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剛拿到手裏,他就檢查了一下。

外表看不出任何問題。

輕輕打開,一頁一頁的翻過,一直到整本手劄翻完之後。

江然方才將這手劄合上,然後重新打開第一頁。

“外表沒有問題,裏麵也沒有問題。

“絕神掌不可能是編造出來的,我來到這裏也是巧合。

“也就是說……廖俞賢確實沒有問題。”

江然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雖然說廖俞賢等人的身份是江然自己推測出來的。

可是心中的謹慎和多疑,仍舊讓他多留了幾個心眼。

比如說,在提到詩情畫意的時候,江然並未說過他們是在什麽地方分開的,好讓廖俞賢可以從源頭找起。

也未曾說過暗記具體是什麽模樣的。

因為如果廖俞賢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應該認識江然和唐天源,以及詩情畫意姐妹自己擬定的暗記。

最後詢問江天野的為人,也是最後一重試探。

如今看來結果還算是不錯。

然後他看著這本手劄,心中多少有些掙紮了。

其實作為穿越者來說,江天野是個什麽樣的人,對江然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麽影響。

好人也罷,壞人也罷。

江然也不會因此而被左右。

可是好似是出於本能,他很想看看這本手劄。

不管是出於探秘的心理,還是其他的什麽理由……江然到底是將目光放在了手劄的文字上。

方才走馬觀花,江然的注意力不在字上,如今細看方才發現,這文字筆鋒頗為稚嫩。

棱角分明,好似長槍冷刀。

叫人可以看出這人的性格……

就見他在紙上寫道:

【父親一直叫我書寫手劄,我卻無物可寫。】

【他曾言道,此手劄乃是給後人觀看,記錄今時心得。】

【今時並無心得,滿身疲憊,半身紅腫,不過仍舊英明神武。】

【彼時觀摩此手劄之人,無論是我兒,亦或是我孫,需得虔誠禮拜,焚香沐浴之後,方才可以閱讀其後內容。】

“……”

江然當場把這手劄撕了的心都有。

理都不理,直接打開了第二頁。

【今晨天氣明朗,我於院中習武,苦修本領。】

【父親見我用功,大是讚賞,遂問‘吾兒用功甚勤,所為何來?’。】

【我說‘怕打’。】

【我父連連點頭,繼而回屋取家法,好在我料敵機先,於屋簷之上暫避。】

【不成想,青央賊婆竟料我之先,暗施偷襲,一腳送我入虎口。】

【此仇不報非少尊,青央賊婆,這痛擊我臀三十杖之仇,早晚要你身受!】

江然本來是懷著複雜的心緒來看這手劄,看到這裏的時候,實在是沒忍住樂了出來。

可見江天野寫這手劄的時候,年紀絕對不算太大。

而當中出現了‘青央’二字,也讓江然有些詫異。

不過轉念一想,青央夫人本就是魔教聖女。

和少尊從小一起長大,實在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如果自己少時不是這般經曆的話,那大概也會跟詩情畫意一起長大……

心中稍微琢磨了一下,然後就繼續往後看。

後麵的內容,卻大同小異。

好似少時的江天野,每時每刻都在進行鬥爭。

不是在跟自己的父親鬥爭抗議,不想要練武,不想要挨打,不想和青央天天在一起。

慢慢的他的思想也開始轉變。

從抗爭變成了讚同,不過他不是因為喜歡上了練武,而是覺得魔教之中,拳頭為尊。

若自己的武功練的比父親還厲害的話。

那到時候自己就可以天天拿著家法逼迫父親練武,不好好練,就痛揍一頓。

同樣的道理,對待青央夫人也是如此。

從這手劄上的內容來看,這青央夫人很是厲害。

自小的時候,武功便高過了江天野一頭。

而且精通各種各樣的手段。

問香林的時候,江然曾經聽老教主說過,這位聖女可謂是奇才。

不管是什麽武功,都是一學就會。

反正當時聽他的形容,江然感覺,青央夫人似乎還在被稱之為魔教千年以來第一天才得唐詩情之上。

不過,唐詩情能夠修成萬古第一悲。

就武功內力而言,隻怕青央夫人在同樣的年紀時,是萬萬比不了的。

一份手劄,記錄了很多平日裏的小事。

也說了一些武功之中的難點。

再有便是和青央夫人的愛恨情仇。

從這些細節江然發現,從最初的時候開始,江天野便對青央夫人有著不同的感情。

隻不過,少時叛逆,不知道這份感情到底是什麽。

天天就想著跟人家較勁。

後來人家去行走江湖,認識了老酒鬼之後,他就繃不住了。

然後就開始想方設法的和斷東流作對。

這一點,江然從這手劄的內容方麵便能夠看出一些端倪。

江天野這個人……很執著。

甚至可以說他很執拗。

喜歡的人,便會喜歡到底,做一件事情,就會一直做下去。

當一個人努力練武的目的,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不練武。

就可以想象這到底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了。

而這手劄一直到了最後,也未曾出現過老酒鬼的訊息。

倒是提到了,青央想要出總壇曆練。

江天野則獻上了美好的‘祝福’……

江然合上手劄長長的出了口氣,然後將這手劄好好收了起來。

坐在凳子上,盤膝運功。

腦子裏卻不由自主的去想象江天野少時的模樣。

這一夜便就此過去。

待等次日天明,便按照江然昨天晚上所說的那樣。

江然等人退房離去,帶著白露等一行人,繼續朝著秋氏族地趕赴。

而廖俞賢則收拾一下這棟樓。

然後便去尋找唐天源。

就見密林之間,一幫人飛身縱躍,手腳麻利至極。

一棟小樓,一堵堵牆壁,一扇扇窗戶,全都被他們拆成了木頭。

從後院裏拖出來好幾輛馬車。

將那些房間裏的擺設之物,整理裝箱,然後有人專門去處理那些被拆下來的木頭部件。

有些直接一把火燒了,有些則是尋合適的地方直接扔掉。

整個過程持續不到半個時辰。

這幫經驗豐富,手腳麻利的家夥,就將這棟樓給拆了。

隻剩下了一輛輛馬車,在這山路之中,艱難跋涉。

馬車其實很難在這樣的路徑之中行走,但是他們當中武功高明者實在是太多。

關鍵的時候,有人抗車,有人抗馬,健步如飛。

轉眼就已經不知所蹤。

一直到他們徹底離去之後,江然方才從暗影之中走出。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原來不是全都拆掉扔了,很大一部分直接裝起來帶走了啊。

“我就說嘛,樓能拆掉,房間裏的花瓶擺設,又該如何拆掉?”

他輕輕搖頭,有些事情說來很是神秘,不可思議。

但實際上無非就是大力出奇跡。

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後,江然這才悄然折返原本的隊伍之中。

就見兩個少年人相互攙扶,正跟在白露的身後。

白露懷中抱著孩子,好似抱著她的命。

而那兩個少年人,當中一個便是阿文。

他是昨天晚上醒過來的。

不過因為夜色已經深沉,白露便沒有打擾江然。

除了這個原因之外,有些事情她也得先行過問一番,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

阿文年紀小不知道,但是白露清楚。

此時見江然折返,她也沒問行蹤,隻是對阿文說道:

“阿文,先前匆忙沒來得及,這位江公子是咱們所有人的救命恩人,你快點跪謝他的救命之恩。”

阿文抬頭看了江然一眼,當即趕緊點頭,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江然擺了擺手,一股內力掀起一陣風,阿文不由自主的整個人就被這陣風吹了起來。

雙腳落地,茫然四顧。

就聽江然笑道:

“言重了,恰逢其會而已,當不得這般感謝。

“而且,小兄弟年紀輕輕武功高強,假以時日,隻怕還在我之上。”

阿文麵色僵了僵,有些想笑,卻又感覺這個當口笑,好像不太合適。

正為難的時候,就聽白露說道:

“江公子莫要取笑他了,他若是能有您十成本事之中的一成,將來都是不可限量。

“他的武功我也問過了……”

她說著,看了阿文一眼:

“能說嗎?”

阿文點了點頭:

“全憑夫人做主。”

就聽白露說道:

“他是機緣巧合,在路邊救了一個人。

“那人眼看著就要身死,得知自己被救下之後,為了感謝他,這才將一身內力渡給了他。

“也是阿文他從未習武,不知道內力是什麽。

“否則的話,這般舉動,倒是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原來如此……”

江然笑了笑:

“那你那刀法也是此人教導?”

阿文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

“那個……不是……”

江然當即看向白露。

白露歎了口氣:

“那刀法,他是從二房那邊,偷學來的。”

“偷學……”

江然眉頭微微一挑,有些好奇:

“我看你施展那刀法,威力極為不凡。這等高深武功,縱然是修煉的時候,也必然是隱秘至極。

“你要是不會武功的話,怎麽可能偷學得到?”

“真的是偷學的。”

阿文見江然不信,忍不住分辨了一句。

看了看江然不以為然,這才說道:

“不過,就是兩個孩童之間用這招式打鬧,我看著有趣,這才……這才跟著學了學。

“我也沒想到,我身體裏的內力,竟然會對這刀法有所反應。

“明明我無論如何施展,這內力都是一點都不出來。結果,這一刀下去,竟然……竟然變成這樣。”

他說這話的時候,江然便一直觀察他的表情。

知道他這絕對不是撒謊,便輕輕點了點頭:

“看來確實是機緣巧合。”

說完之後微微一笑:

“好了,我對你的事情也不過是有些好奇而已。畢竟能夠在這個年紀有這樣的一番武功,實在是難能可貴。

“如今解了我的好奇之心,心中果然便舒坦了許多。

“嗯,咱們繼續走吧,對了,再過幾日,是不是就該到秋氏族地了?”

“沒錯。”

白露當即點頭,看向江然的眸光,略顯希冀。

江然則是一笑:

“不知道秋少夫人,介不介意我等去秋家打打秋風啊?”

“當然不不介意,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多謝江公子諸位願意賞臉光臨。”

白露當即滿臉堆歡。

江然也微微點頭:

“即如此,那就這麽定了。”

秋氏族地無論如何都得走一趟了。

開始的時候,隻是因為阿文的武功,可昨夜聽到廖俞賢的話,如今再有阿文的一番話,讓江然有了一個不一樣的猜想。

不過到底猜對猜錯,還得到了秋氏族地之後,再做計較。

計議既然已經定了下來,那自然沒有什麽可說的。

一行人便繼續朝著秋氏族地趕路。

隻是路上不免跟長公主等人解釋了一下,他之所以這般決定的原因。

照例,柳木成被排斥在外。

不過這個使官也未曾在意。

反正隻要長公主有所決定,他遵守便是。

其後一行人,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凶險。

二房殺白露之心不死,一直有殺手出沒,每每都叫白露膽戰心驚。

然而這幫人欺負個白露,和白子慕以及那些護衛還行。

遇到了江然,那就自己找死了。

來一個打發一個,來兩個,打發一雙。

便這般一行人又經過了數日跋涉之後,這才在這一夜的晚間,堪堪抵達秋氏族地。

秋氏族地坐落在青山綠水之間,門前有湖,名曰‘望月’,背後有山,取名‘小丘山’。

小丘山並不小,綿延數千裏,好似一條神龍於地上蜿蜒前行。

背靠這般大山,秋家莊園也是修建的高門大戶。

抬頭仰望,莊子借山勢,真可謂是氣勢逼人,不愧為青國四大家族之一。

江然等人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可見門前有火光,也有人在暗夜之中巡邏。

江然一行人到了跟前,便有人迎了上來,看到白露,頓時吃了一驚:

“少夫人?”

“大公子何在?”

白露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有些急切。

他們這一路被人追殺,卻始終不見那位大公子有一星半點的動作。

如果說他分身乏術,手下沒有可用之人,倒也說的過去。

可自己這一行人都已經踏入了小丘山範圍了,他卻連來接一下的表示都沒有。

這讓白露有些擔心,自己丈夫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遇到了什麽危險?

所以一見到守衛,便迫不及待的開口詢問。

那守衛則連忙說道:

“大公子無恙……夫人平安回來就好。

“嗯,敢問這些是?”

說著看向了江然等人。

“這是我路上結識的一群朋友。”

白露簡單的介紹了一句,畢竟跟一個守衛倒也沒有必要說的太過詳細。

“原來如此。”

那守衛果然也沒有多問,便伸臂做引:

“小人知道大小也在哪,我帶您和諸位江湖同道,去找找大少爺?”

“好,你前頭帶路。”

白露說著,抱著孩子跟在了那守衛身後。

江然等人也緊隨其後,也跟著進了這棟大宅子。

隻是剛剛踏進這院子裏,江然便輕輕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繼而低聲囑咐:

“都小心些,這宅子不對勁。”

葉驚霜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至於長公主則輕輕哼了一聲。

江然沒有回頭去看她,一路走,一路看向兩邊。

院子裏人丁稀薄,就連火光也並不通明,時而有,時而無。

如果說前者是因為夜色深了,大多數人都去休息了,倒也可以說的過去。

但後者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豪門大戶,自然應該到處掛燈籠,晚上甚至比白日裏還要亮堂幾分,這才是正常道理。

而不是現在這樣,有一茬沒一茬,青黃不接。

除此之外,這守衛也很有意思。

來了客人不去理會,也未曾往上稟報。

而是直接領著江然等人去找。

這是正常人能幹出的事情?

不過既然之則安之,如果說到了這邊還是二房的手段,那江然倒是想要看看,他後麵到底還有什麽樣的布置在等著自己。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轉眼之間那守衛便領著眾人來到了一處小院子跟前:

“大公子這幾日一直都將自己關在房間之內,不知道在調查什麽。

“少夫人您正好回來了,您也幫著勸勸。

“他就在那房間之內,任憑咱們如何呼喚,也不出來。”

到底是夫妻情深,白露一聽到這話,便忍不住朝著那房間走去。

卻沒想到,前腳剛進去,就聽得砰的一聲響,房門整個被關死。

“姐!”

“少夫人!!”

白子慕和阿文同時驚呼,繼而抬頭看向那守衛,怒聲喝道:

“你在做什麽?”

那守衛卻不看他,而是高喝一聲:

“殺!!!!”

下一刻,他悍然拔刀,一刀直接劈向了江然。

這一刀,且不說在場眾人了,哪怕江然都給劈的有點發蒙。

這人……是腦子壞掉了嗎?

周圍未見埋伏,隻有他這一個人在這裏莫名其妙的提刀殺人……

要說他有什麽驚人武功,倒也罷了。

可是不管從他的身形步法來看,都不見出奇之處。

這是在鬧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