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無生劍無生!?”

四臂刀魔中的二弟眼神陰沉,正要說話,背後的大哥則搶先開口:

“聽聞劍無生乃是金蟬江湖之中的高手。

“劍法極為了得,出手無生。

“二弟,你退下,讓大哥來!”

“放屁!”

二弟冷笑:

“他的劍法厲害,名聲大,那是因為未曾遇到我。”

“是我們!”

大哥糾正。

“……你住口,否則的話,我先劈了你!!”

二弟怒喝。

大哥溫聲說道:

“別鬧,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兄弟倆說著說著,又吵了起來。

大哥脾氣柔和,二弟滿腔暴躁,吵架的時候,就好像是疾風遇到了棉花。

疾風固然淩厲,將這棉花卷的漫天飛舞。

卻也傷不到對方分毫。

劍無生詫異的抬頭看了這人一眼,對青源說道:

“這是個什麽怪東西?”

“……劍大俠說笑了,他天生異象,非是自己所願。

“這麽說有些過了……”

青源想要起身,然而重傷之下,卻又支撐不起。

隻能對劍無生說道:

“還是直接殺了吧。”

“……”

劍無生聽到前半段的時候,還本以為這青源迂腐,不如道缺真人有趣。

最後這話說完,方才知曉,這小子是蔫吧壞啊。

當即一樂,站起身來一隻手按在了劍柄上,輕聲問道:

“你們打算吵到什麽時候?

“如果繼續吵下去的話,那劍某人可就不奉陪了。”

這兄弟倆本就吵的熱火朝天,旁若無人。

劍無生這話一出口,當即引起兩個人同時暴怒:

“你住口!!!”

說話的同時,腳下一點,身形如梭而至,人於半空之中狂轉,四臂之上皆有刀鋒。

這一轉之間,裹挾狂風如龍,漆黑刀芒淩冽,宛如風暴,直奔劍無生而來。

劍無生抬眸,右手做劍指,於劍柄之上輕輕一壓一揚:

“出鞘!”

小夜劍當即脫鞘而出,宛如一道驚鴻。

劍芒直指那風暴核心。

劍影和刀芒再一次交錯而起。

劍無生站在青源和釋平章的跟前,單手做劍指,遙遙指向。

雖然手中無劍,但小夜劍卻又偏偏如臂使指。

四臂刀魔刀鋒雖然淩厲,可一時之間竟然破不開這三尺長劍。

兩者於此交鋒,足足三息之後,四把鋼刀悍然斬下。

劍無生單手往下一壓,小夜劍卻倏然而起。

兩股力道再次交鋒,卻是一個不相上下之局。

劍無生倏然抬頭,單手遙遙一抓,小夜劍化為一道驚鴻,落入了他的掌間。

緊跟著腳步一點,劍鋒一揚,無生七劍悍然出手!

四臂刀魔全然不懼,四臂各持一口鋼刀。

隻是刀法卻又前後不一。

大哥的刀法中正平和,行堂堂正正之勢,卻暗藏詭詐。

二弟的刀法卻好似疾風掃落葉,說不出來的狂暴,內中則另有方圓。

大哥二弟身形切換,輕鬆自如,引得此人刀法也是正奇相合,圓轉如一。

這讓劍無生有一種古怪的感覺。

雖然站在對麵的隻有四臂刀魔一個人,算上他的兩個腦袋,和四條胳膊,充其量也不過就是對付兩個人。

卻偏偏如同麵對一座陣法。

環環相扣,步步契合,全然沒有半點錯漏之處。

兼且,此人內功古怪。

中正之中,帶著狂躁。

力道大的驚人,遠非尋常人能比。

這一交手,倒是讓劍無生對其刮目相看。

而麵對劍無生這樣的高手,四臂刀魔也不敢大意。

更不敢繼續吵架,隻是一邊打一邊低聲商量:

“這麽下去不行……

“這劍無生劍法高明,咱們想要和他分出勝負,至少得三百招以後。

“可三百招之後,隻怕是敗多勝少。

“此地是北道線,金蟬駐軍便在此地……倘若耽擱的太久,被金蟬狗賊發現,咱們兩個隻怕有命來,沒命走。”

“你想要臨陣脫逃?尊主有命,必須要拿到青源和釋平章的首級。

“否則的話,咱們兩個就得提頭來見……嗯?不對,大哥,你是不是想要提我的頭去見尊主?

“反正你我有兩個頭,提我的頭去,你好擺脫我?”

“胡說八道,胡言亂語,你我是血脈至親,我豈能這般害你?

“更何況,你我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切了你的腦袋,我也未必能活……”

“那你是什麽意思?”

“你可還記得,青源為何一定要帶走釋平章?”

“我不記得!”

二弟的回答幹脆而又直接。

他和大哥不同,性子魯直暴虐,從不計較小節。

尊主讓他殺人,他殺就是了。

又怎麽會去在意那些旁枝末節?

“那你還真的是有所不知了……青源潛入昭國,混入了我天上闕總壇。

“尊主要殺他,是因為他們得到了那件東西……

“隻是,他們彼此之間互不信任,故此一人隻有半份。

“所以哪怕是青源明知道事不可為,也必須要將釋平章帶走。

“唯有如此方才能夠破壞尊主大計。”

“圈圈繞繞,我沒耐心煩聽,你直接說重點!”

“劍無生不清楚這當中玄機……

“如今他一心想要殺了我們,但至少在這三百招之內,他無法得手。

“待會當你我任何一方轉向了青源和釋平章方向。

“另外一方便故意賣個破綻,假意被其擊退。

“作勢要殺青源,他必然來救。

“趁此機會,我們殺了釋平章,然後撒腿就跑。

“你我輕功卓著,料想此人也追之不及……雖然未曾殺了青源,卻也破壞了那件東西的完整性。

“足以叫你我功成身退!”

二弟聞言忍不住哼了一聲:

“就你老奸巨猾……說,你平日裏可曾算計過我?

“睡覺的時候,你說翻身都是睡著了之後下意識的舉動,實際上是不是你故意的?就是想要用枕頭悶死我?”

“怎麽會有這種事情,你我乃是血親。悶死了你,對我又有什麽好處?”

“你為人奸詐狡猾,誰敢信你……”

兩兄弟言說至此,卻已經有了計較,開始等待良機。

劍無生號稱一劍無生,他的無生七劍便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劍法。

久攻不下,不是因為四臂刀魔當真如此了得,隻是因為此人武功詭譎,劍無生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卻也未曾見過這般施展刀法的人。

一時之間也不好取勝。

可是他內功在四臂刀魔之上,一番交手下來,四臂刀魔逐漸就有了招架不住的感覺。

隻覺得對方的劍意纏繞刀鋒,尋隙侵入經脈。

隻能以內力抵抗,否則的話,經脈如劍攪,苦不堪言。

此消則彼長,以至於自一百三十招之後,就是守多攻少,漸漸淪落到了下風。

不過他到底有四條胳膊,兩個腦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刀法圓融,防禦以來也是密不透風。

讓劍無生有種老虎吃天,無處下口的感覺。

如此又過了三十招之後,局勢仍舊沒有變化,劍無生似乎開始有些焦躁,出手的時候也漸漸失了章法。

招式都是猛攻,罕見防守。

掐在此時,他劍意淩空,有些冒進,彼此之間頓時錯開了位置。

大哥眸光一閃,正看到躺在地上,已經昏迷不醒的青源和釋平章。

“就是現在!”

大哥低聲提醒。

二弟臉色一黑,心說這個王八蛋,早不開口晚不開口,偏偏等到自己麵對劍無生的時候開口,這破綻一賣,豈不是自己首當其衝?

然而尊主有命,大哥的話也在理。

二弟哪怕不願意,卻也隻能咬了咬牙,賣了一個破綻。

劍無生果然尋隙而上,劍意如虹。

隻聽得砰的一聲,二弟手中兩把鋼刀同時被劍無生的劍氣震斷。

劍氣一衝,直中胸腹。

二弟口噴一口鮮血,順勢而退,身形卻逐漸彎曲,他背後的大哥則挺直了脊背,雙刀一轉,直奔青源!

“你敢!!!”

劍無生怒喝一聲,小夜劍如龍吟,橫貫虛空,直取大哥手中鋼刀。

結果就見到大哥手中鋼刀一轉,斜斬釋平章。

至此無遮無攔,再無阻礙。

大哥眸子裏閃爍喜悅之色,可就在這刀鋒即將把那釋平章斬殺當場的時候,一抹劍鋒倏然而來。

就見血色一閃,一把握著鋼刀,青筋畢現的手,遠遠飛了出去。

四臂刀魔站在原地,兩個腦袋都是滿臉錯愕。

大哥看著自己的斷手,又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自己身側的劍無生,一臉迷茫:

“你……”

劍無生撓了撓頭,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

“你們竟然真的這麽做了?我就問你們啊……當著別人的麵密謀,你是當我聾了,還是瞎了?”

劍無生是高手。

毫無疑問的高手!

兩兄弟當著他的麵,低聲商議,劍無生看似平靜,實則將他們說的話,一字不落的盡數聽在了耳朵裏。

故作不知靜觀其變,則是想要看看他們會不會真的以為自己聽不到。

結果,他們還真的敢這麽幹……

哪怕是劍無生都不敢相信,他們竟然能夠這般目中無人。

不過如此一來倒也不錯……他們這四臂雙首,防禦的密不透風,就跟個烏龜殼一樣,如今少了一隻手,敗局已定。

“我倒是想要看看,我的劍能不能掀翻了你的烏龜殼。”

劍無生咧嘴一笑,周身劍氣一展,轟然一聲,氣衝霄漢。

天地之間好似懸掛了一口無比龐大的劍。

劍意衝宵,強橫一時。

隨著劍無生探手一點,這兄弟倆已經無可奈何。

大哥單臂難以抵擋這一劍,兩個人隻好側身而立,同時站直身體,一人出左手一人出右手,雙刀交匯,悍然落下。

嗡!!!

強烈的劍芒幾乎瞬間就將四臂刀魔包裹在了其中。

而就在劍無生內力一陣,想要徹底將這兩個人絞殺的時候,忽然眉頭一皺,猛然一頓足。

地麵之下,頓時竄出了一股血色。

緊跟著一個人破土而出。

竟然是青源!

顧不上再殺四臂刀魔,劍無生劍指一點,將四臂刀魔震飛出去,身形一晃將青源接住。

人在半空之中去看地麵,就見地麵之下好似是藏了一隻地老鼠,一路朝著遠方狂奔而去,將地麵的泥土拱的接連翻起。

“找死!!”

劍無生臉色陰沉,小夜劍一轉,倏然點出。

劍鋒如龍,嗤的一聲直沒入土,緊跟著就見劍無生兩指一起:

“給我滾出來!!!”

小夜劍於地麵一轉,就見一道身影破土而出,劍刃貫穿當胸,他雙手死死握著劍鋒,想要掙脫卻全然不行。

一時之間慘叫不止。

劍無生卻顧不上此人,連忙尋找釋平章的蹤跡。

卻已經不見了此人。

料想是他方才施展全力,想要擊殺四臂刀魔的時候,這幫地老鼠偷偷潛伏到了跟前,自地下入手,抓了青源和釋平章。

劍無生察覺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固然是將青源給震了出來,但是抓著釋平章的那人已經跑了。

至於地麵上翻起泥土的這個地老鼠……當是他們故意留下來的餌。

正是為了讓自己無暇尋找釋平章的蹤跡。

而就在劍無生將目光放在那地老鼠身上的轉瞬之間,再回頭,原本已經身受重傷的四臂刀魔也已經不見了蹤跡。

就連他被斬下的那隻手,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是五方詭客,坤字門的武學。

“隻是土五郎當年被江然所殺……這又是從何處竄出來了這麽一群?

“天上闕到底還隱藏了什麽力量?”

劍無生眉頭緊鎖,他聽到四臂刀魔兩兄弟的對話,知道青源和釋平章多半是卷入了什麽大事之中。

如今走了一個釋平章,局勢隻怕不妙。

心念一動之間,他單手一揚,一掌狠狠地落在了地麵。

就聽得轟然一聲巨響,泥土翻飛,地麵之下,交錯縱橫,一道道溝壑。

看上去,複雜至極。

劍無生眼見於此,知道想要通過這地下暗道追到對方是不可能的了。

坤字一門的武功,最是擅長挖洞,還能夠借土增功。

他們在地麵上挖的交錯縱橫,又有誰知道哪一條是正路哪一條是死路?

追半天追錯了,無功而返,人家早就已經逃出生天了。

更何況,青源的傷勢也不敢耽擱。

畢竟跟道缺真人有些交情,看著他的弟子這般模樣,總不能見死不救。

當即隻好將青源扶好,是緩緩一掌按在了他的後心之上。

這一掌落下,饒是劍無生見多識廣也是暗暗心驚。

“這一身重傷,你竟然還能活著……不愧是道一宗的道子。”

他輕歎一聲,緩緩渡入內力,調整體內經脈。

如此足足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青源方才咳嗽了一聲,環目四顧臉色頓時大變:

“釋平章呢?”

“……被人陰了,被人抓了。”

“壞事了。”

青源臉色發沉:

“劍大俠如今身處北道線,可知道我恩師何在?”

“他還在京城……你和釋平章到底知道了什麽?”

劍無生連忙問道。

“舉世伐金,乃是天上闕一手造成。

“他們想要借此戰亡魂,血祭行功,獲得通天之力對付江然……

“我和釋平章得到的便是他們血祭陣法。

“此為魔教手段,通過陣法說不定會有破解之道。

“隻是我和釋平章彼此之間互不信任,無法交托大事,隻能各領一半。

“如今……釋平章被他們擒走……這件事情再想要阻止,隻怕難了。

“劍大俠,我需要盡快修書一封傳給師門,請恩師道缺真人親赴北道線。

“於諸位共參這半部行功陣圖!!”

劍無生聞言想都不想,翻身而起,一把抓住了青源的肩頭:

“我們走!!”

劍無生全速離去,身形好似一道線。

數裏之外,一處高坡之上。

負手而立的是一個黑衣人。

他的目光沒有絲毫個人情感的落在劍無生的身上……隨著他逐漸走遠。

他身邊還站著幾個人。

隻是無一人敢追隨他的目光。

劍無生身懷絕世神功,氣機對目光自然有感,但凡當中包含絲毫惡意,殺意,都會被他察覺,從而暴露了藏身之處。

唯有沒有絲毫感情色彩的眼神,沒有絲毫個人情緒的目光,才能夠讓他無法生出感應。

終於,那黑衣人收回了目光。

然後看向了身後。

斷了一隻手的四臂刀魔正臉色蒼白的跌坐在地上。

一個五短身材的漢子,來到了黑衣人的跟前,恭恭敬敬的遞上了一把鋼刀和一隻斷手。

黑衣人接了過來:

“兩個人湊不出一個腦子,真不知道,尊主留著你們到底有什麽用?”

他一邊說話,一邊來到了那四臂刀魔的跟前。

兩兄弟都不是善茬,然而麵對此人卻又不敢造次。

隻能呐呐的不說話。

黑衣人則輕聲說道:

“伸手。”

大哥猶猶豫豫,將那斷臂伸了出來。

黑衣人一語不發,將手裏的手掌,以傷處覆蓋傷處,彼此對接起來。

一個個白色的蟲子,忽然自那黑衣人的兜帽之下遊動出來。

轉眼之間就來到了大哥的傷處。

循著血肉縫隙鑽入其中,劇烈的痛苦讓大哥的腦門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可是他卻一聲都不敢吭。

整個過程持續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那些白色的蟲子就重新回到了黑衣人的袍子裏。

“試試。”

那大哥當即轉動了一下自己那已經被斬斷,卻又重新接上的手,竟然沒有半分滯礙。

當即連忙說道:

“多謝特使。”

“免了,尊主有令,命你們即刻啟程,輔助千鍛堂,奪取離國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