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洛青衣。

此人本身蒼州府府尹洛元傑之子。

昔年洛元傑被飛雲山李飛雲所害,他苦心孤詣習武有成回來報仇。

並且跟當是的蒼州府府尹郭衝聯手。

洛青衣潛入飛雲山做內應,和郭衝裏應外合。

隻是,雖然如此,卻也未必能夠擋得住李飛雲的血鼎真經。

最終江然出手斬殺了李飛雲。

洛青衣一則是感念其恩,二則也是因為郭衝對江然有些懷疑,便讓他一直跟在江然身邊。

時間久了,後者倒也逐漸模糊,反倒是想要留在江然身側,侍奉左右。

在落日坪一役之後,江然擒獲了落花煙雨盟的盟主江寒。

和江寒達成協議,間接掌控落花煙雨盟。

就叫洛青衣演了一場戲。

便是洛青衣夜救江寒,其後一起折返落花煙雨盟。

那事情到現在,感覺也快過去小半年了。

一直到前段時間,江然書信兩封,洛青衣看到江然來信之後,這才按捺不住,索性不去等待落花煙雨盟的人,而是提前動身,竟然跟血刀堂的人一起趕到。

此時再見江然,心中也是不免激動。

“公子別來無恙?”

洛青衣看著江然,但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這是問了一句廢話。

江然自然無恙!

有恙的從來都是旁人。

江然微微一笑,撇了一眼不遠處那青國老者,輕聲說道:

“青衣且退,如今尚且還不是你我敘舊之時。

“這幾位遠道而來,總不能叫人家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洛青衣當即點頭,後撤一步:

“那我先去和血刀堂的弟兄們,把鐵騎盟這幫人處理了。”

“去吧。”

江然輕輕擺手。

洛青衣一抱拳,轉身又躍出了包圍圈。

江然的目光這才看向了那老者:

“對不住了,故友相逢,難免念叨了兩句,怠慢了。”

“……”

那老者心說,我寧願你直接將我忘了!

但他終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故此唯有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在此之前,隻聽說驚神刀武功高強,乃是當世第一流高手。

“卻沒想到,這高強的又豈止於武功?

“隻是,江大俠以為此事到此為止,便算是了句嗎?

“你護得了她一時,又豈能護得了她一世?

“她殺我青國小皇子,無論如何,都需得有一個交代……哪怕這個交代並非是我青國來討,為了避免兩國之戰,金蟬天子又豈能這般包庇自己的親妹妹?

“到了那時候,說不定他會親手將這長公主,送到青國!

“那時再看今日,江大俠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不過隻是徒勞而已嗎?”

江然聞言撇了一眼不遠處馬車之內的長公主。

見她神色平靜,不為所動,便知道這老者的話,絕非無的放矢。

金蟬天子麵對青國離國兩國的壓力,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都不奇怪。

長公主說不得對此早就已經有了猜測,並且做好了接受所有可能得心理準備。

江然琢磨著,她之所以執意要讓自己跟她一起返京,說不得就有這方麵的緣由在其中……

念及此處,江然輕笑一聲:

“那又如何?

“未來的事情,姑且等待未來再看。

“今日之事,便是今日就出結果。

“尊駕如今落入這樣的境地之中,我姑且問你一句,你是打算負隅頑抗,還是打算……束手就擒!?”

“哈哈哈!!”

那老者哈哈狂笑,繼而雙手一合:

“老夫束手,且請江大俠手下留情!”

江然眉頭一挑,看了長公主一眼。

四目相對,都已經明白了對方的念頭。

便見江然一笑:

“原來如此……看來尊駕是想要負隅頑抗到底了。”

墨青聽的一愣,下意識的都想要提示一句,人家說的是束手就擒……

但是轉念便已經反應了過來。

江然這是不打算留活口了。

那老者豁然色變:

“江然……你……”

一句話剛說了三個字,江然便已經縱身一衝,縱意流光訣,天覆神掌!

未曾施展法相,這一掌的聲勢並不如何驚人。

那老者怒喝一聲,知道事到如今說什麽都已經沒有用了。

雙足用力一踩,隻聽得砰砰兩聲響,兩手分合一取,繼而周身一轉,掌間頓時風聲呼嘯。

兩手一送,一刹那,狂風四起,掌影漫天。

這老者其實名頭不小,青國江湖之上人稱‘風叟’風寒光。

其早年並沒有習武的機會,出身落魄,門庭不顯,一次出門謀生,卻意外被人擄劫做了人質。

一路上跟人鬥智鬥勇,反倒是激出了對方的愛才之心。

可縱然如此,也是幾經生死方才有了習武的機會。

隻是跟尋常人不同,他習武有成,於江湖上打出了名聲之後,卻並沒有繼續在江湖上發展,而是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青國朝廷自然歡迎人才來投,自此他便成了青國朝廷的爪牙,簡稱便是朝廷鷹犬。

隨著年歲越來越長,名頭也逐漸發生了改變。

早年間他成名於江湖的時候,是仗著一手【三十七路天風掌】,故此江湖上的人便以‘天風掌’稱呼他。

如今他已經六十有餘,這天風掌更是早就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招式並不局限於執掌之間。

舉手投足,皆有莫大威力。

故此,‘風叟’二字也就應運而生……

現時麵對江然這平平無奇的一招天覆神掌,風寒光卻是記起了當年習武之時所麵臨的生死壓力,三十七路天風掌刹那間轟然而起。

平地生風雷!

風聲呼嘯,便好似驚雷陣陣!

可在江然這天覆神掌麵前,任憑你什麽驚雷神風,盡數都不過是小孩子的雜耍一般。

掌勢一壓,風便流散,漫天掌影化作一個。

隻聽得砰的一聲響。

兩掌相接,風寒光周身一震,一口鮮血噗地一聲直接噴了出來。

可身形並未激飛,而是被江然手掌黏住,內力源源不斷的送入其體內。

隻聽得砰砰砰接連的炸響自風寒光周身響起,一個個穴道暴血,引得周身顫抖不休,足足持續了十餘息的時間之後,江然這才送出一股力道,將其震飛。

再看一眼地上那兩個正搖搖晃晃想要站起來的,江然輕輕搖頭:

“二位這又是何必……”

一句話說完,以指做刀,隨手一轉,一抹刀芒頓時在兩人咽喉一走。

兩顆人頭咕嚕咕嚕,就此滾落在地。

倒是那風寒光尚且還有一口氣在。

江然提步來到了他的跟前:

“可還安好?”

“……”

風寒光睜開雙眼,略微有些迷茫的眼睛,凝望著眼前這個不說人話的。

嘴角咧了咧:

“有勞掛懷……”

“金氏餘孽是怎麽回事?”

江然開口問道。

風寒光的眸子忽然閃爍些許微光,他陰惻惻的看了江然一眼,繼而咧嘴一笑:

“江然……你……你會是青國舉國之敵!!”

這句話說完之後,風寒光腦袋一歪,便就死在當場。

江然微微沉吟,感覺他們這幫人才是不當人呢。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都要死了,說話還在這故弄玄虛……說明白能死嗎?

而且,他最後這句話,到底是因為那金氏餘孽,還是因為長公主?

心中這般揣測著,江然回頭看了長公主一眼:

“這三顆腦袋怎麽算?”

“現在……算不了。”

長公主歎了口氣:

“因為他們沒在執劍司的榜單之上,而且還是青國朝廷的高手……

“這件事情我覺得,咱們可以叫他隨風吹散。”

江然眯著眼睛看了長公主兩眼。

長公主當即腦袋一縮,回到了馬車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唐詩情探出頭來,對江然嫣然一笑。

江然當即也變了一副神色,對唐詩情回應了一個微笑之後,方才對墨青說道:

“這一次,有勞你了。

“接下來的事情,你打算如何應對?”

墨青聽著江然這話,感覺並不單純,便問道:

“你是什麽意思?”

“無生樓雖然身為天下三大殺手組織,可一口氣得罪兩個,似乎也是有些為難。

“接下來的方法,要麽仍舊是站在我的對立麵,至少宣稱是站在我的對立麵。

“和忘塵島,以及驚滅閣聯手,來找回今日斷流峽的場子……”

“然後你再挖個坑,把他們給埋了?”

墨青微微揚眉,感覺自己已經看出了江然的打算。

江然擺了擺手:

“同樣的手法用的多了,就沒有意思了。

“可以這樣說……你就宣稱此戰之後,你已經被我打出了心理陰影……”

墨青聽到這裏,第一個反應就是不服氣。

但是仔細想了一下,如果今天易地而處,自己站在江然的對立麵,又僥幸能夠活下來……那隻怕真的是會產生陰影的。

當即點了點頭:

“然後呢?”

“驚滅閣和忘塵島,再加上你無生樓,吃了這麽大的虧,是不是能夠咽下這口氣可難說的很。

“保不齊他們就會找你們一起商量如何找回場子。

“到時候,你就用這個當借口,不去參加……卻也對他們時刻關注。

“然後就將他們的情況,如何打算,怎麽計較的,偷偷告訴我。

“好叫我給他們一個大驚喜如何?”

江然對墨青擠了擠眼睛。

墨青恍然,繼而若有所思的說道:

“如此一來,他們還會吃一個大虧。

“在你手上必然還得折損人手。

“可這樣的損失,並不會真的叫他們痛……隻會叫他們更恨。

“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找我一起,聯手對付你。

“你這是打算連這一趟在內,一共吃他們三次啊?

“不過第三次之後,隻怕不會再有第四次了,就算驚滅閣和忘塵島再怎麽遲鈍,也會知道情報總是泄露,必然是他們內部有叛徒。”

“吃三次就可以了,你怎麽這麽貪心?”

江然瞪了墨青一眼:“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這話輪到你對我說!?

墨青閉上了眼睛,輕聲說道:

“不過具體如何,我尚且得回稟樓主之後,再做計較。”

“你家樓主都能給我做年夜飯,這點小事,想來他應該很輕易就會答應了。”

江然笑道:

“又何必多問?”

“……豈有此理,我豈能擅自做主?”

墨青眉頭緊鎖,不能讚同……當然,臉上不能讚同,心裏也是不免泛起嘀咕。

最後不讓江然將這印象深刻,便是一揮手,先帶著自己手底下的人撤了。

“這就走了……再聊聊啊。”

江然目送他遠去,眉毛逐漸的擰成了一個結。

其實他今天之所以安排血刀堂的人過來,並不是為了對付那意料之外的人手。

對於他們,江然雖然不能說是完全沒有防備,卻也未曾真的將這個想法當真。

他之所以將血刀堂的人找來,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為了防備無生樓。

哪怕到了現在,他仍舊不能相信,無生樓會對他抱有善意。

而且,殺手組織從來都是惡名昭著。

他們的善意,隻怕會暗藏血光。

就從這件事情來說,他們雖然找到江然,表達了善意,並且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江然的意誌在發展。

可如果在最後的關頭,趁著江然對他們信任的當口,忽然搏命一擊,斬殺長公主。

那就算是江然,也未必能夠及時反應過來。

因此,江然今日除了應對青國高手,忘塵島的殺手之外,最在意的便是無生樓。

他們但凡有絲毫異動,江然必然暴起殺人。

倘若一旦當真動手,為了防止亂局之中出現意外損傷,血刀堂弟子外圍護駕便有了必要,同時也可以防止無生樓的人跑掉。

隻是沒想到,無生樓一直都很安穩,反倒是江然未曾過分在意的鐵騎盟出了問題。

這幫人一直都在血刀堂的窺探之下。

那穿雲箭一起,他們雖然來了,另外一部分血刀堂的弟子也就隨之而來。

這才有了現如今的局麵。

隨著無生樓的人先一步離去,血刀堂和鐵騎盟的爭鬥也已經到了尾聲。

待等將所有人盡數拿下之後,首先出現在江然麵前的,卻並非是洛青衣,而是唐畫意。

她已經換上了厲天心的臉。

蠟黃蠟黃的,臭不可聞。

懷裏抱著刀,走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來到了江然的跟前。

江然一笑:

“如何?”

“尚可。”

唐畫意偷偷的白了江然一眼,然後趁著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動了動嘴角,看口型……小**賊?

你們這是沒完了啊!!

江然臉色一黑:

“好。”

一個好字,便叫唐畫意品出了弦外之音,這是打算事後教訓自己啊。

想都不想,轉過身來:

“我還有事……哎哎哎,你放開我。”

沒走成,被江然薅著脖領子,又給拽了回來。

無可奈何的站在江然身側:

“幹嘛啊?”

“清點一下人數,讓血刀堂的人就地挖坑,鐵騎盟內不重要的人等,殺了之後,就地掩埋。

“咱們現行離開此地,換個清淨的地方說話。”

江然輕聲吩咐。

唐畫意點了點頭之後,便去安排。

然後一行人便驅趕馬車來到了斷流峽之下,這邊剩下的幾匹都栓的好好的。

停下買車,長公主就迫不及待的從裏麵鑽了出來:

“鐵騎盟又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對他們早有預料?”

“其實料的不多……”

江然也沒有繼續自己那算無遺策的人設:

“這一次其實算是失算了,我真正防備的並不是鐵騎盟,畢竟我懷疑他們的起點,有點站不住……”

“所以你為什麽會懷疑他們?”

長公主忍不住問道。

“因為我和鐵騎盟有仇。”

江然說道:

“我曾經在錦陽府外,殺了鐵血十三騎。

“你不是說這都是好馬嗎?都是從他們的手裏搶下來的……”

“……然後呢?”

“然後?然後四方府是誰的地盤?”

“自然是鐵騎盟。”

“沒錯啊,鐵騎盟的地盤,自然會有鐵騎盟的人,咱們這幫人,騎著鐵血十三騎的馬,進了四方城招搖過市,鐵騎盟卻連個屁都不敢放。

“你覺得這正常嗎?”

“這……確實是不正常!”

長公主當即點頭:“所以,就因為這點事情,你就懷疑鐵騎盟另有玄機?可僅僅隻是憑借這一點,似乎不足……”

“我又不是打算拿他們過來定罪。”

江然咧了咧嘴:

“有了這一點點的疑點就已經可以懷疑一番了。

“然後便叫人盯著就是……如果沒事的話,自然是皆大歡喜,有事的話,不至於沒個防備。

“卻也沒想到,他們竟然這般膽大妄為,還敢和青國勾結,刺殺長公主!

“這絕對是意料之外。”

長公主微微點頭,卻又歎了口氣:

“他們勾結的,可未必是青國……”

江然看了長公主一眼:

“昨日送給長公主的禮物,長公主可覺得喜歡?”

“……”

長公主輕輕出了口氣:

“確實是個好禮物,隻是送來的太早了。

“這件事情,姑且還不可以叫人知道……

“時機還沒到。”

“哦?”

江然看了她一眼,笑著說道:

“看來長公主早有計較,那在下倒是不必多言了。

“不過,還有一件事情,得請長公主幫個忙。”

“什麽事情?”

長公主一愣。

“我想抄個家,得請長公主給做個主。”

江然笑道:

“常言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怎可叫鐵騎盟專美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