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縱,流轉無痕。

轉眼之間正月便已經悄然過去,來到了二月初。

古道上,一行快馬加鞭急急趕路。

“快點,再快一點!

“恩師如今隻怕都已經快要到了京城。

“我等再這般磨蹭下去,等趕到京城的時候,恩師他老人家隻怕已經離開前往他處了。”

為首一騎乃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

他發絲飛揚,形容張狂,正是血刀堂堂主軒轅一刀!

緊隨在他身後的是莫晴空。

聞聽此言,立刻大聲答應。

而在莫晴空身邊的,卻是一個女子。

血刀堂有三大護法,莫晴空便是其中之一,而這個女子,便是第二位護法碟飛花。

此人嚴格說起來,其實跟江然還有一些淵源。

她出身自丹陽劍派。

乃是正兒八經的名門正派傳人。

出師入江湖,便受軒轅一刀之請,入了血刀堂。

不到三十歲,就憑借一手精湛的劍法,成為了三大護法之一。

江然所修的造化正心經,傳承於當年的正心宗。

正心宗分崩離析,留下了諸多傳承門派,其中道一宗和丹陽劍派,都算是繼承了正心宗的傳承。

聽到軒轅一刀的話,碟飛花不禁一笑:

“堂主還請稍安勿躁,太上堂主去京城,應該也是有事情要辦。

“當不會這麽快就離開京城的。”

“你不懂,恩師隨性,那是一刻都閑不住的。

“今天在這裏,明天就有可能在那裏……轉眼之間,可能就跑到天邊去了。

“若是不能早點進京,本座心中始終是不踏實的。”

軒轅一刀說到這裏哈哈大笑:

“說起來,這一次咱們能夠自鐵騎盟脫身,也是多虧了恩師。

“要不是他忽然派了個高手過來坐鎮,咱們隻怕這會都脫不了身呢。”

說到這件事情,碟飛花和莫晴空就對視了一眼。

對於軒轅一刀所說的這位高手,他們兩個都知道。

此人名為方亮。

江湖上名聲不顯,但是武功確實是高明。

作為一個誰都不認識的人,來到血刀堂這邊,哪怕是有江然指派,門下眾人也未必能夠心服。

因此,總是得試一試,看看來人到底是什麽成色。

方亮現身之後,碟飛花便跟他交過手。

碟飛花劍法高明,然而兩個人爭鬥一百七十二招,最終也隻是一個不分勝負。

雖然碟飛花有所保留,畢竟隻是試探人家的武功,而不是抱著殺人的念頭,手底下總得留些情麵,可哪怕是這樣,也看得出來對方武功極為厲害。

而且,她隱隱感覺到,此人還有真正的本事未曾施展出來。

一旦真正動手,整個血刀堂內,恐怕除了軒轅一刀之外,無人能是他的對手。

真正叫碟飛花有些心悸的是,站在這方亮的麵前,她總會產生一絲絲說不出來的恐懼。

可方亮卻總是笑眯眯的,態度謙和,讓她怎麽都想不通,這恐懼從何而來。

非要說的話,那就隻能說,此人太過高明,讓她心底生出了本能的恐懼。

這一點,就跟方亮的態度和為人無關了。

也因為如此,碟飛花對這方亮,總是有些不太放心。

就此事她曾經跟莫晴空提過。

莫晴空卻笑她太過謹慎,方亮既然是太上堂主派來的人,那必然是可以相信的。

哪怕真的有什麽問題,自有太上堂主處置。

碟飛花對於莫晴空對江然的那種莫名崇拜,並不是特別理解。

雖然她也知道驚神刀這三個字,在這江湖上已經是如雷貫耳。

可到底未曾親眼所見,還是差了幾分。

為何能夠讓素來持重的堂主,以及同僚都對他這般推崇?

不過此人也確實是了得,方亮那等高手,也能隨意指使,真可謂手段通天。

心中倒是對這一次能夠在京城見到這位傳聞中的太上堂主,存了許多期待。

“籲!!!”

軒轅一刀忽然勒馬收韁,餘下莫晴空和碟飛花,以及身後諸位手下紛紛也跟著停了下來。

“堂主?”

莫晴空忽然開口。

軒轅一刀抬眸看向了兩側林間,眉頭微蹙:

“怎麽什麽地方都有這不開眼的毛賊。

“若是未曾見到便也罷了,見到了終究不能不管……隨我來。”

說著他翻身下馬,一甩韁繩:

“將馬看住了。”

當即趕緊來了幾個手下拉住了軒轅一刀的坐騎。

而軒轅一刀則帶著莫晴空以及碟飛花,還有兩三個手下在這裏等著。

一行人入了林間,走沒幾步,就聽到嬉笑之聲:

“小娘子細皮嫩肉的,長得好生標誌。

“今天晚上,老子要先抱著你好好睡一覺……”

這聲音不小,引得碟飛花眸子裏閃過了一抹殺氣。

她平生最恨**賊。

殺人害命這類的事情,江湖上所見多有。

遇到了直接將這惡人斬了就是,倒也說不上愛恨。

可是這**賊,卻最是叫人頭痛恨。

當即單手按在了劍柄之上。

就見莫晴空一伸手:

“稍安勿躁……”

又往前兩步,情況就已經明朗。

幾輛馬車倒在林間的空地上,滿地橫七豎八的都是穿著護衛打扮的屍體。

在一側有一些老幼被人用刀子按在地上,讓他們動彈不得。

當中一個打扮的飛揚跋扈的男子,正對著一個姑娘拉拉扯扯,還有一群人則是在倒下的馬車上翻找不休,似乎是在尋找財物。

看這模樣,很顯然是一家人出門,結果遇到了強人。

慌不擇路之下,這才駛入林子裏,結果被人盡數打倒,護衛死傷一地。

那姑娘此時則痛哭不已,使勁的掙紮拉扯。

卻又如何能夠是對方的對手?

軒轅一刀眸子隱隱有些發冷,碟飛花更是早就已經按捺不住。

隻等著軒轅一刀一聲令下,就要去斬了這群賊人的狗頭。

可就在軒轅一刀正要開口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莽莽撞撞的闖入了眾人的耳朵裏:

“你倒是飛啊,你開始的時候帶著我不是很能飛嗎?

“現在怎麽不飛了啊……照這麽下去,我們得走到什麽時候去?”

這聲音似乎有些崩潰,又有些焦急。

伴隨著這聲音響起的,還有拖拽重物的聲音。

緊跟著一個懶洋洋的動靜傳來:

“你讓我再睡一會……”

言說至此,說話的人也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走在前麵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他最近似乎過的並不是很好,滿臉的風霜之色,頭發也有些散亂,身上也頗為落魄。

眼睛裏則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血絲。

他腰間掛著一把刀,雙手卻是拽著一根繩子,繩子過肩,被他拖著走。

而跟繩子相連的卻是一個用木頭綁著的架子,架子上還躺著一個年輕人。

顧不上這架子高低不平的硌人,正昏昏欲睡的看著頭頂太陽,滿臉的行將就木之色。

這樣的兩位忽然現身,不僅僅是軒轅一刀等人有點蒙了。

這些打家劫舍的,以及被打家劫舍的,也全都蒙了。

彼此之間互相對視一眼,都有點納悶這兩個是從哪來的?

但是很快這群山匪便已經反應了過來。

管他們從哪來的,拿下再說……雖然看這兩個人的模樣,隻怕比他們這群山匪還窮。

可到底都是青壯,實在不行的話,還可以綁到山上,給他們墾田種地。

想到此處,就見為首那山匪,一手拉著那姑娘,一邊舉起手中刀鋒:

“你們是什麽人?放下身上的兵器,否則的話,老子一刀剁了你們。”

拉著木架子的男子呆了呆,回頭看了看架子上的年輕人:

“這是……”

“多半是山匪。”

架子上那人打了個哈欠說道:

“我實在是動不了了……你去把他們打發了吧。”

“行嗎?”

“試試唄。”

“好。”

三言兩語之間,跟前那男子便好似充滿了勇氣。

他往前一步,一隻手按在了刀柄之上。

幾個山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凝重。

這人雖然形容落魄,但氣質也算是卓爾不凡。

他孤身一人,還帶著一個病秧子,能夠走出這滿身的風霜,可見走的路不近。

說不定便是身懷絕技的高手。

一時之間來者還未出手,為首的山匪便已經有些猶豫了。

需得知道他們這個行當,說得好聽了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的無本買賣,好似瀟灑至極,實則卻是腦袋瓜子別在褲腰帶上。

閑來無事就可能被人給殺了。

路過的大俠,他們要是眼力不好,撞上了,那就是個死。

達官顯貴,身邊往往都有高人護送,他們碰上了也得死。

若是遇到那些初出江湖,還是名門正派的毛頭小子,那更慘……不僅僅自己得死,山寨都得被人給燒了,山上老少爺們大概都得被人家殺的幹幹淨淨。

末了,人家因此名揚江湖,而他們就是對方名聲的墊腳石,背景布。

而現如今,看著眼前這青年單手按刀的模樣,讓這山匪老大忽然便有了一種危險的感覺。

這孫子看上去,像個深藏不留的高手……這一出手,該不會直接把我們全都給殺了吧?

念及此處,他正要開口說話,就聽得呼的一聲響,一把單刀破空而去。

直取那青年麵門。

那青年頓時嚇了一跳,慌忙之間下意識的想要躲閃,卻又想起自己手裏有刀,想要以單刀抵擋。

忙亂下,卻是哪一種都沒來得及。

最後堪堪避過了這把刀,隻覺得腦門上冰涼一片,全是冷汗。

那山匪首領眼見於此,頓時哈哈狂笑:

“殺了他們!!!”

一眾山匪當即應和一聲,就衝了出去。

青年手裏拿著刀,一時之間卻不知道應該先劈哪一個……

正茫然之間就聽的嗤的一聲,血色的劍尖就從一個山匪的咽喉透出。

緊跟著一甩手,那屍體頓時跌在地上。

青年一抬頭,正見一個女子麵容狠厲的看了自己一眼。

心頭不禁一顫,下意識的想要先道個歉……但是抬頭一瞅,已經有刀子落下,是另外一個山匪,當即顧不上多想,日也練,夜也練的一招刀法下意識的施展出來。

隻聽得噗地一聲。

血色一閃,一隻拿著刀的手,就已經落在了地上。

他順手刀刃一轉,又是噗地一聲,刀刃半截已經斬入了一個山匪的脖子。

可是他手段還是有些不夠熟練,心也有點軟,這一刀砍進去一半,最後卡在了脊骨上,沒能將這腦袋斬斷,反倒是因為屍體倒地,帶動著他也差點坐在了地上。

正自覺丟人就聽一個老者的聲音笑道:

“小兄弟好俊的刀法。”

那青年連忙下意識的想要趕緊把刀子收回來,拔不出來就拿腳踹,這才收回了自己的刀,正打算雲淡風輕的說一句‘過獎了’,結果一瞅自己的刀子,頓時神色沮喪:

“卷刃了……”

“啊?”

開口讚歎的軒轅一刀愣了一下,繼而哈哈大笑:

“有意思,有意思啊!”

那青年一時無語,自己的刀都卷忍了,哪裏有意思了?

可再等抬頭,就發現這些山匪,包裹那山匪的老大,已經盡數倒在了血泊之中。

“諸位好厲害!”

青年瞪大了雙眼。

就見方才救了他的碟飛花來了他的跟前,伸手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

“這位兄台,這種人跡罕至的偏僻之所,平日裏還是不要涉足的好。

“你刀法似乎頗為精妙,但是不通內力,刀法十成的威力你發揮不出來一分,仗著這刀法,你自保尚且差了點意思,更別說其他了。”

青年給說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好在聽到對方說這刀法是好的,不行是自己,倒是叫心頭好受了一些。

當即隻好說道:

“是是是……多謝諸位相救。”

“別說了……”

躺在架子上的那人打了一個哈哈的哈欠說道:

“我們該走了。”

“人家剛救了我的命,說兩句話怎麽了?”

青年臉黑。

“跟一群死人有什麽好說的……”

架子上那人撓了撓頭,翻了個身,似乎打算再睡一覺。

隻是他這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就見碟飛花臉色一沉:

“尊駕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血刀堂莫不是有得罪二位之處?”

“血刀堂?”

聽到這三個字,兩個人同時一愣。

就見那青年瞪大了雙眼:

“你們是血刀堂的人?”

架子上那人也難得的翻身而起:

“軒轅一刀你們認識嗎?”

軒轅一刀:“??”

莫晴空眉頭微蹙:

“豈有此理,我家堂主的名諱,豈能這般輕易說出?

“你們……”

他的話剛說到這裏,就見原本一直躺在架子上的那人,身形忽然到了軒轅一刀的跟前。

軒轅一刀瞳孔猛然收縮。

好快的速度!

心念一動之間,正要抽身而退,就見那青年隨手一把抓出,卻不是抓的軒轅一刀,而是抓向了堂堂來到軒轅一刀身後,打算答謝的那個姑娘。

她方才被那山匪調戲輕薄,如今死裏逃生。

被這青年一抓,反手一拿,手掌不由自主的鬆開,就聽叮叮幾聲響,幾枚鋼釘便這般跌落地上。

看這鋼釘之上,湛藍碧綠,可見是給淬了劇毒。

“什麽?”

軒轅一刀眼見於此,臉色猛然一變。

而那姑娘忽然被人戳破了目的,臉色也是瞬間變化,從人畜無害的小姑娘,變得狠厲異常。

她手掌一縮,再度伸出的時候,掌中已經多了一把一尺左右的匕首,匕首鋒芒一轉,先是斬向那神色慵懶的年輕人。

不過這是虛招。

如此一晃,真正的目的卻是想要逼退這慵懶青年,再戳死軒轅一刀。

卻不想,她盤算挺好,結果刀子剛剛晃起,就聽得啪的一聲響。

一隻手不知道什麽時候越過了她的手臂,一巴掌直接甩在了她的臉上,整張臉都幾乎打變形了。

青年隨手一抬,那匕首便飛了起來。

他隨手取過:

“跟我玩匕首?”

留下這幾個字之後,他身形一點,隻聽得嗤的一聲,那女子咽喉之上便已經多了一個血窟窿。

方才慵懶的似乎連個身都懶得翻的年輕人,此時此刻卻宛如修羅。

身形接連閃動,所過之處,人們往往看不到匕首如何施展,隻見方才被山匪按在地上的老幼,一個接著一個的死在了他的手裏。

碟飛花和莫晴空眼見於此,下意識的張了張嘴。

畢竟那個姑娘是殺手,這些老幼可未必啊。

結果這話不等出口,原本已經死在了地上的那些護衛紛紛跳起,手臂一揚,白色粉末頓時滿天都是。

這一下就連軒轅一刀也是一驚。

這幫人竟然是裝死!手段這般厲害,就連他都未曾戳穿!

隻聽得那青年哈哈狂笑:

“雕蟲小技也敢在我麵前賣弄!?”

雙手分合,周身轉動。

周遭之間眾人隻覺得一股罡風如龍滾過,這些白色粉末竟然刹那間就給聚攏成了一團,凝聚在了兩掌之間。

緊跟著雙手一分:

“還給你們!!”

白色粉末一掃,分做十餘道白線,眨眼之間便打在了這些裝死護衛的腦袋上。

隻聽得嗤嗤嗤……一人腦袋上一個血窟窿,一個都不少。

待等塵埃落定,原本死在了何處的護衛,此時就當真死在了那裏。

軒轅一刀愕然的看著眼前這人,他的武功要說有多高明,似乎未必,卻當真狠辣至極。

殺人的手段,屬實是麻利!

而方才這群人,這般苦心孤詣,其目的顯然就是自己。

當即軒轅一刀正要謝過,就見那青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師兄,你這是要去找師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