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江然的聲音太過於溫柔。

以至於聽到聲音的人,第一反應竟然並非是恐懼。

而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正要開口,這才悚然一驚!

這一驚非同小可,隻驚得頭發都差點站起來。

猛然回頭,驚恐瞬間轉為憤怒,一口長氣吸入腹中,然後抓起江然的胳膊吭哧就是一口。

“疼疼疼……”

江然連忙說道:

“幹嘛幹嘛?你屬狗的嗎?”

唐畫意聽到這話更怒,一邊咬,一邊搖頭晃腦,好似還不解氣。

還用腦袋去撞江然的胸口。

江然伸手將其按住:

“好了好了,消停消停。”

唐畫意這才恨恨的鬆開了江然的胳膊,黑著臉看著他:

“有你這麽嚇唬人的嗎?

“我差點給你嚇死。”

“那可是天下奇聞了。”

江然笑道:

“堂堂的魔教聖女,竟然被人給嚇死。傳出去的話,至少千年以內,但凡有人提起你,都會惹人發笑。”

“……”

唐畫意黑著臉:

“那我賴誰?”

江然仔細想了一下:

“賴你膽子小?”

“我還是咬死你算了。”

唐畫意虎著臉,作勢欲咬。

江然趕緊摁住了她的腦袋:

“再咬的話,崩掉你一嘴的牙。

“你們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他說著,遠遠的看了另外一個人的藏身之地一眼。

既然這邊藏著的是唐畫意,那對麵藏著的必然就是葉驚雪了。

“先前那個楚雲娘不是說,他們把人帶到了這裏麵嗎?

“我們兩個左右也沒有事情做,就決定過來看看。”

唐畫意說道:

“隻是,看了這許久,也不見有什麽動靜。”

“一點動靜都沒有?”

江然摸了摸下巴:

“不應該啊……”

“為什麽?”

唐畫意詫異的看了江然一眼:

“難道你做了什麽?”

江然問道:

“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剛來不久。”

唐畫意雖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卻還是先回答江然的問題。

江然聞言點了點頭:

“那還行……恩?有動靜了。”

江然說這話的時候,就發現這動靜似乎有點大。

不僅僅他自己感覺到了,甚至整個柳院之內的人,都感覺到了。

“怎麽回事?”

唐畫意吃了一驚。

隻覺得腳下的屋頂都在搖晃,嘩啦啦作響的是瓦片的聲音。

“地龍翻身?”

唐畫意看江然。

江然搖了搖頭,忽然身形一晃,拉著唐畫意,便已經來到了葉驚雪的身邊。

葉驚雪此時也是滿臉困惑:

“江大哥……你怎麽來了?這是怎麽回事?”

“看來事情出現了意外。”

江然眉頭微微挑起,正要帶著兩個人離開這裏。

就感覺整個地麵動搖的越來越厲害,好像天塌地陷,更有甚者,那顆老柳樹轟然倒塌。

這一下,帶動泥土飛揚,現出了下麵的地道入口,以及入口處的兩具屍體。

“這變故不會是來自地下吧?”

唐畫意眸光瞬間捕捉到了這一幕,緊跟著便是疑惑:

“誰進去了?”

她這疑問本來沒打算得到回答,畢竟她和葉驚雪兩個在這盯了半天了都不知道。

江然剛來,又怎麽可能知道答案?

然後她就聽到江然說道:

“楚雲娘……還有左道莊莊主。”

“左道莊莊主!?”

唐畫意和葉驚雪同時開口,眸子裏各有驚異之色。

隻是卻又不明白:

“他怎麽會和楚雲娘在一起?”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恩,停了。”

江然話說到這裏,葉驚雪和唐畫意也發現,不住搖晃的地麵,已經平穩了下來。

正對視之間,江然忽然開始解腰帶。

葉驚雪大吃一驚:

“你幹嘛?”

江然瞥了她一眼:

“你別總和這小妖女在一起廝混,一腦子的黃色廢料。”

“??”

葉驚雪和唐畫意同時滿臉困惑的看著江然。

就見江然已經把外衣解下,翻了個麵,內部卻是漆黑一片,如今翻穿在身,便是一套夜行衣。

然後他伸手在臉上揉了揉。

一張臉頓時變作了田有方的模樣。

但是想了一下,感覺好像不太合適,急切之間倒也沒有什麽人可以偽裝。

忽然心念一動,就見臉上波瀾輾轉,片刻之後,變做了金公子的模樣。

唐畫意眼見於此,當即點了點頭,臉上皮肉一陣亂跳之後,就成了一個長相平平無奇的男子模樣。

葉驚雪瞠目結舌,看的一愣一愣的。

半晌之後,這才看著唐畫意說道:

“你這是天機鬥轉大移形法。”

然後又看向江然:

“你這又是啥?”

“秋水凝冰訣。”

江然隨口說道。

“無量生的絕學?”

葉驚雪果然不愧是見多識廣之輩,提個名字,瞬間想到了這武功原本的主人。

江然點了點頭:

“現在是我的絕學。”

葉驚雪看了江然兩眼,感覺這個人渾身都是謎團,自家姐姐莫名其妙的喜歡上了這麽一個人,好像很沒有安全感的樣子。

當即她一伸手:

“給我一個蒙麵巾。”

江然和唐畫意對視一眼,唐畫意隨手從懷裏拽出一個扔給了她。

葉驚雪一點都不意外唐畫意會隨身攜帶這種東西,伸手在臉上一抹,揭下了一層人皮麵具,其下的卻是另外一張臉。

她聽江然的話,把白夕朝所有的麵具全都戴在了臉上,因此這張臉五花三層。

頂著這張陌生的臉,她將蒙麵巾戴上。

三個人對視一眼,身形一晃,直接來到了那老柳樹的密道跟前。

這裏已經有前人給開過路,三個人進來之後,一路往下走。

地下空間蜿蜒崎嶇,兩側全都是原本守衛的屍體。

這些屍體,有的是死於劍法,有的是死掌法。

看的出來,出手的是兩個人,以用劍之人為主。

隻是江然看的眉頭微蹙。

他讓陳老狗和楚雲娘過來查探,歸根結底仍舊是以查探為主,潛伏為主。

這兩個人怎麽一進來就大開殺戒了?

這根本就是一路殺進來的!

是陳老狗故意暴露?

還是楚雲娘沒了耐心?

心中這般做想,耳根子一動,忽然拉住了唐畫意和葉驚雪。

他目光在周圍一掃,最後看向了頭頂。

然後來到了兩個人的中間,一手拉一個,身形一晃便整個到了天花板上。

後背抵著天花板,整個人黏在了上麵。

有他內力加持,葉驚雪和唐畫意也同樣黏在了上麵。

兩個人眨了眨眼睛,就聽得腳步聲傳來。

低頭去看,就見一群人忽然從一側窄道之中鑽了出來。

然後直奔山洞深處。

雖然不知道這幫人要去幹什麽,但是看他們臉上的急切和意外之色,似乎也沒有想到剛才會有這麽大的動靜發出。

江然內力一鬆,三個人順勢落下,然後來到牆邊一瞅:

“這入口做的隱秘,從正麵過來的話,正好看不到這邊。

“剛才要不是他們忽然鬧出動靜,我們也難以發現。”

“進去看看?”

葉驚雪看了江然和唐畫意一眼。

江然點了點頭:

“走,動作要快。”

雖然他很在意這地道深處發生的事情,不過這個地方做的這般隱秘,誰知道裏麵會不會還有什麽玄機?

一行三人當即鑽進了這山洞之中,一路往前,行不多時,就聽得一個聲音正在叫罵:

“天上闕的王八蛋,有本事殺了我!

“將我囚在此處,算什麽英雄好漢?”

江然聽到這聲音,倒是微微一愣。

怎麽感覺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他看了唐畫意一眼,正好見到唐畫意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詫異。

他們兩個都很聰明,雖然不至於過目不忘,但是見過,聽過的,往往都能記住。

而這種似是而非的,多半都是因為接觸不多,所以印象不深。

再往前走,就聽得那人又罵道:

“混賬東西,當真可惡至極,若是將我的劍尋來,我一劍一個,將你們盡數了賬!!”

這人還用劍?

江然心中忽然有了念想,而就在此時,又有一個聲音響起:

“你還是稍安勿躁吧。”

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而江然一聽到這個聲音,便是一愣。

這個聲音,他一下就認出來了。

然後就聽到這個聲音說道:

“方才變故不小,你若是想要脫身的話,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脫困……除非現在天降奇兵,否則的話……誒?我是見鬼了嗎?”

那人說到此處,正好見到江然三人到來。

一時之間兩眼發直:

“這到底是天降奇兵,還是天上闕的賊子?”

江然一看到他就樂了:

“原來是你……”

這人他確實是認識的。

第一次見麵是在紅楓山腳下,他正跟流雲劍派黃軒打的不可開交。

葉驚霜說他和黃軒兩個是死對頭。

為了一個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喝罵三天三夜。

隻是江然親眼看過他和黃軒吵架時候的模樣……連三歲的孩子都不如。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五大劍派之一,雲山劍派的淩不易!

紅楓山一別之後,卻沒想到,他竟然也來到了這錦陽府。

而且出師未捷,就被天上闕給抓了?

淩不易聽江然說話卻很驚訝:

“你……是誰?”

江然沒搭理他,而是看向了他旁邊的一處囚籠。

這裏麵管這一個女人,一身白衣,長發如瀑,雖然深處牢籠之中,也是盤膝而坐,老神在在,全然不為環境所苦。

這位和江然更是老熟人了,百珍會副會首……顏無雙!

江然看著這兩個人,又掃了一眼周遭,就見一個囚籠接著一個囚籠。

當中有男有女,江然還見到了幾個熟麵孔。

比如說,今晚夜宴之中,被那隱蝠公子救走的姑娘,以及隱蝠公子。

隻不過兩個人現如今都是身受重傷。

卷縮在一處,抬頭看著江然三人。

江然沒有搭理淩不易,隻是來到跟前,隨手一探,抓住了囚籠的鎖頭,哢嚓一聲響,摧枯拉朽一般,直接捏碎。

淩不易眼珠子頓時瞪的溜圓:

“好強的指力!

“多謝相救!”

江然也不說話,一路往前,所過之處,就聽得哢嚓哢嚓的聲音接連不斷。

所有的牢籠全都給他打開之後,他看向了顏無雙。

顏無雙坐在那裏,也看著江然。

眼神裏有些莫名。

江然微微沉默,直接來到顏無雙的牢籠跟前,隨手卸去了門上的鎖。

顏無雙眼神盯著他,不知道為什麽,雖然這張臉很陌生,但是她總感覺這個人很熟悉。

待等門戶打開之後,這站起身來躬身一禮:

“多……”

一個‘謝’字不等出口,江然忽然又一探手。

顏無雙吃了一驚,當即橫臂一架。

淩不易眼見於此更是吃驚:

“她竟然還有武功在身?”

然而顏無雙的武功,又如何能夠跟江然相提並論?

被江然一把抓來,隨手就在身上點了幾個穴道,緊跟著拎著她的後腰,就將其給提溜起來。

“你……你做什麽?”

顏無雙又驚又怒。

江然沒有理會她,而是看向了淩不易:

“她當然有武功在身,因為她跟你們不一樣。

“你們是被天上闕抓來的,她是親自找上門來的……”

顏無雙聽到這話,瞳孔猛然收縮:

“你怎麽知道?”

江然根本不搭理她。

他看到顏無雙在這裏的第一時間,便明白了顏無雙為什麽會在這裏。

憑借百珍會副會首的本事,又怎麽可能這麽輕易落入天上闕的牢籠之中?

考慮到百珍會那副隻要有錢賺,就算是地獄惡鬼,我也跟你做買賣的做派……

這女人為什麽會在這裏,江然就已經清清楚楚。

所以才將她留在最後相救。

而且說救也不準確,應該是抓才對!

懶得搭理顏無雙的問題,江然隨手將其扔給了唐畫意:

“接著,這女人回頭有用,辛苦了。”

唐畫意白了他一眼。

江然則已經拿過了淩不易的手腕,若有所思的說道:

“閉氣散一類的小手段,不值一提。”

他在懷裏摸了摸,就拿出了一個瓶子。

從裏麵倒出了一把藥丸,取了一粒遞給了淩不易,然後將剩下的分給其他人。

這一趟他出門身上帶著的都是必要之物。

解毒的自然是不能少的。

雖然這幫人所中的毒,用如今的解藥來解,並非完全對症,卻也無傷大雅。

無非是對身體有些損耗,稍微睡兩覺也就補回來了。

眾人麵麵相覷,卻又不知道該不該吃。

畢竟江然這三人來的古怪,他們姓甚名誰,大家誰也不知道。

正當有人想要提出疑問,淩不易已經一口吞下了解藥,猛然深吸了口氣:

“我感覺到自己的內力了……

“多謝兄台相救!

“此恩天高地厚,在下決不相忘。”

“你記住現在說的話。”

江然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淩不易一愣,感覺江然這話意有所指,不禁問道:

“兄台是不是認識在下?”

“沒錯。”

江然點了點頭。

“難道……兄台和在下有仇?”

淩不易眨了眨眼睛,他知道自己這性格,平日裏要不是師弟師妹們看得緊,他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呢。

江然一笑:

“倒也算不上……”

不過雲山劍派和流雲劍派是死對頭。

自己和葉驚霜的關係,整個江湖都有傳言,那自己對這雲山劍派的大弟子有了這樣的恩情。

當然,說起恩情的話,也不是從今天開始的。

當時在紅楓山莊之前,他們被釋平章的亂心喪葬章控製,險些人腦子打出狗腦子,那會江然就對他們恩重如山了。

恩……這事忽然就有點不太好算清楚了。

淩不易幹笑一聲,也不好意思追問自己到底怎麽得罪了人家,隻好說道:

“過去種種,都是在下的不是……還請兄台莫要跟我一般見識。”

說到這裏,掃了一眼其他人,發現這當中還有人畏畏縮縮的不敢吃解藥,當即怒道:

“你們還在等什麽?等天上闕的人過來,再把你們抓回去嗎?”

聽他這麽說,這幫人這才一咬牙,一瞪眼,將這藥丸吞了進去。

片刻之後,果然原本無論如何也無法調運的內力,頓時恢複如初。

一時之間各個大喜過望,對江然千恩萬謝。

江然則說道:

“我帶你們出去。”

他說著,和唐畫意,葉驚雪頭前帶路,領著一群正道中的年輕男女,一路出了這地牢,回到了原本的主地道之中。

江然伸手指了出口的方向:

“那邊是出口,來路的守衛都已經被人殺了。

“你們直接出去就是。

“出去之後,旁邊有一個大宅院,那是柳院,其內如今群魔亂舞,莫要踏入其中。

“直接去錦陽府……方才算是安全。

“我們幾個還要探探此地,就不多陪諸位了。”

“兄台,我和你們一起去!”

淩不易自告奮勇:

“你既然知道柳院,想來便是混入柳院的吾輩中人,此地涉及天上闕的陰謀。

“我被關在這裏,也有一段時日,倒也知道一些事情……正好可以跟你說說。”

江然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那好,有勞淩兄了。”

其他人眼見於此,也紛紛想要跟江然他們一起。

江然卻連連擺手:

“諸位聽我一言,你們都身受重傷,如今需得以保存自身為主要。

“待等傷勢恢複如初,才好卷土重來,跟這些邪魔外道,不死不休!”

此言一出,唐畫意和葉驚雪都看江然。

邪魔外道……

不死不休……

你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