”
“看著眼熟,隻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道士悶悶的開口。
邋遢漢子想了一下說道:
“我倒是想起了此人的來曆……你們可曾聽聞【君山五宗】?”
這四個字一出口,道士跟和尚同時一愣,脫口而出:
“群峰散人?你可曾認錯?”
邋遢漢子搖了搖頭:
“應該是不會認錯的,我曾經有緣與此人見過一麵……
“隻是沒想到他竟然也會來柳院,是以方才沒敢認。”
“嘿嘿……”
老和尚忽然一笑:
“如果是他的話,那這童千斤隻怕要遭。
“君山五宗,據聞有奪魂攝魄之能,若不是當年被那斷東流找上門去,直接滅了滿門。
“大宗張顯聖,更是被他一刀斬了腦袋。
“那如今一宗二會五劍七派十三幫的格局,隻怕會是另外一個模樣。
“聽聞群峰散人得五宗之長,其人本領高明,遠勝先輩。
“倒是叫人好生期待。”
這話說的邋遢漢子和道士同時心頭振奮。
正想要暢所欲言,就見一個小老頭歪著腦袋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你們在這湊著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是不是在說老大的壞話?老朽可得警告你們,莫要胡言,但凡有絲毫不敬,老朽都要去老大麵前告你們。”
老和尚聞言當即有些不服,冷笑一聲:
“論資排輩,也是我們先投老大座下,你在這裏跟老衲充什麽大輩?”
“豈有此理!老大親口說的,我老人家最是恭敬他不過,讓老朽持監管之權,你們若有僭越,老朽不可瞞報。
“你這話,莫不是不將老大放在眼裏了?”
小老頭吹胡子瞪眼,大有一言不合就要開打的意思。
道士臉色一沉,也想爭辯兩句。
老和尚倒是住了口,又拉住了想要站起來的道士,輕笑一聲:
“是是是,老施主言之不錯,我等受教了。”
“哼,知道就好。”
老頭聞言心滿意足,轉過身背著手,晃晃悠悠的走了。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邋遢漢子呸了一聲:
“狗仗人勢……”
“要不是有老大在……貧道就要讓他血濺五步!”
道士說完之後,自己卻呆了半晌,他剛才怎麽還真的把老大這兩個字給叫出來了?
自己這是被氛圍感染了嗎?
抬頭再看著院子裏,看著那群在院各個角落,或者三五成群,或者形單影隻的男男女女,歎了口氣:
“不得不說,這童千斤,也確實是有本事的。”
“隻希望群峰散人莫要叫你我失望。”
邋遢漢子咬牙開口。
卻不知道,此時此刻的群峰散人,正老老實實的坐在江然身側,給他添茶。
看了門外一眼,笑道:
“時候也差不多了吧?”
江然看著眼前這個留著山羊胡,穿的仙風道骨的群峰散人,不禁感慨:
“天機鬥轉大移形法不管看多少次,都得讚歎一聲。”
“早就說要教你,是你自己不學的……憑你的體質,學我魔教武功,必然一日千裏。”
‘群峰散人’笑盈盈的看著江然。
江然揉了揉自己那張‘童千斤’的臉,無奈說道:
“你別頂著一張老臉矯揉造作好不好?太嚇人……”
“我呸!”
唐畫意狠狠地白了江然一眼:
“接下來你我就假裝背後已經做過一場,最終就以平手告終。
“如此一來,給你的武功畫上一個句號。
“這出戲,唱到這裏也就差不多了。
“其後你手下能夠留下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
“但至少表麵上的局勢,就此可以分明一些。
“你也有人可用,行事就會方便許多。”
江然點了點頭:
“正是這個道理……隻是我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得讓你來做。
“我本想著,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出現一些看得過去的高手,差不多的情況下,就可以結束了。
“待等你來的時候,可以不顯山不漏水,不引起天上闕的注意。
“卻沒想到,這一上午下來,一個能接我三招兩式的都沒有……這些魔頭,倒是叫人好生失望。”
“愚人無能,就連被利用的價值都沒有。”
唐畫意輕聲說道:
“如果僅僅滿足於不顯山漏水,又如何能夠幫到你的忙?
“如此一來,反倒是一件好事了。”
江然看了她一眼,輕輕點頭:
“這樣,你我就以比拚內力做了局,我以內力震動門窗,讓門窗洞開。
“你起身哈哈大笑,說一句‘告辭不必相送’。
“我起來還想糾纏,你就隨手一推,我順勢坐下,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
“會不會有些失了顏麵?”
“無妨。”
江然搖頭。
唐畫意正要點頭,忽然就聽到門外有人喊了一聲:
“白夕朝,原來你就是白夕朝!!”
此言一出,正準備做戲的兩個人同時一愣。
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眸子裏的愕然之色。
此人死在江然的手裏,江然本打算用這個身份來柳院,隻是如此一來,卻在那棄天月的算計之中。
所以江然棄之不用……
可如今,怎麽又來了一個白夕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