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光明正大的登門求見。

葉驚雪胡鬧沒關係,可真要這麽進去了,那反倒是成了別有居心了。

門前那年輕人一愣,詫異的看了看葉驚雪,仔細分辨了一下,撓了撓頭:

“啊?這……你當真不是葉師姐?”

江然一時啞然,他倒是不信了。

葉驚雪撇了撇嘴,倒也沒有繼續胡鬧,輕笑一聲:

“這位小哥,跟你開個玩笑,你可莫要惱我。

“我是葉驚雪,來這裏找我姐姐的。

“能煩請您通傳一聲嗎?”

“行倒是行……就是這天色……”

那人看了看現在這個時辰,想了一下說道:

“不過你既然是葉師姐的妹妹,我看您這張臉,當也不會有錯。

“那我就尋值夜的師姐師妹去看看方不方便通傳一聲……

“還未請教這位大哥是?”

“在下厲天心。”

江然隨口報上名號。

“厲天心……”

那人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忽然眼睛一亮:

“這位大哥您莫不是紅楓山莊那會,和江然江大俠一道的那位厲少俠?”

江然和葉驚雪對視一眼。

葉驚雪有些驚訝,江然能夠在流雲劍派內揚名,那倒算不上什麽稀奇事。

可厲天心竟然也有名號傳來,倒是叫人稱奇了。

江然知道,這應該是黃軒他們回來之後宣揚的。

當即點了點頭:

“少俠不敢當,正是在下。”

“哎呀,早說啊,我這就去告訴黃師兄一聲。

“這樣……二位先隨我到門廳用茶,稍待片刻。”

那人頓時滿臉熱情,引江然和葉驚雪進了門廳,奉上了兩杯香茶之後,便匆匆入內,著人通報去了。

先來的果然是黃軒。

這人許是個夜貓子,到了這會竟然還沒休息。

人沒進門,聲音先道:

“厲少俠!當真是你嗎?”

說話之間,房門被推開,黃軒大步入內,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邊的江然和葉驚雪。

目光自江然臉上一掃而過,落到葉驚雪的臉上時,便是一呆:

“葉師妹?哦,你是葉驚雪!?

“這……這長得也太像了吧?”

“這位便是黃軒黃兄。”

江然站起身來,給葉驚雪介紹了一下。

葉驚雪當即抱拳行禮。

黃軒回了一禮之後,這才一伸手:

“快快請坐,二位夤夜而來,莫不是有事?

“厲少俠一直以來都跟在江大俠身邊,這一趟怎麽會忽然自己帶著葉家妹子來了?

“聽聞江大俠這一路直奔錦陽府,路途之上可著實是熱鬧的緊。

“隻可惜,我於門內事物不少,不然的話,肯定也得跟著湊個熱鬧。”

江然輕笑一聲:

“這一路上確實是頗為熱鬧……這一趟過來,也確實是有事。

“隻是這件事情,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還是待等葉姑娘過來之後再說吧。”

“好。”

黃軒也沒有追根究底,閑談之間扯得都是一些不要緊的話。

問問這一路上的經曆,係數一番別來經過。

江然則問到了葉驚霜的師父情況如何。

黃軒聞言則是歎了口氣:

“這件事情,也是千頭萬緒,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當時師門傳訊著急,信中並未訴說清楚。

“我師叔她固然是走火入魔,卻也是身受重傷。

“這些時日以來,葉師妹都是衣不解帶的守在身邊……可是,師叔她老人家的傷勢,隻怕……”

江然聽的一愣:

“前輩因何受傷?”

“說來這件事情還是因為葉師妹家裏那件事情而起的。”

黃軒想了一下,便輕聲說道:

“當時紅楓山莊的事情,傳到了流雲劍派之後。

“師叔便是大怒,繼而便要下山尋找師妹,給她當家做主。

“卻沒想到,此一去,不僅僅未曾趕到紅楓山。

“反倒是剛走沒幾日,便遇到了一位昔年的老對頭。

“師叔與此人之間恩怨糾葛極深,昔年行走江湖的時候,彼此總是糾纏不休,各有勝負。

“這些年來,師叔於門內靜心養氣,那人倒是不敢前來糾纏。

“這一次相見,師叔本以為數年未曾相逢,對方必然不是自己的對手。

“卻沒想到,這一交手之下,方才知道對方這幾年裏修煉了一門極為陰損的武功。

“不過幾招之後,師叔就中了對方的暗手。

“隻是那人並無殺她之心,這才叫師叔強撐著一口氣,回到了師門之內……

“而到了這裏,師叔還不打算將這件事情告訴葉師妹。

“她說,葉師妹心性純良,如今家破人亡孤苦伶仃,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必然會想方設法給她報仇。

“她的武功遠遠不及那人,若是叫她知道,那就是害了她的性命。

“然後她老人家就自行閉關,想要自救……

“結果,便是走火入魔。

“師門傳訊急切,又礙於師叔的吩咐,對前事隻字不提,隻說走火入魔,便是擔心師妹她一怒之下,再做出傻事。”

一番話娓娓道來,叫江然和葉驚雪聽的麵麵相覷。

隻覺得這事情著實是不湊巧。

而葉驚霜的師父,待她也真的是極好的。

葉驚雪聽得眼眶有些發紅,她是觸景生情,想到了自己的恩師。

隻覺得心如刀絞。

江然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黃兄,前輩她中的到底是什麽手段?”

“此功多年未曾見聞於江湖,乃是昔年悲天上人的一門【絕心經】。”

黃軒沉聲開口:

“此功專傷心脈,勁走詭譎,師叔便是中了這一記絕心掌,至今苦不堪言。”

江然聽到悲天上人的時候,便是恍然。

此人名頭不小,卻已經是百年之前,早就已經作古之人。

其人自號悲天上人,但悲天卻不憫人。

他縱橫江湖的時候,憑借這一門絕心經在江湖上著實是掀起了好大的浪潮。

不知道多少掌門,豪俠,為此人所害。

此功陰毒之處在於,並非是立刻就死。

而是讓人纏綿病榻,最長的,足足拖了十年方才死去。

最重要的是,事關心脈,著實是難以挽回。

縱然是散盡千金,最終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中招之人,逐漸流失性命。

唯一的救治之法,便是同樣依靠悲天上人的這一門絕心經中的秘法。

最後好像還是楚南風看不慣此人陰損的手段,出手將他擊殺。

隻是絕心經並未找到,自此絕跡於江湖。

倒是沒想到,這失傳多年的武功,再一次重現江湖,卻是應在了此處。

江然心中思忖,感覺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其實並不難,隻要找到葉驚霜師父的那位對頭,強迫他施救便是。

隻是他把這話說出來之後,黃軒的表情便有點複雜了。

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

江然正要繼續追問,就聽得一個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往門前一瞅,滿臉憔悴的葉驚霜正跨步進來,眸光於在場幾個人的臉上探尋。

當看到葉驚雪的時候,她一下子就定住了腳步。

輕輕咬了咬嘴唇:

“雪兒。”

“姐!!”

葉驚雪也繃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來,乳燕投林一般的撲到了葉驚霜的懷中。

姐妹兩個上次相見,尚且父母健在。

如今再見,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想到悲喜處更是禁不住放聲痛哭。

黃軒見不得這樣的場麵,別過頭去,對江然說道:

“厲少俠,你且安坐,我去吩咐一聲,給你們收拾兩間客房出來。”

江然知道現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便抱了抱拳道了一聲:

“有勞了。”

待等黃軒走後,這姐妹倆又哭了好一會。

這才放開彼此,葉驚霜擦了擦葉驚雪臉上的淚痕,輕笑一聲:

“多大的人了,還這般哭泣,沒羞沒臊的……也不嫌丟人。”

“姐姐怎麽有嘴說我?你不也哭了嗎?”

葉驚雪不太服氣。

“我這是喜極而泣。”

葉驚霜笑了笑,眸光一轉,落到了江然的身上,又看了看沒有其他人,眸子裏便閃過了一抹失望,卻還是掛起笑容:

“厲少俠,好久不見,沒想到這一見麵,就叫你見笑了。”

“哪裏的話……”

江然輕輕搖頭:

“你們姊妹情深,自然是真情流露。”

葉驚霜聽完之後,忽然一愣,猛然看向了江然。

江然覺察出她目光有異,下意識的摸了摸臉:

“怎麽了?”

葉驚霜端詳了他一會,沉吟開口:

“這幾個月不見厲少俠的性情似乎變了許多,敢問厲少俠可曾記得,你我初相見的時候,是在何處?”

江然心頭啞然,這是看出破綻了。

說來也是有趣,方才和黃軒在這裏絮叨了半天,黃軒也什麽都沒看出來。

如今一見這葉驚霜的麵,她就看出了問題。

當即一笑:

“葉姑娘別光顧著問我,你可還記得?”

“……那一夜,下了雨?”

葉驚霜試探著開口。

江然輕聲說道:

“一個一身狼狽,手持長劍的姑娘就這麽闖進了破廟之中……姑娘深夜而來,手持利刃,卻不知道是打算劫財,還是打算劫色啊?”

葉驚霜的雙眼一瞬間瞪的溜圓,雙眸之中全是喜色:

“江大哥……當真是你!?”

言罷一步衝了過去,隻是到了跟前,卻又不敢輕易相認,隻是抬頭看著他,似乎想要從臉上看出端倪。

江然輕輕歎了口氣:

“我倒是納悶,我這手段料想不敢說天衣無縫,卻也難尋痕跡。

“你怎麽一聽我開口,便察覺到是我?”

“語氣也好,聲音也罷,我總是時常能夠聽到……所以,你若不開口便也罷了,你若是開口了,總是瞞我不住。”

葉驚霜至此再無懷疑,輕輕靠進了江然的懷裏。

江然閉上眼睛,伸手拖住了她的後腦勺:

“我來找你了。”

“恩。”

葉驚霜輕聲說道:

“我一直都知道你會來……你總是言而有信的。

“隻是不知道你什麽時候來。”

“讓你久等了。”

江然眸中柔和:

“這一段時日,苦了你了。”

葉驚霜到了此時,好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麽,連忙放開了江然,看了不遠處的葉驚雪一眼。

葉驚雪這才翻著白眼說道:

“想起來這邊還有個大活人了?”

“雪兒,你怎麽會和江大哥在一起?”

葉驚霜兀自不敢置信,這天底下兩個自己最想見的人,竟然一起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這件事情,也是說來話長……”

葉驚雪對葉驚霜自然沒有什麽可隱瞞的。

便將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

饒是葉驚霜眼看著葉驚雪就在自己的麵前,也是不免心驚肉跳。

全然不敢想象,自己的妹妹到底經曆了多少凶險,方才能夠好端端的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下意識的死死攥著她的手,生怕一撒手,這孩子就從自己的麵前消失不見。

葉驚雪笑著說道:

“姐姐放心吧,如今我好得很,江大哥很照顧我……前段時日,我們還遇到了易蒼暝。

“他施展詭計想要抓我,卻被江大哥將計就計把他引了出來。

“如今打斷了骨頭,留在身邊,待等我劍法再高明一些,我就嚐試再殺他一次。

“若是不成,就讓江大哥把他的骨頭再打斷養著……一直到我能殺了他為止。”

葉驚霜聽的一愣一愣的,禁不住說道:

“雪兒,殺而不虐,方為正道。”

“這是你江大哥的主意。”

葉驚雪早就知道自己會被教訓,畢竟她很了解葉驚霜。

葉家自誕生以來,便是以俠義傳家。

葉驚霜更是當中典範。

如今聽到自己這麽對易蒼暝,豈能不勸導一番?

當即禍水東引,讓江然頂雷。

然後就見葉驚霜點了點頭:

“不過話又說回來,對付易蒼暝這種人,施展什麽手段,都不為過。”

葉驚雪:“……”

你的原則呢?你的底線呢?

說好的俠義傳家呢?

說好的殺而不虐呢?

這個女人啊……怎麽一牽扯到了這個男人,你就迷糊了呢?

葉驚雪忽然有點來氣。

忍不住橫了江然一眼。

江然詫異,好端端的橫我幹嘛?

葉驚霜則問道:

“對了,我還沒問呢,你們怎麽忽然就來了?

“既然易蒼暝在你們的手裏,則說明你們那邊應該還有其他人在……

“你們兩個忽然離開他們,來到這裏。

“江大哥,你還易容改麵,化作了厲少俠的模樣。

“恐怕不僅僅隻是為了來看看我這麽簡單吧?”

葉驚霜其實一直都很聰明。

隻是她性情純善,很少把人往極端惡念上揣測。

可眼前這件事情,倒是不難猜測當中另有隱情。

江然方才沒跟黃軒說實話,不過麵對葉驚霜,他倒是沒有必要隱瞞:

“其實,原本的計劃是再過幾日,我便帶著他們一起前來登門拜訪。

“隻是路上遇到了一點特殊情況……我擔心你會有危險,這才提前趕來。”

其後便將長公主那邊的事情說了一遍。

隻是說這事,自然也不免帶上了青國,天上闕等一幹存在。

當時蒼州府的事情是葉驚霜親自經曆的,這才知道,原來天上闕重重布局,竟然是為了挑起兩國紛爭。

“這麽說來,當時蒼州府的事情,不過是一次嚐試而已?

“倘若那一次成功了,是不是離國大軍就已經湧入金蟬境內?”

江然聞言輕輕搖頭:

“這事誰也說不清楚……現如今離國那邊的情況應該無需擔憂。

“道一宗當代道子已經親自趕赴離國。

“長公主當時帶走了釋平章,也被她扔到了離國攪動風雨。

“五國之間,雖然麵上和平,私底下也是各展手段,風雨不休,隻是內中詳情不為人所知罷了。”

葉驚霜聞言點了點頭:

“所以,你這次是擔心對方除了聯係了無生樓的人,還想要拿我來要挾你?”

她說到這裏,神色忽然變得黯然了一些,沉聲說道:

“其實當初和你分開,我便心中想好了。

“隻要你來找我,我便跟你走。

“無論結果如何……我都隨著你。

“可是,可是現如今,恩師傷重,江大哥,我真的不能走……”

“我知道。”

江然輕聲說道:

“先前黃兄已經將當中內情跟我說明了。

“正好,霜兒如今時辰太晚,不太方便,明天一早可以帶我去見見你師父嗎?”

葉驚霜聞言眼睛一亮:

“好!”

她知道江然手段非凡,而且精通醫術。

經他一瞧,說不定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心中正想著呢,黃軒已經去而複返,告訴他們客房安排好了,先帶他們去房間休息。

葉驚雪不想和葉驚霜分開,就鬧著和她一起睡。

葉驚霜自然沒有拒絕。

流雲劍派之內,男女分為兩院,雙方就此分開。

葉驚霜帶著葉驚雪去了自己的居所,黃軒則領著江然往內院走。

剛走沒幾步,就聽山門之外,有人以內力開聲:

“孤月山繡山劍莫成鋒之子莫不凡,特來拜見丹霞指氣雲千開雲前輩!!”

一番話雖然不說整個流雲劍派,上上下下都能夠聽的清清楚楚,卻也可見內力非比尋常。

黃軒眉頭微蹙:

“孤月山繡山劍?

“莫成鋒的兒子……

“倒是跟師父他老人家確實是相熟的,隻是怎麽好端端的半夜來訪?

“而且,這般呼喝成何體統?”

言罷看了江然一眼說道:

“厲少俠見諒,我著人帶你去客房,門前有事,我得去看看。”

江然卻是一笑:

“黃兄,我隨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