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說的不錯,確實是該上路了。”

樓外樓樓主樓夕月,抬頭仰望天穹。

雙眸之中,倒映月采。

場內眾人仍舊還有秋葉來人未曾死去,此時聽樓夕月這般說話,豁然抬頭,麵色驚愕:

“日月同天!?”

這是一種天象,太陽未曾落,明月已高懸。

這一類的天象其實並不少見,不如日蝕那般可謂奇觀。

卻不明白,這日月同天又怎麽了?

江然也注意到了天穹之上的半截月亮,轉而再看樓夕月,便發現,他周身上下內力起伏不定,不禁一笑:

“怎麽?看到月亮了,你這是打算變身了?”

“變身?”

樓夕月啞然一笑:

“魔尊真會說笑,隻是,今日這時辰本是我算計好的。

“本來是想,直接等到這一刻再現身……卻沒想到,魔尊比我想象的還要敏銳,武功更是過分可怕。

“還好……終究是堅持到了這一刻。”

“這一刻,可有說法?”

“這一刻……我可以殺了你。”

樓夕月雙眸直接看向江然,江然便注意到,他的雙眼瞳孔似乎凝聚成了彎月的形狀。

而當江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黑暗忽然自樓夕月周身湧動,好似流水一般灑向四麵八方,渲染天穹。

黑暗如潮水,倒卷入蒼天。

轉眼之間,移星易宿,天昏地暗,不見日光,唯有月!

月色如血……淒厲的月光灑滿天地。

江然一時愕然,下意識的運轉造化正心經。

卻發現周遭一切並未改變。

這不是幻術!

至少,不單純隻是幻術。

否則的話,自己的造化正心經,可以勘破一切迷霧。

“傳聞……山外山,樓外樓,天外天這三位主人的武功,已經超越了世俗的理解。”

場內那秋葉來的高手,聲音之中隱隱顫抖:

“山外山的山主,有移山倒海之能,可以引青山做劍,斷天分海,威力無窮。

“樓外樓的樓主,則是可以改天換地,尤其是月色之下,無人能夠與之相抗。

“引月華,入殺機,月如血,殺如潮,湮盡八荒!

“是為……【血月殺經】!!”

一番話傳入眾人耳中,縱然是白玉樓的臉上,都浮現出了一抹詫異之色。

秋夜殘等眾人更是麵麵相覷。

竟然有這般厲害的武功?

有心不信,可是看著方才還天光大亮,如今卻已經昏天暗地,著實是不信都不行。

樓夕月此時周身沸騰的真氣,已經化為了血色。

他對著江然微微一笑:

“今日乃是異地作戰,樓外樓並不在此處……不過,卻也無妨,血月照西樓,本就是恩師故意弄來人前顯聖的。

“如今殺你……有這一輪月色……足矣!”

言罷他身形倏然一躍而起,直奔頭頂月光而去。

身形則在中途倏然消散,看模樣,好似直接跳進了那月光之中一般。

下一刻,如血的月光,宛如海潮,直奔江然而來。

江然立身當場,身上覆蓋一層白色法衣。

那血芒落到身上,頓時打的那法衣明滅不定。

這一個刹那的時間,卻不知道已經被打了多少次……就好像是無孔不入的月光,化為了最為鋒利的殺人尖刀,凡所見,皆為殺招!

然而江然的嘴角卻在這一刻微微勾起:

“這才有點意思……”

當即兩手一分一合,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天地倒懸不滅神功!

不滅天罡!!!

霎時間漫天月光頓時倒飛而去。

卻並未落在樓夕月的身上。

江然雙眸淡淡,抬眸去看,就見天穹之間,血色越發濃重,隱隱團聚成了一個血色大球。

恍惚之中,好似是凝聚出了第二個血色月亮。

緊跟著就聽到嘩啦一聲響,血色大球轟然破碎,化為千尺血浪,朝著江然席卷而來。

人力有時而窮,天地之威,可以叫武功最高的人都生出無力之感。

看著這滔天血浪,在場眾人都有一種錯覺,好似自己的精氣神都被這血浪所吸引,被卷入其中,永生永世都不能超生。

可站在這血浪之前的江然,卻是微微蹙眉。

繼而輕輕歎了口氣:

“裝神弄鬼……”

他單手按刀,一步跨出,屈指一點。

無窮內力轟然而出,和那血浪碰在一處。

霞光指!

任何武功到了江然的手裏,都會跟先前有著天壤之別。

隻因為他內力實在是太深厚了。

每一次獲得獎勵,單純的內力獎勵能夠提高他的修為,而得到武功的獎勵,則不僅僅是有通緝犯當時所修煉到的境界,同時還包含了對方所修煉這門武功的時候,苦修而來的內力。

萬千內力加身,縱然是施展最普通的武功,最爛大街的入門拳法,江然都能夠打出毀天滅地的威能。

這霞光指本就是天上闕高手的看家本領,可縱然是此人施展,也絕對沒有江然這般氣魄。

就見他背後霞光萬道,硬生生在這漫天血色之中,開了一片燦爛光華。

指尖和血浪相對之處,一時之間涇渭分明。

一方是漫天如血,一方是五彩斑斕。

這一刻,讓人心中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到底誰才是魔教?

魔教五彩斑斕,正道血染蒼穹?

再看江然,一步跨出,白色法衣加身,聖潔好似一塵不染,哪裏有魔尊的魔焰滔天?

反倒像是一個玄門正宗的大高手!

唯獨與之不匹配的便是這一身高深莫測的內力……

若非修煉魔功,他怎麽可能會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就積蓄起這般龐大的內功?

霞光指霞光萬道,血月殺經血色漫天。

兩股真氣不斷對衝,逐漸讓人看到了藏身在這血色之中的樓夕月。

他麵無表情,七竅之中皆有鮮血流淌而出。

顯然他也不似表現出來的那般毫無動搖……一番對拚之中,已然是身受重傷。

秋夜殘冷哼了一聲:

“今日我等聯手誅殺邪魔,豈能叫秋葉的同道專美於前?

“諸位,出手吧!!!”

這話說的實在是好聽。

其實真正的意思就是,樓夕月裝逼裝的有點兜不住了,大家夥再不上的話,這小子多半要完。

也不知道有幾個人是真正聽出了秋夜殘的意思的,總而言之,這一句話落下,眾人除了白玉樓之外,同時飛身而起。

諸般手段同時出手。

而樓夕月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故此場內眾多出手的高手們便發現,在自己的身上,竟然也覆蓋上了一層血色。

讓原本武功的威力,又提升了一大截。

“樓主果然厲害!”

“有此加持,何愁魔尊不死?”

“諸位,誅邪,守正,盡在此役!!!”

呐喊之聲直衝雲霄,眨眼就已經到了跟前。

江然的霞光指仍舊在和樓夕月對峙,眼看諸般殺招同時落下,臉上不僅僅沒有絲毫慌亂之色,反倒是微微一笑。

樓夕月施展血月殺經之時,諸般雜念皆以遠,唯獨心頭一點清。

可以保持最冷靜的心態來麵對所有的一切。

因此當看到這笑容的時候,他頓時意識到不對勁……

可縱然是意識到了,卻也來不及做出改變。

下一刻,原本自己還勉強能夠抗衡的霞光指,忽然之間變得狂躁而又猛烈。

就好像是一個人給你搬貨,開始的時候是一箱一箱的搬,自己也可以一點一點的接,固然沉重,卻也可以接的下來。

但忽然之間這人好像是沒了耐性。

將所有的東西一股腦的全都扔了過來。

這如何擋?怎麽接?

尚未想出辦法,經脈便已經承受不住,整個人倒飛而去。

隨著樓夕月身形飛退,籠罩天地八方的黑暗,也好似潮水一般褪去。

霎時間,這已經用盡渾身修為,同時出手的場內眾人,一起暴露在了江然的眼前。

單手按住刀柄,江然微微一笑:

“久候多時……”

嗡!!!

強烈的刀芒刹那間映入了在場眾人的眼簾,刀芒一分為八,橫縱八向,將除了蹦飛出去的樓夕月,以及未曾上前的白玉樓之外的所有高手,盡數籠罩在這八方刀芒之中。

驚神九刀第三刀……無窮盡!

無窮無盡的刀芒,在和這幫人接觸的一刹那,便已經斬滅了三五人。

刀勢不滅,繼續往前。

有人用盡全力,與之相抗,勉強被推出了三五丈,終究被刀芒一分為二。

還有人勉強側身抵擋,卻被刀芒斬斷了一手一足,躺在地上慘叫不止。

唯獨秋夜殘等寥寥幾個高手,聯手合力,共對一刀。

一隻被刀芒推到牆壁邊緣,站在最後的兩個人,活生生被擠壓而死,這才勉強堅持到了刀芒消散。

隻聽得轟隆隆,轟隆隆……好似地龍翻身一般的劇烈聲響,在斬殺了眾人之後,也未曾停下自己的腳步。

以這後院為起點,畫出了七道深刻至極的印痕,將整個侯府徹底分割,宛如一塊被切分好的蛋糕一般……

秋夜殘這一刻也早就不複先前的風采,她發絲淩亂,雙臂的袖子早就崩碎,胳膊上到處都是血痕,是被無窮盡之上覆蓋的刀意所傷,刀芒七橫八縱,交錯淩亂,卻又亂而有序。

好似是想要細細密密的將其切割成臊子一般。

“功夫不錯。”

江然的聲音忽然響起,近在咫尺。

驚悚的感覺一刹那爬滿心頭,秋夜殘猛然抬頭,就見江然單手按著刀,已經來到了她的跟前,輕笑一聲:

“先前本尊說過,你我之間還算是有些舊怨。

“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尊也非的嗜殺之人……”

秋夜殘感覺聽到這裏自己就聽不下去了。

這滿地屍體,多數殘破不堪,整個侯府的後院,好似化身修羅地獄,血腥味熏人欲嘔。

這些人可全都是你殺的……你說你並非嗜殺之人?

可縱然聽不下去,她也得聽,就聽江然繼續說道:

“所以,本尊給你一個機會,接我一掌,倘若不死……這個仇,便讓顏無雙自己去找你報。”

“什麽?”

秋夜殘猛然瞪大了雙眼,還想和江然討價還價,然而江然哪裏給她機會?

一掌倏然揚起,法相高高聳立。

這一刻,在精神和內力全都被消耗到了極致的秋夜殘眼中,江然恍如神靈。

隻可惜,這個神靈不打算接受她的頂禮膜拜。

而是探出了一隻手掌,掌勢覆蓋天穹……這是天覆神掌!

“不……”

一句話隻來得及說一個字,她便已經雙掌而起,迎接這一掌的到來。

無法描述掌勢相接的細節……隻因為這一刻沒有細節。

一觸即潰都算不上,江然這凝聚法相打出的一掌,沒有絲毫停頓的直接打在了地上。

於地麵之上,留下了一個長度大概有三丈所有的掌印。

隻是這掌印之中,鮮血匯聚流淌,慢慢朝著周圍散開。

當中包括秋夜殘在內,一共有五具屍體,盡是被打的血肉模糊,骨骼盡碎……

江然輕輕甩了甩手,轉過身,看了一眼還躺在地上的樓夕月,輕輕搖頭:

“差不多你也該站起來了……血月殺經是一門好武功,隻可惜,拿來對付我還是不夠的。”

“……為什麽?”

樓夕月果然勉強站起身來,抬頭看向江然:

“血月殺經……乃是……乃是古往今來,第一奇功!

“除了天外天……出來無神之外……一經施展,本該無人能夠與我抗衡……

“血月加持,我的內力,無窮無盡……

“無人,無人能夠與我相抗……

“你……你怎麽可能破的了……”

“無窮無盡……”

江然搖了搖頭:

“你得知道,內功的厚度是不同的。

“你所謂的無窮無盡,是在你用出十分力的情況下,還可以繼續使用……無需擔心內力枯竭。

“可是……你能夠將這十分力,變作二十分嗎?

“你不能……

“而你這十分力,在我的眼中,你以為,又算是什麽?

“給你四個字的評價,那便是……一文不值!

“所以,你的無窮,可以輕易被我擊破,當你連我一擊都接不住的時候,哪怕你有無窮無盡的內力,又有什麽意義?

“江河與海,縱然江河無盡,和大海對衝,又如何抵抗?

“所謂血月,在本尊眼中,也不過隻是螢火而已……”

言說至此,江然屈指打了一個響指:

“彈指……可滅!”

“這不可能……”

樓夕月仍舊無法接受,憑什麽自己的十分力在江然的眼裏,就可以一文不值?

他憑什麽說出這樣的話?

憑什麽將自己貶低到了這等地步?直接踩進了爛泥之中!?

“猖狂……魔尊,你太猖狂了!!!

“你將天下人視若無物……你……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樓夕月說到這裏的時候,下意識的運轉內力。

然而內息一動,一口鮮血頓時狂噴而出。

整個人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江然卻搖了搖頭:

“你非天下人,又豈知本尊將天下人視若無物?

“你之所以這麽說,隻因為你覺得自己可以代表天下人,亦或者,你認為,你站在天下人之上。

“故此,本尊不將你看在眼裏,便是不將天下人看在眼裏。

“樓主……到底是誰在猖狂?”

“不可能……不可能……”

樓夕月似乎對江然的話充耳不聞,沉浸在自己的心念之中。

可他的心念已經崩碎。

再無前路可走……

因此一直到江然來到他的跟前,一根指頭點在了他的眉心之上,他都未曾做出任何反應。

可江然沒有因為這樣便放過他,指力貫穿頭腦,屍體轟然倒地。

江然則蹲下身來,開始在他身上摸索。

白玉樓靠著倒塌的涼亭柱子,看著這一幕,不禁微微皺眉:

“魔尊這般行徑,不覺得有失身份?”

“身份?什麽身份?”

江然頭也不抬的問道。

“自然是魔尊的身份。”

“虧你還知道本尊是魔尊……我魔教行事,素來遵從本心,無所顧忌。

“顧忌身份?那本尊還有什麽臉麵繼續做這魔尊?”

“……”

白玉樓不得不承認這話很不要臉,但是很有道理。

然後便接著問道:

“你在找什麽?”

“血月殺經。”

江然說道:

“他這武功其實很有意思,確實不像是一個正常練武的了,本遵琢磨著,他大約是通過自己的內力,串聯八方天地,以月為引,投身於月,化身為力,以至於無定型,無身相,無常法,近乎於千變萬化。

“當然,萬變不離其宗,其根本仍在,隻不過通過了一點幻術的手段,隱藏了自身,算是這血月殺經之中的唯一一處破綻。

“本尊如果能夠得到血月殺經,說不定可以推演出驚神九刀的第八刀。”

“第八刀?”

白玉樓愕然:

“先前你所用的,根據魔尊所言,那是第六刀寂世風……

“如今魔尊不提第七刀,直言第八刀……莫不是,這第七刀也已然現世?”

“嗯,你怪聰明的。”

江然笑道:

“怪不得你是離國第一高手……第七刀確實已然現世。

“而且,這一刀很厲害。

“其威力某種程度上而言,遠在其他六刀之上。

“不知道你想不想試試?”

“……事到如今,你還能打出這第七刀?”

白玉樓的眼睛,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