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

‘落落’姑娘牙關緊咬,麵沉如水。

凝望這漫天刀芒,怒喝一聲:

“你休想阻我!”

言罷,雙手如鷹爪,先是左手向右一抄,其後又是右手向左一抄。

兩手一抓,明明掌中什麽都沒有,然而鷹唳之聲卻直衝雲霄。

緊跟著雙臂一震淩空而起,隱隱間好似有一頭神鷹虛影呈現在‘落落’姑娘身後,直奔這漫天刀芒而去。

“哎,在下好言相勸,閣下何故尋死?”

言罷,漫天刀芒便已經扶搖直上。

好似九天之水自銀河垂落,刹那間,千百刀芒奔湧而動。

濤濤浪潮,淩空拍下。

隻是一個照麵,那‘落落’姑娘身上的神鷹便已經消散的幹幹淨淨,緊跟著刀光貫穿,隻打的‘落落’姑娘身形於半空之中接連顫抖。

待等刀芒散盡,她這才從半空之中重重摔下。

張嘴欲言,卻無一字出口。

唯有奔湧的鮮血,彌漫了口鼻。

她用盡全力探尋江然所在,卻始終不得見其身形,這才腦袋一歪,落得一個死不瞑目。

“何方高人大駕光臨我流雲劍派?

“師聖亭有失遠迎!”

便在‘落落’姑娘身死一瞬,一個聲音忽然遠遠傳來。

葉驚霜猛然抬頭:

“是掌門到了。”

這實在是不能說師聖亭來的慢。

本就是隱秘行事,師聖亭對這邊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方才江然鬧出這麽大的場麵,師聖亭這才察覺有異,當即趕緊過來,前後不過須臾,可以說來的已經很快了。

葉驚雪抬頭,就見一道人影破空而至。

到了跟前落地,不見外人,就見葉驚霜和葉驚雪兩個人站在原地,不禁一愣。

再看地上屍體,更是迷茫。

這人他自然是知道的……莫成鋒兒子莫不凡相好的姑娘,怎麽會死在這裏?

死之前鬧出來的動靜,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一時之間倒是有點驚疑不定。

就聽江然的聲音緩緩傳來:

“師掌門勿怪,此間之事在下確實是欠您一個解釋。

“隻是如今脫不開身,還請師掌門移步一敘。

“霜兒,你還需得阻攔一下其他人過來,我身在流雲劍派之事,暫且還是需要秘而不宣。”

“我知道了。”

葉驚霜答應了一聲,見江然始終未曾現身,便知道他應該還在顧開顏的房間之內。

心頭一時之間也是震撼。

方才那一場,他竟然是淩空出手。

一招之內,就殺了這個武功高強的假落落。

倒是葉驚雪的武功,本就在葉驚霜的預料之中。

畢竟在這之前,葉驚雪已經跟她交過底了。

心中轉著念頭,便已經趕緊來到了院子門前,阻攔旁人入內。

師聖亭眉頭緊鎖,總感覺這情況不對……自己這流雲劍派已經換了當家做主之人了嗎?

葉驚霜看到自己這掌門尚且沒有什麽反應,倒是對這聲音的主人,言聽計從。

而且聽這聲音,似乎是在顧師妹的房間之中。

這又是怎麽回事?

師聖亭心中揣測,也無需葉驚雪帶領,便緩緩來到了顧開顏的房間門前。

一直到腳步定下,這才輕聲說道:

“原來顧師妹的傷勢好轉,都得益於閣下,卻不知道閣下究竟是什麽人?”

這方麵他顯然就不如顧開顏那邊敏銳。

隻聽嘩啦一聲,房門打開:

“師掌門請進。”

師聖亭也未曾猶豫,踏步入內,剛剛進來,就聽得砰地一聲房門已經被江然關上。

再抬頭,就見江然正站在顧開顏床前,掌中還抓著一個人。

那人兩根指頭搭在顧開顏的手腕上,腦門上青筋直蹦,一顆碩大卻沒有幾根毛的腦袋,倒映著星光,熠熠生輝。

師聖亭稍微分辨了一下之後,這才愕然說道:

“趙諱!!”

然而此時這趙諱根本沒有辦法回答他。

他先前一門心思抵抗江然的內力,卻根本做不到,如今人雖然還在這裏,卻已經快要昏了過去。

體內各路關竅都已經被將江然的內力鳩占鵲巢。

現如今隻是一個傳遞內力的媒介罷了。

而當看清楚趙諱的時候,師聖亭這才恍然江然在做些什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我這就出去……”

這是在給顧開顏療傷呢。

趙諱這人內力不淺,眼前這年輕人能夠憑借一身內力,逼迫趙諱以絕心經功力逼退顧開顏體內傷勢。

可見內功非同小可。

方才那漫天刀芒,也確實是可以證明這一點。

可問題是,這法子凶險至極。

稍有不慎,不僅僅害了這給顧開顏療傷的人,更會害了顧開顏。

自己這會進來,屬實不好,就怕江然分心,再鬧個不可收拾。

因此他知情識趣,根本不用江然開口,就轉身要走。

“師掌門不必如此。”

江然輕笑一聲:

“如今進展不錯,約摸著再有一炷香的功夫也就成了,否則的話,方才我也難以出手阻攔那人了。”

師聖亭聽江然這麽說,不禁心頭駭然。

他端詳江然兩眼,到了此時方才恍然:

“閣下莫不是江湖上近年來名聲越發響亮的驚神刀江然,江少俠?”

江然啞然一笑:“區區賤名,沒想到都傳到了師掌門的耳朵裏了,倒是叫晚輩慚愧的很。”

“當真是你!?”

師聖亭當即就要哈哈大笑,可剛起了個頭,就趕緊咽了回去,緊要關頭自己可千萬不要添亂,便說道:

“紅楓山莊的事情,老夫便應該當麵謝你。

“若非是你,黃軒他們隻怕要遭,不說全軍覆沒,也得死傷慘重。

“其後聽聞你去了錦陽府有事要做,這才暫且作罷。

“沒想到,這一次倒是見到了。

“隻是江少俠既然來了我流雲劍派,為何不以真麵目示人?”

“此事說來話長……”

江然輕輕歎了口氣,也未曾多做隱瞞。

便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師聖亭隻聽得毛骨悚然。

滿臉都是不可思議之色:

“天上闕竟然這般狼子野心,殺了青國小皇子,誣陷長公主。

“長公主因此被青國高手追殺,定計斷流峽出手……原來江少俠是擔心驚霜,這才提前來了流雲劍派。

“今天晚上那個‘落落’,她是青國高手?”

這事情一波三折,著實是叫人吃驚。

江然輕輕點頭:

“好在如今也算是有驚無險,而借顧前輩之事,也總算是將對方給騙了出來。

“如今諸般危機算是解除了。”

師聖亭輕輕出了口氣:

“江少俠大義,為了長公主的安危前後奔波。

“我流雲劍派立足金蟬多年,雖然不曾受過皇恩,卻也感慨這太平不易。

“天上闕倒行逆施,青國一旦抓了長公主,或者是殺了長公主,兩國之戰再無緩和餘地。

“此等情況,絕非我所願見,卻不知道我流雲劍派於此當中可有什麽事情能做?”

江然眉頭微蹙,一時之間倒是沒有開口。

師聖亭也不敢追問,畢竟這邊正療傷呢。

而就在此時,江然忽然輕喝一聲。

**的顧開顏猛然睜開雙眼,反手一掌就拍了出去。

一股力道打在牆上,吹動床幔波瀾起伏,層疊無窮。

足足過了十餘息的時間,方才將這股力道徹底送出。

就聽江然問道:

“前輩感覺如何?若是還有問題,趁著你們彼此借這一絲氣機相連的當口,可以再做調整。”

“不必了。”

顧開顏輕聲說道:

“沉屙盡複,絕心經的掌力已經不複存在。

“你可以將他放開了。”

江然點了點頭,一甩手將其扔在了地上。

剛一落地,那趙諱便忽然睜開了雙眼。

飛身而起,就要從窗口跳出。

可沒等來到窗前,便已經悶哼一聲,口噴鮮血跌在了地上。

他愕然回頭看向江然:

“你對我做了什麽?”

“前輩言重了,晚輩也未曾對你做什麽。無非就是在你的經脈之中做了一些手腳,順帶著,廢了你的內力,免得這絕心經再出江湖,傷人害命。”

江然輕描淡寫。

師聖亭都聽得齜牙咧嘴,這叫沒做什麽?

你還想做什麽?

趙諱一時之間麵色慘白:

“我和你拚了!”

然而他縱然是想要跳起來和江然拚命,也是做不到的,他現如今跳都跳不起來。

江然輕輕搖頭:

“前輩稍安勿躁,也無須擔心武功沒了,今後無處謀生。

“師掌門於我看來,心胸豁達,有容人之量。

“縱然是仇敵,也不會真的對你趕盡殺絕。

“要不我賣個情麵,請師掌門於流雲劍派之內尋一塊所在,為了避免旁人傷害這位前輩,就讓這位前輩在一個密不透風之處休息。

“一日三餐皆有流雲劍派弟子送去。

“為了防止旁人打擾,也請掌門安排弟子於門前守護。

“師掌門意下如何?”

師聖亭聽前麵這話,還真以為江然是打算當和事老呢。

心說這不應該啊……你廢了人家,還當和事老?這年頭的年輕人都這般心慈手軟了嗎?

聽到後麵這才恍然大悟。

當即連連點頭:

“放心就是,定然叫這趙諱,賓至如歸。”

江然笑容滿麵的看了趙諱一眼:

“前輩以為如何?”

“……”

趙諱氣的吐血。

第一次聽人把囚禁說的這般冠冕堂皇。

而且吐血不是形容,他是真的吐血了,一口鮮血噴出之後,臉色慘白,整個人便趴在了地上:

“殺……我一定會殺了你。”

江然點了點頭:

“說這話的人,前輩不是第一個……料想也不是最後一個。

“隻是對江某來說,每次聽到這話,都不免會有些小激動。

“我天性怯懦,最是怕死,旁人要殺我,我總是得叫對方殺不得才好……看來廢了前輩的武功尚且不足,這樣,我再斷了前輩的琵琶骨吧。”

“?”

趙諱一愣,江然便已經來到了跟前,隻聽得哢嚓哢嚓幾聲響。

趙諱隻疼的滿頭是汗。

再回頭,忽然感覺手腕腳腕一涼,竟然是手腳大筋都被江然給挑斷了。

江然至此稍微鬆了口氣:

“料想如此一來,前輩縱然是有心殺我,也無能為力了。”

說罷回頭看向了師聖亭和顧開顏,靦腆一笑,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

“二位前輩麵前,晚輩這般行事是僭越了。

“還請二位前輩莫怪……”

“不敢不敢。”

師聖亭連忙搖頭。

顧開顏則眯著眼睛看了江然兩眼,哼了一聲:

“你小子倒是心慈手軟,還留下了他一條性命。”

江然幹笑一聲:

“這不是不知道前輩的意思嗎?

“留下他這殘驅,也正是讓前輩可以自行處置……您看如何?”

“也罷。”

顧開顏點了點頭:

“他險些害我性命,卻終究不是真想殺我。

“既如此,我殺了他確實是不合適,你殺了他的話,和我殺也沒有區別。

“他叫我臥床大半年,過的生不如死,那我便百倍回報。

“就讓他也生不如死的在這流雲劍派之內,終老吧……”

師聖亭聽得直咧嘴,感覺自家的顧師妹和江然,這兩個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啊。

這手段,都太狠厲了。

當然,雖然感覺這兩個人都挺狠的,卻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自然是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聖人的道理從來都是叫你講理,不是叫你一定得過的憋屈。

師聖亭此時也連忙關心起了顧開顏:

“師妹如今感覺如何?”

“尚且需要調養幾日。”

顧開顏也沒有逞強說自己已經好了如何如何,而是說道:

“畢竟心脈受損,如今雖然將這根子去了,但損傷的也得恢複一番。”

“沒錯沒錯。”

師聖亭連忙說道:

“我這就吩咐弟子給你尋藥,門內庫房之中,還有不少專門針對此項的藥材,師兄這就去給你取來。”

“……掌門師兄。”

顧開顏輕輕喊了一聲。

“恩?”

師聖亭回頭看顧開顏。

就見顧開顏對著江然努了努嘴:

“這還有客人呢。”

“哎呦。”

師聖亭一拍腦門:

“忘了忘了,江少俠,這裏不是敘話之處,不如我們大廳好好聊聊?”

“師掌門是忘了在下此來不便表明身份嗎?”

江然哭笑不得:

“如今顧前輩身體初愈,晚輩也就先不多叨擾了,明日一早再來拜訪,到時候,還有件事情得請前輩首肯。”

“求我作甚,問她自己就是。她願意跟著你去,我還能攔著不成?”

顧開顏早就看穿了江然心頭的小九九,笑的那叫一個冷:

“不過我可得告訴你,如今在你的幫助之下,我已經暫且死不了了,能活多久不好說。

“可不管我活多久,我都能照看著我的霜兒。

“你將來若是敢對她不起,且看我如何與你拚命!!”

江然苦笑一聲:

“前輩放心就是,那晚輩暫且告辭。”

說完之後,見他們兩個沒有反對,便先出了門。

房間裏的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師聖亭想了一下說道:

“這江少俠怎麽說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能不能對人家客氣點?”

“哎……”

顧開顏歎了口氣:

“我又何嚐不想……

“可此人……厲害啊!

“霜兒對他情根深種,我對他品性了解終究有限,卻也看得出來,這是個心狠手辣的。

“好在目前對待霜兒姑且還算不錯。

“就怕日後他變了心,那霜兒又該當如何?總得叫他知道,這娘家人不好惹,將來真的因為霜兒色衰而情淡,也好叫他心有顧慮。

“免得他對霜兒不好。”

“這……我倒是覺得,色衰未必情淡。恩愛白年者,不也有無數?”

顧開顏眉頭微蹙,她始終覺得,所謂的情愛,無非就是見色起意。

看人家長得好看,心中自然萌生歡喜。

這都是人之常情……

可此情真就長久?

她不知道……她這一生隻喜歡過一個人,如今卻早就已經凋敝荒蕪,再無半點萌芽了。

短暫卻又傷人。

真就覺得,這情之一字,不是個什麽好東西。

隻是這話她又不想說了,隻是輕輕搖頭:

“我累了,師兄,你先回去吧。”

“行,你好好休息。”

師聖亭答應了一聲,順手又將那氣昏過去的趙諱給拎了起來。

轉身出門,小心將房門關好。

這才來到了院門之前。

這邊這會已經很熱鬧了。

此峰之上的諸多女弟子們,還有聞訊而來的黃軒等人,就連丹霞指氣都親自過來了。

當中還有那客居於此的莫不凡。

都想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

今夜那漫天刀芒很多人親眼所見,猜測自然也有無數。

葉驚霜和葉驚雪卻將他們攔住,隻是表示掌門如今已經在裏麵了,暫且不讓諸位進去。

大家不好違逆掌門之命,就老老實實的等著。

如今看到掌門出來,自然不免追問。

隻是丹霞指氣一眼就看到了掌門手中的趙諱,便有了猜測,隻是這猜測大概跟實情相差甚遠。

應付了一番之後,總算是將小輩全都打發走了。

然後師聖亭就拉著丹霞指氣等人,尋隱秘之處敘話。

隻是當那莫不凡轉身的時候,卻攔住了他:

“莫少俠且住,老夫有話要跟你說。”

莫不凡一愣,他來流雲劍派這幾日,丹霞指氣都隻見過了一次。

對這師聖亭更是見都沒見過,他能有什麽話要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