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焰於地上蔓延,地麵上出現了好幾個大坑。

方才的巨響,便是由此而來。

血蟬在這裏預設埋伏,自然是做足了準備,地下藏了火藥,方才的箭雨不過是為了點燃火藥而做的準備。

在長公主一行之中,有劍無生,道缺真人這等高手的前提之下,尋常的箭矢,縱然是追魂箭,又能夠對他們造成什麽傷害?

如今火藥被引爆,長公主一行頓時大亂。

火光侵染到了人的身上,淒厲的慘叫讓人不忍去聽。

與此同時,血蟬殺手蜂擁而至,趁著眾人亂做一團的當口,不打一聲招呼便直接殺入了車隊之中。

一時之間死傷慘重。

“無量天尊!!”

隻聽得一聲道號響徹。

聲音之中蘊含內力,落入在場眾人耳中,隻覺得心中慌亂瞬間平息,冷靜重新占據上風。

喊出這一聲的自然是道缺真人。

道一宗既然出身自正心宗。

門內武功自然也有正心定神之能。

這一聲更加高明,乃是出自於道缺真人所修的【無量先天功】中的【靜法真言】!

可以讓人在聽到的一瞬間,排除恐懼雜念,清淨正心,恢複冷靜平和。

隻不過身上燃燒起了熊熊烈火的兵卒和山海會百珍會弟子,哪怕恢複了冷靜,也無法改變現狀。

一怒之下,便索性舍身撲向了那些血蟬殺手。

烈焰灼燒之下,慘叫一方終於也算上了血蟬中人。

“結陣迎敵!!!”

兩聲喝令幾乎是同時開口。

分別出自於山海會的申屠烈,以及百珍會的顏無雙。

山海會和百珍會弟子當即紛紛結陣。

一者環繞應付八方來敵,一者趁機出手,無論是暗器,還是隨身攜帶的其他兵器,都開始朝著對麵招呼。

這兩家雖然手段不同,但是效果卻是一樣的。

血蟬殺手那勢如破竹的攻勢,頓時一緩。

與此同時,長公主一行之中的軍中將領,也開始組織兵卒舉盾的舉盾,放箭的放箭。

雙方就此展開一場廝殺。

站在傾倒馬車之上的金蟬天子冷眼看著這一幕,麵色陰沉至極。

“好一群亂臣賊子!竟然當真敢行這等狂悖之事!!”

“皇兄,莫要再這裏站著了,一會都成靶子了。”

長公主說道:

“我帶你下去!”

“不必!”

金蟬天子冷笑一聲:

“有我金蟬大好兒郎守護,朕倒是想要看看,這幫亂臣賊子,有何能為,也敢傷朕!?”

他這聲音不算太小,周遭人等一聽這話,頓時覺得心中一震。

尤其是那些尋常兵卒,隻覺得一股暖流入心,便大聲吼道:

“誓死守護皇上!

“亂臣賊子,無法無天,當誅!!!”

“當誅!!!”

不過一句話,便叫兵卒氣勢如虹。

長公主有些意外的看了自家皇兄一眼,嘖嘖讚歎:

“收買人心有一手啊。”

“……”

金蟬天子臉色一黑,好在這話長公主是低聲說的。

不然讓這些士兵聽到了,那還得了?

自家這個妹子,越來越不像話了!

時至今日,哪裏還有一點長公主的模樣?

都被江然那廝給帶歪了……當然,身為長公主的親哥哥,金蟬天子也知道,自己這妹妹從小也不怎麽直溜就是了。

眼看雙方僵持,雖然作為防禦一方,山海會,百珍會,再加上兵卒組成的防禦圈,其實實力上是遜色於血蟬的。

血蟬殺手每一個都是精挑細選。

經過了重重艱苦訓練,傳授了高明武功,方才可以列入其中。

彼此之間,差距太過明顯。

但他們想要一鼓作氣的殺入核心,取了長公主和金蟬天子的性命,也沒有這麽容易。

僵持狀態,還不知道得持續多久。

就在此時,一個一身黑衣,臉上戴著麵具的男子,忽然大踏步而來。

此人體型健壯如牛,手中拿著的赫然是一杆獨腳銅人!

健步如飛,每一步落下,地麵都會被他踩出一個深坑,炸裂之聲不絕於耳。

“都給老子讓開!!!”

他口中怒喝,身形好似炮彈一般淩空而起。

劍無生眸光一起,劍意隨之而動。

隻是那巨漢並未直接殺入包圍之中,即將抵達核心之時,卻忽然淩空落下。

手中的獨腳銅人掄圓了,狠狠砸下。

在其下方,正是尋常兵卒,手持巨盾護持之所。

眼看著這狀態獨腳銅人悍然落下,當即兵卒趕緊起身,換了陣型,一盾一盾疊加而起,好似組成了一座由盾牌搭建而成的堡壘。

說遲實快!

獨腳銅人便在這一瞬間狠狠落下。

整個‘盾牌’堡壘整個轟然下沉。

鮮血自最下層蔓延而出,而最上層的兵卒盾牌已經被打了一個巨大的凹痕。

強大的力量碾壓而下,直接被壓了一個粉身碎骨。

“隨我衝殺!!!”

那巨漢站在盾牌之上,舉手一指,血蟬高手正要衝殺之間,隻聽得砰的一聲響。

那巨漢已經淩空而去。

血蟬中人微微一愣,再抬頭,就見一個老太監躬著身軀,一步一步緩緩走來。

在他身後的兵卒動作極快,趁著這個當口,趕緊將受傷的同袍救下。

又換了其他人堵住缺口。

血蟬中人隻是楞了一瞬間,緊跟著便朝著這老太監殺了過來。

老太監徐慕雙手攏在袍袖之中。

腳步一轉,一把單刀自他一側滑下,落到了空處。

肩頭一挑,隻聽得砰的一聲。

出手的那個血蟬中人,頓時被徐慕一肩挑飛。

胸前塌陷,骨骼破碎,滿嘴是血的倒飛而去。

與此同時,兩把分水刺朝著老太監後腰而來。

他腳下一點,整個人當即一個後空翻,待等落下的時候,正好踩在了兩把分水刺之上。

身上卻好似輕飄飄的沒有半點重量,分水刺未曾被壓下,隻是單腳一掃,碰碰兩聲,兩個血蟬殺手,頓時各奔東西。

然而下一刻,更多的殺手便蜂擁而至。

徐慕輕輕歎了口氣:

“原來這江湖上,確實不全都是他那樣的高手……

“說來也是,如果都是他這樣的人,這世上哪裏還有所謂的皇權?”

雙手從袖子裏取出,進步一拳,破開前方敵人的架子,一拳直接落在了胸口之上。

力道轟然一震,那人背後的黑衣頓時碎成漫天飛絮,整個人已經死在了當場。

由此作為開端,徐慕便展開了自己的殺戮。

他所修的元陽功本就是一門童子功。

他苦修半生,內力之強,早就讓尋常人望塵莫及。

卻沒想到遭遇了江然這等怪人。

以至於讓他對自己產生了巨大的懷疑。

感覺自己修煉半生的武功,就好像是一個笑話一樣。

其後本來想要按照江然所說,行走四方,看看江湖之遠,天下之大。

結果沒等出京城,就又見到了江然和劍無生這樣的高手。

以至於這一段時日以來,他一直都有點顧影自憐。

想到自己過去大言不慚,還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更是覺得沒臉見人。

可如今這一番施展方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是挺厲害的。

這些血蟬高手,人人武功不弱。

然而在自己的手裏,卻連一招都抵擋不住。

元陽功展開,雙臂揮舞宛如殘影,一路所過,卻是沒有一合之敵。

眼瞅著就要大展神威。

隻聽得呼啦一聲破風巨響就已經到了耳邊。

抬頭去看,方才被他一腳踢出去的那個獨腳銅人巨漢,竟然卷土重來。

“你竟然沒死?”

徐慕有些驚訝。

他看的出來,這巨漢膂力非凡,內功不可小覷。

因此那一腳力道著實不輕,本以為可以將他一腳踢死,卻沒想到這巨漢又殺了回來。

“死太監!你死了老子都不會死!!!”

徐慕的話,卻叫這巨漢氣得不輕。

手中獨腳銅人再加力道,聲勢之大,破風之聲直叫人耳膜生疼。

老太監微微點頭,身形一揉,肘尖一挑,好似一杆大槍。

砰的一聲悶響,肘尖正好挑在了獨腳銅人之上。

血肉之軀碰觸這等重兵器。

那巨漢本以為是這老太監失心瘋,卻不想一股龐大的力道直衝而上,手中的獨腳銅人直接撕開了他的虎口,打著呼嘯的朝著天上飛去。

趁著他抬頭去看的空當,老太監已經殺到了跟前。

泛著紅色光彩的拳頭,一拳便落在了他的心口。

直將他身形打的後退一步,然而一拳之後又是一拳。

徐慕修煉的元陽功乃是童子功,一旦出手沒有半點他身為太監的軟綿無力,有的便是剛猛絕倫,一招一式,無窮無盡。

不過轉眼之間,這巨漢便被打了九九八十一拳。

身形被打的一路後退,最後一拳落下,更是將其震的犁地七八丈,身後阻擋他的血蟬弟子,在碰觸到他的時候,不是重傷吐血,便是當場斃命,可見他身上裹挾力道之強。

卻見這巨漢身形停下的一瞬間,腳下地麵轟然炸響。

身上的衣服一刹那間支離破碎,現出了健碩至極的臂膀。

可此時這臂膀之上,竟然連一絲傷痕也沒有。

那巨漢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哈哈大笑:

“來此之前便聽說你這老東西修煉的武功叫什麽勞什子的元陽功。

“牛逼轟轟,嚇得老子差點尿了褲子。

“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你打了半天,竟然連老子的皮都沒打破……看來你這半輩子還不如拿去喂狗。

“如今你打也打累了,該輪到老子打你了!!”

徐慕一時之間瞠目結舌。

其實方才動手的時候,他就有所察覺,他雖然攻勢極其猛烈,然而拳頭落下的時候,每一次都有一種不著力的感覺。

好像打在對方身上的力道,流向了其他地方。

以至於對方雖然一直在挨打,卻始終未曾亂了陣腳方寸。

如今再看,果然對方沒有受傷。

忍不住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又忍不住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武功。

而就在此時,那巨漢已經舉步上前。

隻聽得一聲炸響,砂鍋大的拳頭就已經到了麵門之前。

徐慕下意識的打出一拳,兩個拳頭一碰,激起的力道頓時蔓延八方,兩個交手的人屁事沒有,然而周遭血蟬殺手卻是倒了血黴。

被兩個人的罡氣當場震殺了十幾個。

然而這卻隻是第一拳,那巨漢一拳落下,第二拳再一次打出……同樣的事情再一次發生。

隻是這一次血蟬殺手們都學聰明了。

知道這兩個人的身邊不能待了,當即紛紛朝著其他方向挪移。

而遠遠看著這一幕的道缺真人忽然裂開大嘴一樂。

他其實早就已經看出這巨漢武功有些玄虛,但也絕非不能破,隻是這老太監武功雖然高明,可交手經驗淺薄。

一看到自己的拳頭打了這麽多出來,對方竟然沒有絲毫損傷,心中就慌了神。

本來他是打算直接點破這巨漢武功之中有罩門,方才兩個人交手的時候,巨漢雖然一路硬接,但是雙手若有似無得籠罩在身上幾處穴道之旁,隻要徐慕想要對這幾處出手,巨漢必然會伸手阻擋。

可見,這幾處便是關鍵所在。

他點出之後,這巨漢就不是徐慕的對手了。

但話要出口,卻又看到兩個人對拳,以至於周遭血蟬殺手死傷慘重的景象。

到了嘴邊的話,硬是又給咽了回去。

當即指點道:

“與之纏鬥!”

徐慕聽到這聲音就在自己耳邊響起。

隨著聲音方向去看,就見道缺真人對他緩緩點頭。

徐慕當即心領神會,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要與之纏鬥……但既然是道缺真人這位當朝國師說的,那必然是有道理的。

如果沒有,那也是自己沒有發現。

當即不再迷茫於與之對拳,而是纏繞四方,伺機而動。

這一折騰,兩個人就不再局限於原地。

而是八方走動……血蟬弟子當即恨不能罵娘。

這兩個人行兵器,走到哪裏稍微一碰撞,周圍的人都得倒大黴。

這滿場亂走,還讓不讓人活了?

這老道士不是好人啊!

道缺真人眼看陰謀得逞,也是笑的見牙不見眼。

這老道士確實不是什麽好人,門中弟子都說他嬉笑怒罵,沒有半點宗主的風度。

年紀一大把了,還為老不尊。

根本就不是正經人。

隻不過他這會也顧不上繼續去看自己的傑作了。

一陣悠揚的簫聲忽然從林中傳出。

聽到這簫聲之後,圍繞成一團保護車隊的三方人,當即便覺得頭暈腦脹。

還有的人雙眸赤紅,想都不想就對身邊的人揮舞了屠刀。

僵持的場麵頓時大亂!

“這是什麽東西?”

道缺真人心頭一動,想都不想便開聲喝道:

“無量天尊!!”

靜法真言再一次施展!

然而靜法真言雖然效果不錯,天音簫卻無有斷絕。

隻要天音簫不斷,道缺真人的靜法真言就不能停,一旦此消彼長,自己這一方所有的兵卒,幫派高手,都會立刻倒戈相向。

心念至此,道缺真人也不再一口一個‘無量天尊’,索性來了個長的: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他竟然當眾開始念誦道德經。

配合靜法真言,兩個聲音當即爭鬥不休。

可單純如此,卻隻是治標不能治本。

他腳步一起,正要去找聲音來處,就忽然抬頭。

一個碩大的拳頭忽然從天而降。

拳頭未曾落下,無形罡氣便已經形成了一個龐大至極的拳頭虛影。

強烈的罡風會和凝聚,狠狠打了下來!

道缺真人真言不可停,可眼見於此也是忍不住臉色發黑,口中念誦: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特娘的,敢偷襲貧道!同謂之玄,貧道豈能容你!”

話音至此,便是一指點出。

指力一動,隻聽噗的一聲,那罡氣頓時破開了一個窟窿。

力道一掃,那人當即腦袋一歪,身形順勢而轉,揮手之間灑下了滿天星。

道缺真人腳下一點,人也淩空而起,隻聽得轟轟轟轟的炸裂之聲接連不斷。

他回頭一看,自己的坐騎已經死在了這漫天的天雷子之下。

當即勃然大怒,手中浮塵一轉,好似長鞭一掃。

那人順勢送出一掌。

兩股真氣碰在一處,頓時發出震天價的巨響。

出手偷襲的血蟬高手順勢飛出,身形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道缺真人則身形一轉落在了一輛馬車的車頂上。

這馬車是拿來拉運一些東西的,都是送去青國的禮物。

道缺真人腳下一定,隨手一把鬆開浮塵,無形劍氣當即凝聚。

無窮無盡,無邊無際。

隨著他衣袖一抖,這一招大衍無量劍便已經飛入了樹林之中。

劍光過處,林中再也無聲。

至此,道缺真人方才鬆了口氣,環目四顧,見到周圍沒人看自己,這才偷偷摸摸從懷裏取出了一個酒囊,趕緊打開喝了一口。

再回頭,就發現劍無生正巴巴的看著他。

道缺真人當即整理了一下道袍,神色正經至極的說道:

“說話說得太多了,嗓子幹巴。”

“……”

劍無生也不多言,隻是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手中小夜劍倏然消失不見。

連帶著一起消失不見的還有劍無生自己。

道缺真人吃了一驚:

“貧道幹巴自己的,你跑什麽?”

一愣之間,隻聽得叮的一聲響。

小夜劍便已經跟一把短劍碰在了一處。

劍氣以交接之處為核心,一瞬間蔓延方圓二三裏,引百鳥驚飛,餘音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