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手下那個不喜歡說話的人,領著江然從另外一條路出來。

得見天日的時候,是一處小院。

再往外走,江然便看的清楚,這裏是錦陽府府衙的後院。

沿途有那不喜歡說話的人領著,很快就從府衙後門出去。

站在街上,江然回頭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對他微微躬身一禮,也不言語,轉身便回去了。

江然也不以為忤,這人對長公主都不言不語的,難道還能指望人家對自己熱情洋溢?

“這孫子多半不會說話。”

江然心中嘟囔了一句。

懷揣著大筆銀票,江然沒有直接回唐家大院。

而是朝著客棧走去。

心中卻在考慮,先前和長公主說話有沒有什麽問題。

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其實很不簡單。

看似豪邁,實則心有七竅玲瓏。

自從自己聽到她在裏麵和那小老頭的交談開始,她說的話,做的事,應該都不是一時興起。

跟自己討論魔教的問題,更是叫江然心存疑慮。

甚至懷疑,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什麽?

雖然說,江然從那對話之中,猜測出了兩種可能。

可實際上,這當中還有第三種……

那就是長公主已經知道了自己和魔教之間的關係。

而那番話,以及之後的討論,其實都是在向自己表達她對魔教的態度。

如果這個猜測成立的話,那這個女人要做的事情,就很難捉摸了。

因此如今江然唯一能做的,便是不漏絲毫痕跡,表現出自己和魔教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並且作為一個理中客,冷靜看待魔教和天上闕之間的爭鬥,從而做出該有的決定。

其後的事情,先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然心中揣著這些事情,一路回到了客棧之中。

路上倒是沒有人尾隨,叫江然鬆了口氣。

踏進客棧裏他們包下的那棟院子,就見到胡南正往外走。

看到江然之後,便是一愣,繼而大喜:

“江大俠,您回來了?”

去柳院查探這件事情,江然並沒有對他們如實相告。

隻是說出門辦事去了。

胡南他們對此也很是習慣。

他們的師兄也好,江然那批人也罷,做事總是神神秘秘。

不到最後一刻,都不會告訴他們。

江然聞言輕輕點頭:

“你這是要去哪裏?”

“閑來無事,客棧裏悶得慌,便想著去大堂那邊坐坐,看看能不能聽到什麽有趣的消息。”

胡南幹笑了一聲:

“江大俠若是有事吩咐的話,那我就不去了。”

江然啞然一笑,聽消息是假的,多半是想要去聽說書人講書。

這幫七派弟子,自從來了錦陽府之後,就一直在客棧裏,平日裏勒令不能離開客棧,他們最大的樂趣,恐怕就是去大堂內聽那位老先生講書,講的內容也是五花八門很是有趣。

便擺了擺手:

“去吧去吧,早些回來。”

“好嘞。”

胡南如蒙大赦,謝過了江然之後,就要出門。

“等等。”

江然卻又叫住了他。

胡南回頭看向江然。

“你師兄他們可有消息傳回?”

江然問道。

胡南搖了搖頭:“沒有……”

“還沒有嗎?”

江然微微思量。

他們去虎威關的時間比較早,來錦陽府的第一天就出發了。

至今也已經有七八日光景了。

到了現在,仍舊一點消息都沒有……這情況不太對勁。

“江大俠,可是有什麽問題?”

胡南看江然臉色不好,連忙問道。

江然微微搖頭:

“沒事,你去吧。”

說完之後,轉身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一進門,就看到一個姑娘正躺在自己的**呼呼大睡。

隻是睡相很是一言難盡。

還順著嘴角流淌口水……江然看了看自己的枕頭,歎了口氣,感覺這枕頭是沒法要了。

而在她的懷裏,還抱著一把刀。

碎金刀……

江然沒有將田苗苗叫醒,而是來到了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稍微抿了一口之後,便取來了筆墨紙硯。

提筆蘸墨,寫了一封信。

吹幹了信上墨跡之後,收入了信封之中,放在了邊上。

然後來到了田苗苗的跟前,輕輕拍了拍這姑娘的臉。

田苗苗很是嫌棄的揮手:

“別鬧……”

說著抱著碎金刀就翻了個身,用屁股對著自己。

江然感覺自己的血壓有點升高。

讓她守著碎金刀……她就這麽守著的啊?

也不擔心回頭被人連刀帶人,一起抗走。

想到此處,他便去拿碎金刀。

卻沒想到,手剛落到刀身之上,田苗苗就猛然睜開雙眼:

“大膽狂徒,安敢偷刀!!”

言罷也不看來人是誰,便是一拳打出。

啪的一聲,拳頭落在江然掌心。

力道吹的周遭簾幕晃動,田苗苗這才稍微清醒了些許,畢竟能夠接住她這一拳的人可不多。

定睛一瞅,頓時一愣:

“公子,您回來啦!?”

“偷刀……”

江然眉頭一挑:“你竟然還算是頗為警覺。”

拍她臉都沒反應,一拿刀她倒是瞬間驚醒。

田苗苗連忙起身,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說道:

“我沒睡著!我就是打個盹,我可清醒呢,誰要是敢動這把刀,我就一拳打死他。”

“行了行了。”

江然擺了擺手:

“把刀給我。”

“哦。”

田苗苗點了點頭,把碎金刀交給了江然。

然後就聽江然說道:

“桌子上有一封信,日暮時分,若是七派的人仍舊沒有人上門來找的話,你就將這封信連同此物一起交給胡南。”

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了一枚玉蟬。

“咦!真好看!”

田苗苗頓時眼睛一亮:“這是哪來的?”

“別人送的。”

江然說道:“你告訴胡南,拿著這封信,以玉蟬開路,去錦陽府府衙,讓人將這封信,交給單大人。其後,自有處置。”

田苗苗點了點頭:

“我記住了。”

江然看她這模樣,完全不能放心:

“你重複一遍。”

“告訴胡南,去將這封信交給單大人。”

田苗苗認真開口。

“……中間的內容都被你吃了嗎?”

江然一陣無語,隻好喊了一聲:

“天羽進來。”

呼啦一聲,房門打開,厲天羽飛身進來:

“大哥。”

江然看了他一眼:

“方才的話,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

厲天羽點了點頭。

“恩,那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

江然說道:

“我還有事要做,隻是回來取刀。”

田苗苗聽到這裏,頓時不服氣:

“你為什麽不讓他重複一遍?”

厲天羽眼皮子抖了抖,沒搭理她。

江然自然更不搭理……隻是對厲天羽說道:

“你大哥還在等我,我先去了。”

“大哥慢走。”

厲天羽聞言果然鬆了口氣,雖然沒有問,但是方才心頭必然是存著疑惑的。

江然和‘厲天心’一起出門,最後江然回來了,‘厲天心’卻不見蹤跡。

自然不免擔心。

江然這一句話,算是給了一個解釋。

江然看他這模樣,倒是頗為為難。

這人用的也算是越來越順手了,回頭唐畫意如果用真麵目出現在自己身邊,自己又該怎麽跟他解釋,大哥變成了大姐的事實?

關鍵是……唐畫意年紀還沒有厲天羽大。

這破事江然想想都覺得頭疼。

非要說的話,就隻能隱瞞下去了。

總不能告訴厲天羽,因為‘厲天心’中了手段,然後江然就帶他去做了一個小手術,然後大哥就此變成大姐了吧?

這事說出來,多半能把厲天羽的CPU直接燒幹了。

將這兩個人從房間裏趕出去之後,江然換了一身衣服,又換了一張臉。

這才從窗戶出去,隱入大街小巷之間,片刻之後,就已經來到了唐家。

來到自己的房間門前,房間裏的幾個人還在那裏討論。

江然當時有過一個設想,要打造一個組織,用來和朝廷對接。

朝廷的通緝令不需要下發,直接交給他們,他們就可以將這些事情散給門下弟子,讓門下弟子前去抓人。

再建立一個功勳積分係統,建立藏經閣。

弟子可以利用功勳自藏經閣內,兌換自己想要的秘籍……

這是一個大概的框架。

江然別人都沒說過,唯獨和唐畫意提過。

如今唐畫意把這件事情跟葉驚雪和唐詩情一提,三個姑娘這會已經討論到這組織裏的賞罰製度,以及如何避免出現捉刀人和盜匪勾結的情況。

“比如說,如果有捉刀人利用這一點,抓了人,關進了朝廷的大牢之內,回到門內獲得了功勳。

“然後他又去幫助那人逃獄……

“過了幾日,再去將其抓回來。

“循環往複,該當如何懲處?如何杜絕?”

葉驚雪侃侃而談。

“殺!”

唐畫意滿臉獰笑:

“不僅僅得殺了他,還得把他的家人抓來,當著他的麵,一個個全都殺死!”

“……”

葉驚雪黑著臉:“你這是魔教做派。”

“難道你沒聽說過株連九族嗎?”

唐畫意似笑非笑。

葉驚雪愣了一下,繼而大怒:

“你這是胡攪蠻纏,而且,你一個魔教妖女,憑什麽株連九族?”

江然聽了一下,大概就明白他們為什麽現在才討論到賞罰製度了。

輕輕咳嗽了一聲,江然推門而入。

唐詩情當即站起身來:

“你回來啦,怎麽又換了一張臉?”

江然臉上波瀾一轉,恢複了本來麵容。

唐詩情頓時很滿意的說道:

“還是這張臉好看。”

“……”

江然默然無語,這女人當真是喜歡他的臉啊。

“如何,可還順利?”

唐畫意也看向了江然。

江然點了點頭:“銀子已經到手了,很順利,你們討論的如何了?”

“若不是某人胡攪蠻纏,我倒是覺得,你這個想法非常有趣。”

葉驚雪說道:“隻是想要和朝廷對接,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如何和朝廷裏的大人物搭上關係?”

江然想了一下說道:

“現在說這件事情尚且還早,討論討論也就是了,待等將來時機成熟了,咱們再做研究。”

說到此處,他坐回了原來的位置,看了一眼地上的田有方。

他方才就一直坐在這裏,動也動不了,隻能老老實實的聽著。

江然隨手一點,解開了他的啞穴:

“田兄,你考慮的如何了?”

田有方怒視江然:

“你是在癡人說夢,想要……”

話沒說完,就又被江然一根指頭點啞了:

“看來你還沒有考慮好。”

他看了看**的顏無雙和楚雲娘,問道:

“顏無雙醒沒醒過?”

“醒過。”

唐畫意點了點頭,然後笑道:

“不過我一看她要醒,就過去把她又打昏了。”

她不知道從哪裏拽出來了一個手臂粗細的大木棍,揮舞了兩下,呼呼有聲。

江然想了一下:

“可別打傻了,這女人將來可是咱們的錢袋子。”

唐畫意一愣,然後默默的將棍子塞了回去:

“我就是逗逗你……沒有真的用棍子打她。本來以為,你看到她挨打,會心疼呢……結果你竟然這麽鐵石心腸。

“人家可是和你共度一夜啊……”

“共度一夜?”

唐詩情一愣,扭頭看向江然。

葉驚雪也吃驚不小:

“你和百珍會副會首也有這樣的關係?”

“你非要說那是共度一夜,倒也不是不行。”

江然伸手在唐畫意的腦袋上敲了兩下:

“但是把話說明白,我們兩個是跌入陷阱之中,花了一夜的時間方才掙紮出來。”

葉驚雪和唐詩情同時‘哦’了一聲,然後一起看著唐畫意。

唐畫意自然是不怕葉驚雪的。

但是看到唐詩情的目光之後,當即便低了低頭,可嘴巴還是很硬:

“孤男寡女,黑燈瞎火的,單獨相處了一個晚上,誰知道你們兩個仗著暗室無光,做了什麽勾當……”

江然一時之間倒是不好反駁了。

那天晚上,眼睛確實是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

從那陷阱之中爬上去的時候,也確實是碰到了不該碰的……

隻是這些事情哪怕是江然,也不至於宣揚的人盡皆知。

他想了一下說道:

“詩情,你讓孫管家找個房間,將這顏會首安置一番。

“待等她醒來之後告訴我一聲,我有話要跟她說。”

“還要去單獨的房間?”

唐畫意頓時把腦袋抬了起來:

“有什麽話,不能當著大家的麵說?還得單獨說……”

唐詩情不搭理她,隻是對江然點頭:

“我這就去。”

說完之後,起身出門。

不過片刻,孫福就帶著兩個丫鬟過來,將顏無雙帶走,臨走之前還對江然說道:

“您放心,那房間之內,框架皆為玄鐵。

“就算是這位姑娘醒了,也是跑不了的。”

“有勞了。”

江然點了點頭。

孫福頗見惶恐:

“不敢。”

說完之後,急忙帶著人離去。

等到他們走了之後,江然便來到了床前,伸手戳了戳楚雲娘的臉蛋。

楚雲娘和顏無雙不一樣,她一直都是清醒的。

此時忍不住瞪大了雙眼,怒視江然。

恨不能用眼神把江然給戳死。

唐畫意探過腦袋:

“她的臉蛋嫩不嫩?”

這話更讓楚雲娘羞憤欲死,忍不住狠狠地瞪了這個小妖女一眼。

唐畫意頓時揚眉:

“她還敢瞪我……姐夫,她是楚南風的後人,是你驚神九刀的大敵。

“現如今還知道了咱們得身份。

“彼此之間必然難以兩存,要不然,你把她娶了吧。”

江然略微思量,楚雲娘也是瞪大了雙眼。

忽然,江然好像品出了什麽,猛然看向唐畫意:

“你剛才說啥?”

“把她娶了啊。”

唐畫意直言不諱的說道:

“你想啊,百年之前,楚南風意氣風發,搗毀我魔教總壇。

“百年之後,我魔教高人,意氣風發,讓楚南風的後人給你生孩子。

“這就叫山水有輪回,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江然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感覺這丫頭最近越發的原形畢露了。

方才順著她話裏的意思,江然實在是沒想到最後一句這般驚人……

畢竟按照唐畫意方才的語境,‘把她殺了吧’才順理成章。

江然這才沉思片刻……結果越想越不對勁,感覺要麽是自己耳朵壞了,要麽就是唐畫意腦子壞了。

現在看來,果然是後者。

江然回頭看了唐詩情一眼,本是想要讓唐詩情管管自己這個妹妹。

這說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結果發現,唐詩情若有所思,好像在認真考慮。

江然當即不敢去問了。

感覺這姐妹倆,在某些時候,好像真的很能達成一致。

到底還是葉驚雪仗義執言:

“你這魔教妖女,能不能有點廉恥之心?”

“沒有廉恥之心的話,我就不讓姐夫娶了她了。”

唐畫意哼哼了一聲。

葉驚雪開始還不明其意,待等明白過來之後,頓時臉色通紅:

“跟你無話可說……”

江然仔細想了一下,感覺不能這麽下去了。

便伸手解開了楚雲娘的啞穴。

正想要開口說點什麽,就聽到楚雲娘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你這是癡心妄想,就算……就算你用強,也無非隻是能夠得到我的身體,永遠別想得到我的心,我是絕對不會屈服於魔教**威之下的!!”

“……我要你的心幹嘛?”

江然下意識的接了一句,畢竟這都是個爛梗了,沒想到這個時代還有人在用。

唐畫意當即連連點頭:

“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