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戲,到這就算是暫且平穩落幕。
不過蘇清雖然嘴上說的凶狠,卻也沒有真的將童何勝等人給趕走。
隻是說道:
“今夜我這小院子之中,還有其他客人在。
“你們身懷武功,就在這院子裏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明天一早就走,莫要耽擱了時辰。”
說完之後,轉身就要回到房間。
童何勝身邊的年輕人則連忙起身:
“前輩,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如今家祖身受重傷,還請前輩施加援手。”
“……援手。”
蘇清的眸子裏泛起了一抹空洞之色,喃喃說道:
“你們來我這裏找援手,我卻又該去何處尋找援手?
“就算是能救天下人,救不了自己的女兒,又有什麽用……更何況,想要救天下人,我也沒有那個本事。”
他轉回頭,看向院子裏這幾個殘兵敗將:
“千鍛堂之所以能退走,是因為我在這院子周圍下了毒。
“否則的話,今天晚上你們絕不會這般便宜。
“童何勝,你身上的傷我能救。
“可是,治好了又如何?千鍛堂我敵不過,也不想與之為敵。
“你們還是會遇到他們,到時候還會死。
“一時換不得一世,還不如省了麻煩,以及我的藥材。”
所謂的將死之相,不是因為傷勢。
而是因為背後的勢力。
追殺他的人才是關鍵。
救了一身傷,卻解決不了這個麻煩,最後仍就是一個死,又何必這般掙紮?
蘇清最初不願意出手相救,正是因為這個。
那年輕人聞言卻是咬牙:
“前輩江湖人稱妙手仁心,醫術高明,活人無數。
“如今家祖身受重傷,隻求前輩開恩施救。
“至於說其後的事情,那和前輩無關。
“人終有一死,卻也未曾聽說,隻因注定會死,便能救而不救。”
周野聞言連連點頭:
“童兄所言極是,還請前輩開恩施救。”
蘇清沉吟了一下,微微搖頭:
“這話說的倒是不錯……罷了罷了,看在你們尋到了此處的份上……”
他自袖子裏掏了掏,拿出了幾個小藥瓶,自當中選了一瓶,扔給了童何勝。
童何勝連忙伸手接住。
就聽蘇清說道:
“這是我秘製的萬毒丹,於內傷有奇效。
“每日一粒,你這傷勢,需要連服七日……這瓶子裏正好是七粒,足以將你的傷勢治愈。
“就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機會可以將這七枚丹藥,盡數服完。
“行了,你們想要的已經得到了,休息一晚明日就走,倘若再夾纏不清。
“小心自己的性命。”
說完之後,他看了一眼江然等人所在的房間,眉頭微微蹙起,最後甩了甩袖子,搖了搖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童何勝等人客居於此,也不敢違逆主家的話,就在院子裏尋了一處可以遮頭的棚子,暫且棲身。
房間之內,唐畫意將最後一粒花生米塞進了嘴裏,這才說道:
“這蘇清還是有些本事的。
“不過我本以為他是看出了周野的虛實,卻沒想到,原來是因為他下了毒。”
江然伸了個懶腰,轉身把被褥鋪好,躺下來之後,長出了口氣說道:
“這他院子裏的毒很是有趣。
“若是不用內力,便無損分毫。
“可一旦調運內力,這毒便會一層層的削弱內息,讓他十成的內力隻能夠發揮出一成。
“他也是借此看出了那周野的虛實,倒不是他的眼力可以和詩情比肩。”
“姐夫,千鍛堂趁此機會想要掀起江湖風波,離國隻怕是第一站。
“離國之後,便是金蟬。
“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無需應對。”
江然輕聲說道:
“金蟬如今就好像是炸了毛的公雞,凝望周遭四國,誰敢輕率出手,都得被金蟬往死裏打。
“千鍛堂可以侵入離國,是因為離國和昭國如今結成了一定的同盟。
“以至於讓他們趁虛而入。
“可想要踏入金蟬國境……那卻是不可能的。
“不過這個消息還是得早點傳回金蟬為好,也讓金蟬那邊可以有個警覺。”
眾人聞言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其後便就無話,該睡覺睡覺。
一覺醒來,東方正蒙蒙亮。
看著外麵昏黃的天色,江然頗為感慨……
他一方麵感慨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大概就是作為嬰兒的那一段時間裏,睡過懶覺。
後來就完全不行了。
尤其是跟著老酒鬼學驚神九刀之後,每天早上都是天不亮就醒。
已經徹底養成本能了。
他現在就很懷念,睡懶覺的感覺。
另外一方麵的感慨,則是唏噓於這些女人……
一個個長得都這麽好看,怎麽睡覺的時候,全都沒正行呢?
他自己如今是水深火熱,一左一右一邊一個不說,兩條腿都被人給壓住了。
肚子上枕著的不知道是誰的腦袋……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犯了天條讓人給摁住了。
“怪不得做了一晚上鬼壓床的夢啊……”
饒是江然神功蓋世,這一刻隻能長歎一聲,等著她們醒來之後方才能夠解脫。
好在都是習武之人,到底不至於真的把江然活活壓死。
很快幾個人便相繼醒來。
有的發現現狀之後,趕緊爬起來,裝作若無其事。
也有的順勢伸了個懶腰之後,還往江然的懷裏鑽了鑽。
葉驚雪睡意散去,清醒過來就自顧自的下了地。
推開房門,吱嘎一聲,倒是驚醒了院子裏的童何勝等人。
抬眸看去,就見一個漂亮姑娘站在東廂房門口。
眾人都是麵麵相覷。
蘇清說他院子裏還有客人,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樣漂亮的一個姑娘?
隻是葉驚雪並未理會他們,在院子裏掃了一圈之後,就找到了水井打水。
童家的人還在暗中觀察,就見到又有一個姑娘自房間裏出來……竟然跟先前這姑娘一模一樣。
雙胞胎姐妹?
眾人心有所悟,不等回過神來,就見到又出來了一個姑娘……然後還有一個姑娘,前前後後一共走出了五個姑娘。
個頂個的容貌傾城。
看得人目不暇接。
更是忍不住納悶,這蘇清怎麽會有這麽多姑娘做為客人住在東廂房?
然後就聽到腳步聲響起。
本以為最後出來的還是一個姑娘,結果卻是一個男子!
這一幕隻看得童家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大晚上的,這五個姑娘竟然和這個男子同處一室?
這……這……
周野趕緊低頭: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這成何體統?”
然後就聽到西廂房門戶吱嘎一聲也響了起來。
眾人又趕緊去看,以為又是一個姑娘,結果出來的卻是一個老頭。
一行人就在這院子裏洗臉收拾。
當中周野和童家的幾個弟子時而就忍不住去看,正好跟那男子來了一個目光交匯。
就見那男子咧嘴一笑:
“你們也是在山中迷路的嗎?”
“……山中迷路?”
周野一愣:
“原來諸位是在山中迷路,誤打誤撞來到了此處?”
“胡說八道。”
江然立刻擺手:
“我們可不是在山中迷路,我們……我們是隨緣踏青,偶然路過此地。”
“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蘇清的聲音冷冷傳來,房門打開,他跨步出門。
先是看了江然等人一眼,然後又看了看童何勝等人:
“你們怎麽還不走?”
“……前輩,何必這般不近人情?”
周野無奈說道:
“如今天才剛剛亮。”
“昨夜便已經有言在先,今日天亮了之後,立刻就走。
“現在還不走,難道是在等著我請你們吃早飯嗎?”
蘇清說到此處,瞥了江然等人一眼:
“還有你們也是!
“跟著他們一道下山,省的我送你們。
“看到你們這鮮花配牛糞,老子就有氣。”
“那怎麽沒把你氣死!”
江然跳著腳的罵街:
“她們跟了我,那是慧眼識珠。
“你分不清楚好賴,看不出誰是真人。
“還敢說本公子是牛糞?你信不信,本少爺拆了你這草棚子?”
蘇清臉色一黑,手裏已經多了一枚銀針。
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到底還是歎了口氣,將這銀針收了起來:
“混賬東西,快點給老子滾。
“否則,引的我心頭火起……小心我一針戳死了你。”
“走就走!”
江然冷笑:
“以為我稀罕你這破草棚子,等外麵的霧散了,我們馬上就走。”
“霧?”
蘇清一愣,忽然一躍而起,落到了屋頂上,舉目四望。
童何勝也是臉色一變:
“不好……”
江然則嘖嘖稱奇:
“都說山中多奇景,這話果然不假。
“你們久居山中,這中紫色的霧氣,可曾常見?”
童何勝已經站起身來,往外看去,果然就見到山林之間,起了一片紫色的迷霧。
這些迷霧仿佛有知覺靈性一般,朝著這個院子匯聚而來。
雖然速度很快,但將這院子徹底納入其中,也不過就是個時間問題而已。
童何勝臉色陰沉:
“是千鍛堂的紫煙焚骨陣!”
蘇清聽到這話,看向童何勝的眼神,幾乎能把他給生吃了:
“讓你們走,你們不走,現如今可好!
“千鍛堂搬出了這紫煙焚骨陣……是想要將此處付之一炬!”
話音落下,他飛身而下,直接進了屋:
“婆娘,收拾東西,帶上煙兒,我們走!”
“現在想走,隻怕是來不及了。”
昨夜那臉譜黑衣人的聲音,忽然飄**在了半空之中。
一股狂風不知道從何處而來,卷起紫色迷霧映入天穹之中,竟然幻化成了一個臉譜。
居高臨下,看著這小小的院子:
“昨夜領教了妙手仁心的好手段。
“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今日自然也得叫蘇神醫,領教一下我千鍛堂的本事。
“千煆骨,萬煆魂!
“諸位便等著烈焰焚身吧!”
“豈有此理!!”
蘇清一抖手,銀針裹挾著內力轟然而出,將這臉譜打的散去。
童何勝則深吸了口氣,轉而看向了蘇清:
“是我們連累你們了……”
“知道就好!”
蘇清咬牙切齒的說道:
“現如今想走隻怕也難……你若是有點良心,最好自己去這迷霧之中領死。
“別連累我閨女。”
“不可!!!”
童家小輩還有那周野連忙說道:
“此舉萬萬不可,千鍛堂行此手段,就是想要逼迫我們不戰而退。
“若是你真的聽了這姓蘇的說的鬼話,那我們才是萬劫不複!!”
童何勝歎了口氣,看向了蘇清:
“蘇神醫,為今之計,隻怕還真的不能如你所說,前去領死。
“不過,今日若是還有命在……來日必當負荊請罪。”
正說話之間,就見蘇清的夫人,抱著那蘇煙兒自房間之中走出。
懷中的姑娘滿臉迷茫的看向周遭,最後落到了蘇清的臉上,甜甜的喊了一聲:
“爹爹……”
蘇清眸子裏的怒氣瞬間消散,化為了無能為力之感,輕輕歎了口氣:
“煙兒,爹害了你啊……”
“沒事的爹,你救人沒錯……我身遭此厄,拖累爹娘已經許久了。
“或許,便是因為每日裏都在遭罪,因此越發的可以感受到旁人受苦何等難捱……我是不成了,但爹爹你有本事可以給他們解除痛苦,便也如同救我一般。”
蘇清聞言眼眶發紅,忽然朗聲開口:
“千鍛堂!昨夜在這院子裏下毒的是老夫,和我妻女無關。
“你們若是要殺,殺我就是!放過她們母女,我任憑你們發落!!!
“否則的話,縱然是魚死網破,也絕不叫你們好過!!!”
言說至此,又看了江然等人一眼,黑著臉說道:
“另外,這些人都是尋常的百姓,不是我江湖中人。
“千鍛堂無論有什麽有心,也落不到他們的身上。
“我勸你們,莫要將他們這些不相幹之人牽連其中,否則的話,爾等定當不融於江湖!!”
江然有些意外的看了蘇清一眼。
到了這個時候了,竟然還能夠想到旁人。
葉驚霜和葉驚雪也輕輕點頭,對此人的行事風格頗為讚同。
江湖恩怨,不牽扯朝堂,不牽扯百姓,不牽連無辜。
這才算是俠義。
因此,兩個姑娘都下意識的看向了江然。
江然咧嘴一笑,沒等開口,就聽那臉譜冷笑:
“千鍛堂,所過之處,不服則死。
“爾等冒犯我千鍛堂,已經是死罪一條。
“禍連九族,無人可免!
“蘇清,你一個死人,憑什麽跟我千鍛堂談條件!?”
說話之間,這紫色的霧氣已經觸及到了這一處小院子。
而接觸到的地方,更是呼啦一聲,燃燒起了熊熊烈焰。
這隻是一個開始,院子的每一處和紫霧接觸的地方,都燃燒起了火焰。
偏偏這紫色的迷霧,無人敢於跨入一步,誰也不知道,踏入其中的那一刻究竟是烈焰焚身,還是安然無恙?
他們賭不起!
賭不起,走不了,活不成。
巨大的絕望籠罩在了所有人的頭頂。
周野死死的握住劍柄,想要尋找脫身的機會,可仰望天地,卻發現根本就沒有機會。
麵對紫煙焚骨陣,他這一身姑且算得上是精妙的劍法,根本毫無意義。
童何勝則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諸位在這裏稍後,老夫去去就回。”
“祖父!!”
他身邊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連忙拉住了他。
就聽童何勝輕聲說道:
“這陣法的玄機,就在這紫霧之中。
“我們留在這裏,除了等死之外,別無他法。
“想要死中求活,便隻能冒險一搏……你們在這裏等著爺爺,爺爺回來了,就帶你們回家。”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臉上全都是慈愛之色。
兩個年輕人卻是咬著牙,死死的抓著他的袖子,不敢放鬆,似乎隻要一旦放開了手,他們就再也沒有爺爺了。
江然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一掃而過,然後落到了那蘇煙兒的身上。
蘇煙兒也正看向周圍,她因為傷病,從來不出房門。
如今自然不免好奇……打量著這個自己已經住了許久的家。
結果就跟江然四目相對。
蘇煙兒嫣然一笑,江然見此也是一笑:
“你不怕啊?”
“……怕啊。”
蘇煙兒眨了眨眼睛:
“我是怕的……但是沒有辦法,爹爹和娘親都沒有辦法,我又能做什麽?”
聽到蘇煙兒和江然聊天。
蘇清當即一步跨出,擋住了兩個人目光匯聚之所,抬頭怒視江然:
“你小子莫不是找死?”
“你讓開,我看這小妹妹很是乖巧,我很是喜歡。你讓我和她多說兩句話唄……反正一會都要死了,烈火焚身,燒的烏漆嘛黑,趁著現在還挺漂亮的,多看兩眼養養眼。”
江然嬉皮笑臉。
蘇清氣的三屍神跳:
“混賬東西,今日,今日我就打死你!!!”
“爹爹,不要!”
蘇煙兒連忙喊了一聲。
“煙兒你不懂,這小子沒什麽本事,還是個好色之徒。明明身邊已經有了如花美眷,竟然還敢盯上你,今天哪怕千鍛堂將我們都活活煉死,但在這之前我也要先讓這小子知道知道什麽叫江湖險惡,什麽叫禍從口出!!!”
蘇清說話之間就要上前來教訓江然。
就聽蘇煙兒說道:
“可是,他能救我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