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馬縣的傳言,並沒有過分渲染。

過了兩天,也就差不多逐漸平息了。

而這兩天,江然始終待在馬爺這邊。

鬼十三經過了這數天的思考,終於決定和厲天心江然聯手。

隻不過,如今卻有些無所事事,隻能每天待在房間裏等待時機。

馬爺調查當日和老酒鬼見麵那人的消息,卻一直沒有什麽進展。

不僅僅是他,就連常年,也未曾查出任何線索。

這讓江然感覺有些奇怪。

從那人的特征來看,如果有人遇到的話,應該不會沒有絲毫印象。

然而憑借馬爺和常年黑白兩道的能耐,竟然硬是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那要麽是根本就沒有這麽一個人。

要麽,就是這人的能耐,比想象之中的還要大得多。

不過雖然調查此人沒有半點消息,但是左道莊讓常年調查的另外一件事情,卻順利的有些超乎尋常。

這更讓人不解。

要知道,時隔二十年,所謂的線索,也不過就是一個刀客帶著一個孩子打這奔馬縣路過。

借人奶水,喂養孩子。

長達二十年的歲月之中,這一點小事,又該往哪個方向去查?

可偏生一查之下,便已經有了消息。

經過兩天的時間,常年便已經查出來,這一戶人家在三個月前,搬出了奔馬縣。

如今是在奔馬縣外十裏,一處名為‘問香林’的地方定居。

“痕跡太明顯了啊。”

縣衙內,常年的房間之中,江然若有所思的說道:

“不過,常大人,如果換了是你的立場,這痕跡明不明顯,有沒有可能是有人於背後謀劃,其實你都並不在意對不對?”

常年一笑:

“正是如此,不僅僅不會在意,我還會做出頗為艱難之態。

“再緩個兩日,方才將此事告知對方。

“免得讓他們發現,這件事情調查的這般輕鬆。”

“如此看來,背後之人之所以敢這麽膽大妄為的投放線索,便是算準了大人的心態了。

“隻是,他同樣也算準了,左道莊的人會來……”

江然輕輕歎了口氣:

“更有甚者,他是故意將自己的行蹤泄露出來的。”

這背後謀劃之人,是老酒鬼吧?

他此舉究竟有何用意?

是單純的想要對付左道莊?

這不對……二十年前他就能憑借一己之力,打穿整個左道莊,搶走秋月蟬蛻。

如果想要對付他們的話,又何必這般麻煩?

再不然,難道是他這二十年間,發生了什麽變故?武功已經大不如前?

所以自己二十年都未曾看出,他這般深藏不漏?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又何必泄露痕跡,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此舉用意解釋不通啊。

在心中盤算了一會老酒鬼的意圖之後,發現這老東西怎麽想的,以如今他所知道的情況來看,實在是猜測不透。

索性就不再胡思亂想。

而是跟常年打聽了另外一件事情。

“常大人可知道,奔馬縣附近可有什麽險惡之地?”

“險惡之地?”

常年仔細想了一下說道:

“倒也不是沒有……奔馬縣往北,大概不到二十裏的距離,有一處山穀。

“山穀之內常年有瘴氣彌漫,誤入其中的不管人畜,都會倒地不起,最後死在裏麵。

“那地方被當地人稱之為‘往生穀’,很是不詳。

“除此之外,還有幾處當年兵災之後留下的村子。

“這會也隻剩下了殘垣斷壁,聽說有不少人深夜誤入,都被困在了裏麵,好像是有鬼打牆……

“不過這個是真是假,就很難說了,姑妄言之,姑妄聽之。

“再有一處,便是‘吟龍坡’。

“那地方時常便有失蹤的事情發生,明明隻是一處土坡,一眼可以看到頭,但是打那經過的人,說沒就沒。

“上一任縣令曾經親自前往調查,具體發現了什麽,他未曾立下案宗,本官也不得而知。

“不過打那之後,吟龍坡便被禁止踏足。

“要說險惡之地的話,大概便是這三處了。”

江然聽的有些驚訝,心說這奔馬縣不大,倒是處處危機啊。

他微微思量之後,便點了點頭:

“多謝常大人,恩,關於問香林的事情,大人先且按捺下來,不要與左道莊那邊細說。

“不過最多再有兩日,我便會給大人一個交代。”

“好。”

常年點了點頭:“那就勞煩江少俠了。”

“大人客氣了。”

江然站起身來,抱拳告辭。

此後的兩日之中,江然就沒有繼續在馬爺那享清福了。

他接連奔走了兩天的時間,都是早出晚歸。

厲天心和鬼十三每天也就是看著他進進出出,卻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麽。

詢問他,他就說時機沒到。

氣的兩個人想要聯手把他按在那嚴刑逼供。

唯一擔心的一點就是害怕打不過,回頭再讓江然給收拾了。

這兩天的時間,又是彈指一揮。

到了第三日上午,客棧之中,一直昏迷不醒的劉文山睜開了雙眼。

此時此刻,客棧之內已經匯聚了不少的人。

童萬裏的那群朋友已經到來。

劉文山醒過來之後,先是對童萬裏千恩萬謝,其後抱著明月痛哭流涕。

最後吃喝了一些東西之後,童萬裏這才開始詢問焦尾琴的下落。

言稱如今焦尾琴已經成了眾矢之的,一日找不到,便一日不得安寧。

劉文山糾結了良久,這才長歎一聲,給出了一個答複:

“我帶你們去。”

葉驚霜聽的心頭發緊,有心想要給江然傳個信。

奈何她自打來了這奔馬縣之後,就一直都在客棧裏,沒有去過其他的地方。

想要找江然,都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方。

便也隻能踏實下來。

畢竟江然將自己從這明處抽走,就是為了暗中行事。

料想客棧之內的情況,他必然清楚。

便跟著眾人一起打點行裝,找了軟轎抬著劉文山就出了門。

出門之後,眾人一路往北行。

一邊走,劉文山一邊說道:

“焦尾琴的所在,比較凶險,童兄同行之人中,可有精通醫術的?”

“有。”

童萬裏點了點頭:

“劉兄放心就是,咱們如今聚集於此的高手,放眼天下,無處不可一探。”

葉驚霜聽了這話之後,目光也在周圍這些人的身上轉了一圈。

如今聚集在周圍的,加上她,童萬裏,童彥周望,以及劉文山……一共是十三個人。

這人數其實不算太多。

而這些人,葉驚霜竟然都從未聽過。

詢問了一下童萬裏,童萬裏便笑著說,這些人都是一些不出江湖的高手。

於江湖上名氣不大,他也是意外方才與之結緣。

葉驚霜不認識,屬實是常理之中。

葉驚霜還想在問,童萬裏卻已經不想再說。

再加上身後還跟著一個童彥……便也沒有機會再去詢問了。

童彥經過了這一段時日的修養,已經基本上複原。

每日裏亦步亦趨的跟在葉驚霜的身後。

一口一個世妹,安慰她不要因為外界的風言風語傷心。

語氣真誠的讓人動容。

要不是葉驚霜已經明白這裏麵的虛實,隻怕真的會為此感動。

可如今,她隻想拔劍殺人。

尤其是現如今她一聽到童彥叫她世妹,就有種說不出來的惡心難受。

強忍著告訴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

這才勉強沒有動手。

一行人走走停停,沒多久的功夫,便已經走出了十餘裏。

劉文山一路指點路徑,時而停下,時而複行。

又走出了幾裏地之後,眾人便已經感覺腳下所行之地,逐漸往下蔓延。

周遭更是影影綽綽的浮現出了幾許迷霧。

隨著腳步加深,這迷霧也越發的濃重了起來。

漸進伸手不見五指之態。

“這是什麽地方?”

童萬裏看著這迷霧重重,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裏是往生穀。”

劉文山輕聲說道:

“此地有迷霧籠罩,再往前更有瘴氣遍布,險惡重重。

“我當年和……葉空穀便是將焦尾琴藏於此地,有這天險阻隔,可保焦尾無憂。”

童萬裏仔細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確實是一處好地方。”

“地方是好的。”

劉文山笑了笑:

“隻不過這地方過於凶險,諸位可得小心。”

他說話之間,又喊了一聲:

“驚霜。”

“姑父。”

葉驚霜趕緊來到了跟前。

劉文山笑著說道:

“驚霜,你就跟在我身邊吧。”

“好。”

葉驚霜點了點頭:“我定會保護姑父的。”

“好孩子……”

話沒說完,童彥也湊了上來:

“我也會好好保護姑……劉叔叔的。”

劉文山看了他一眼,微笑點頭。

此舉好似讓童彥獲得了莫大的鼓舞,一時之間精神振奮。

童萬裏則是皺了皺眉頭,總感覺好像是有哪裏不太對勁。

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來。

當即讓人分配了一些解毒的藥物,然後繼續往裏走。

所謂的瘴氣,其實並不神秘。

除了一些具體病症之外,山野林間的動物和樹木枯葉腐爛之後的毒氣凝聚,便是所謂的瘴氣了。

眾人服下了解毒丹,繼續往前走。

葉驚霜本來也想將童萬裏給的解毒丹服下,卻被劉文山拽了拽衣袖,在她手裏又塞了一枚丹藥。

這讓葉驚霜的瞳孔猛然收縮。

劉文山不讓自己吃童萬裏的藥……這是否說明,劉文山不信任童萬裏!?

想到此處,她腦子便已經開始逐漸活泛。

可此時此地也容不得她多做想法,偷偷將那解毒丹塞進了嘴裏之後,便繼續趕路。

忽然,童萬裏輕喝一聲:

“且住!”

眾人聞聲停下,童萬裏則是眉頭緊鎖:“可有聽到附近有什麽聲音?”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聽隨行之中一人輕笑開口:

“老童,這地界固然是險惡,你這般疑神疑鬼,更是平添三分駭人。

“人嚇人嚇死人,你可莫要虛張聲勢。”

童萬裏沉默了一下,伸手一指:

“你們看,那邊是不是有個影子?”

這地方的迷霧倒是比外麵的好了一些,雖然可見不高,但是站在身邊的人也不至於看不清楚。

眾人隨著童萬裏手指方向去看。

一時之間都有些毛骨悚然。

就見一個丈二的身影,挺拔身姿正站在一棵樹的跟前。

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但真的好似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人。

隻是,這人所在的位置,距離他們並不算遠。

可他們走到了這裏,竟然都對此沒有絲毫察覺。

一旦這人出手偷襲……他們,又有幾個人能夠抵擋?

念及此處,眾人麵麵相覷之間,便聽一人冷哼一聲:

“裝神弄鬼之輩,也敢在我麵前猖狂!?”

他話音落下,身形倏然而去。

好似林中飄影,又如霧中晦暗,不過一個動念的功夫,他便已經到了那身影跟前。

在場眾人沒有一人喝止此人行徑。

結果那人到了跟前之後,卻是‘咦’了一聲。

緊跟著竟然跟那龐大身影聯袂而返。

這一刹那在場眾人都提了提心神,隻怕是這神秘人製住了自己這邊的同伴,被人家上門興師問罪的。

不過待等這兩道影子到了跟前,眾人這才看清楚。

那哪裏是什麽身材魁梧的人?

根本就是一頭正在腐爛的熊!

眾人一時之間麵麵相覷。

這熊死在這裏,倒是尋常……畢竟周圍是有毒氣瘴氣。

可問題是,它怎麽死的跟個人一樣?

童萬裏忍著這頭熊散發出來的惡臭,來到跟前仔細查看,忽然他瞳孔猛然收縮:

“不對!它不是被這瘴氣所害,是被人殺了的!

“並且,就在這兩日之間。

“你們看它的咽喉!”

眾人聞言立刻去看,果然就見這頭熊的咽喉之上,有一道細細的痕跡。

“是刀痕?”

如果是劍,多半是貫穿。

劍主刺,刀才主斬。

劍身細長,若用於劈砍,極有可能損及劍身。

尤其是這頭熊,皮糙肉厚,隻怕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用劍去這般斬它的脖子。

而這個念頭泛起的時候,童萬裏心頭的不安已經達到了極致。

“這裏有人!”

這四個字的念頭泛起心頭的刹那,就聽刷刷刷,接連不斷的腳步聲倏然而至。

與此同時,空氣之中更是發出了呼嘯之音。

好似有什麽龐大的東西,正劃破虛空而來。

就聽一個聲音喊道:

“有不速之客,八成也是為了那件東西而來!!”

童萬裏聞言汗毛豎起,心中泛起的第一個念頭便是……他們是來搶焦尾琴的!?

可問題是,自己這邊是從劉文山口中得到的消息。

這幫人又怎麽會知道焦尾琴藏在這裏?

不等他做出反應,就聽一陣沉悶的破空之聲,抬頭去看,就見一尊金鼎壓迫空氣而來,狠狠砸下。

童萬裏一愣:

“金三鼎?”

然而此時此刻,也顧不上多做其他念想。

兩掌一起,千變萬化天羅掌倏然送出,就聽轟然一聲悶響。

那金鼎顫動,裏麵傳出金三鼎的狼嚎鬼叫。

童萬裏也是臉色一沉,金三鼎的武功賊的要死,本身內力就雄渾,還加上了一鼎的重量。

伸手硬接屬實是萬般無奈之下的舉措。

此時被這巨力一砸,腳下雖然不動,整個人卻被這股巨力推著,不住後退。

周遭兩側被這內力震動,一時之間驚爆之聲不絕於耳。

與此同時,周遭一群打扮的奇形怪狀之人也紛紛衝上前來,不由分說,直接就出殺手。

童彥和周望麵麵相覷,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葉驚霜則手持長劍,護在劉文山的跟前。

餘下幾個人則對視一眼,繼而哈哈大笑:

“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

當即紛紛縱身而起,殺入人群之中。

這幫人的武功,每一個都不在童萬裏之下。

所過之處,幾乎沒有一合之敵。

金三鼎帶來的這些人,不過轉眼之間就已經死傷過半。

葉驚霜看的臉色大變。

童萬裏是哪裏找來這般多的高手?

正沒理會之間,一道身影不知道什麽時候摸到了她的身旁。

待等她有所察覺的時候,肩頭已經被人一把扣住。

心頭一緊,就感覺整個人已經是騰雲駕霧。

童彥和周望察覺不對,連忙回頭,就見葉驚霜和劉文山兩個人都已經不知所蹤。

葉驚霜隻覺得周遭樹蔭變化,待等身形落定,卻是停在了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

遠遠看去,迷霧之中隱隱可見人影滾動廝殺。

但具體的就看不清楚了。

她肩頭一晃,內息一轉,想要掙脫鉗製。

可不等她內力將那人的手掌打開,那人便已經先一步鬆開了手。

“鷸蚌相爭之局已成,接下來便是漁翁得利了。”

劉文山的聲音此時傳入葉驚霜的耳中。

引得葉驚霜瞪大了雙眼。

鷸蚌相爭?

難道說……

下一刻她就聽到一個熟悉到了骨子裏的聲音笑道:

“這還得多謝前輩幫忙。

“否則的話,想要將他們盡數引來,可沒有這般簡單。”

“……江大哥?”

葉驚霜扭頭去看。

結果就見一個穿著花花綠綠,打扮的幾乎看不出本來麵貌的年輕人,正提著一個酒葫蘆,仰脖子往嘴裏灌呢。

聽到葉驚霜的聲音,他回頭看了這姑娘一眼,笑著送上了自己的酒葫蘆:

“來一口?”